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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060


赵春来家的地址,  正月初五那天她记下来了,当时想的就是多条路子,万一自己哪天又想买点家电或者啥的,  找不到门路的话可以找他。

        赵家在书城市老城区的中心地带,  金鱼胡同里,  卫孟喜蹬着自行车,绕了几个圈,确保身后没人跟着,这才来到胡同中间位置,  一扇挂着松枝的木大门前。

        “咚咚咚。”

        “谁呀?”里头有女人问。

        “同志你好,赵春来同志是住这儿吗?”

        很快,  门开了,  一个女人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看见卫孟喜的脸蛋时倒是吃了一惊。

        “同志,  你是……”她家老赵不认识这么好看的女人啊。

        卫孟喜从从自行车兜里提出准备好的奶糖罐头和麦乳精,  “我叫卫孟喜,去年跟你家老赵在自由市场认识的,  他在家吗?我有事找他一下。”

        女人不收,  但听说是自由市场认识的,那估摸着同样是干倒爷的,“在呢在呢,  快进来吧。”

        “老赵,有人找,  别睡了,赶紧出来。”

        赵家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有花有树居然还有一个葡萄架子,  上头的葡萄已经吃完了,叶子还黄绿黄绿的。

        葡萄架下是一套桌椅板凳,还有一把悠哉悠哉的藤编躺椅。

        这就是卫孟喜的梦中情院啊!

        “漂亮姨姨,吃包子。”忽然,腿边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手里捧着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高高举着。

        “唉哟,姨姨谢谢你,但姨姨在家吃过了,你自个儿吃吧,乖啊。”

        女孩看着有五六岁大,但十分乖巧,简直就是天使宝宝。

        人对自己没有的东西都是稀罕的,卫孟喜很快跟赵春来老婆聊起来。

        女人名叫唐云凤,跟赵春来同岁,也是书城人,俩人结婚七年了,只有一个闺女。

        闺女名叫小燕,今年六岁,不仅好看,还聪明,已经上一年级了,今天是因为生病,所以没去学校。

        小燕嘛,一点儿也不怕生,也稀罕这个漂亮姨姨,小嘴巴哒哒哒的,很会聊天。

        过了好一会儿,赵春来才揉着眼睛出来,光膀子,只穿一个背心,嘟囔道:“我说老刘你可真能磨人,我都说了那个价拿不下……唉哟,咋是你?”

        他的瞌睡一下就醒了,这个女同志他可不会忘。

        “对不住啊,昨晚睡得晚,我以为是老刘……”

        卫孟喜也不在意,反正这次也算是她有求于人,等会儿也正常,更何况他又不是故意摆谱。

        “一点小零嘴,给小燕吃吧。”

        这一次,看着丈夫脸色,唐云凤没有再拒绝。

        “来这边说。”赵春来把她叫到堂屋,又把小燕使出去院里玩儿,唐云凤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的招待。

        “赵大哥,这次来是有个事想问问您。”

        这么客气,又是礼物又是陪笑脸的,肯定不是简单的事。

        而这个女同志也算聪明人,能让一个聪明人觉着难办的事……赵春来有点头大,刚才收礼太爽快了。

        “我不认识人,在我这儿是难事,但赵大哥您交际广泛,我就想着来麻烦您问问,我现在急用钱,手里又有点长辈给的物件儿,能不能……”

        “你要卖古玩?”

        卫孟喜赶紧摇头,都到这份上了,也不怕事情不成被他见财起意,直接掏出手帕包。

        一方素素静静的手帕里,静静地躺着三件东西,金灿灿,绿莹莹。

        赵春来眉头狂跳,金的!

        “我能看一下吗?”

        卫孟喜推过去。

        他先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拿起金表,“劳力士啊,你这长辈可真有钱。”

        他没记错的话,现在劳力士还没正式进入龙国市场,作为国际知名品牌,外面市面上随便一支都能卖到四五百,更何况还是金的……怎么说也能上八百。

        他凑到耳边,听了会儿走针的声音,又跟自己手腕上的梅花表对了对时间,不错,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还是好的。

        当然,在真正的爱表人士眼里,也不是越新越好,有的人就喜欢收藏旧物件儿,越旧越有可能是绝版嘛。

        卫孟喜只是笑笑,斋藤新一当初跟她换松茸的时候,估计也笃定她这个“狡猾的龙国人”会把它卖掉吧,那正好,如他所愿。

        反正给了她就是由她处置,家里看时间的她打算买块便宜的回去。

        赵春来又拿起戒指看了看,“材质和做工都不错。”

        但也仅限于此,所以也就是孟舅舅说的,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以前家道不错的时候随便把玩的,甚至都不会戴出去那种。

        毕竟,太出挑的精品,卫孟喜拿着也不好出手,还会引火上身。

        孟舅舅真的太会为她考虑了,就像父亲临终前送她的粉钻一样,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所以后来才会在谢家眼皮子底下得以保住。

        “赵大哥要是能帮我找到出手的地方,价格也合适的话,我会重谢您。”

        赵春来不置可否,沉吟片刻,“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金表八百,戒指每个五百。”

        赵春来犹豫片刻,“我尽量,低于这个价我也不会帮你出手,你下个礼拜的今天再来,怎么样?”这价格确实是有点高的。

        遇上懂行的爱表人士,金表或许能贵一点,但戒指也就上面的祖母绿贵一点,金价不值多少。

        卫孟喜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干脆把东西留在他家,悄无声息的转回肉联厂。

        其实她也挣扎过,东西到底要不要留他们家,万一被他贪墨了咋办?毕竟那可是小两千块呐!

        可要是不留,她自己带着走,到时候两边联系麻烦,万一他找好了买家要看货,却联系不上她怎么办?她现在急等着用钱,错过一个买家下一个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吧,卫孟喜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以她观察,赵春来对妻女态度不错,不像某些石兰男人不是东西,她就暂时先赌一把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吧。

        今天她来的事,他妻女都看着,他不至于昧这点良心。

        对,卫孟喜只能这样想,可她忘了,赵春来也防备着她呢。

        “老赵这事可危险啊,万一她是便衣……就是不是便衣,万一东西来路不正咋办?”唐云凤急得呀,她确定自己男人跟这女同志应该是不熟,可他咋还答应下来呢。

        这要是赃物,老赵就是销赃的帮凶,犯法的。

        尤其是一想到去年腊月里被人坑得血本无归那一次,还说是多少年的好朋友好工友,人坑你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大半辈子身家呐说没就没了,还差点进去吃牢饭,她现在对谁都持怀疑态度。

        时代变了,人心不古啊。

        “你啊,别操心了,你男人我虽然是被坑了一次,可现在不又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了嘛,做生意,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

        赵春来把手帕包好,收好,这才意有所指的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她都不怕我昧下她的东西,我索性也胆子大点,给出去人情,以后才有来往的机会。”

        他是一名合格的商人,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尽量广结善缘,没错。

        而且,他总感觉,以卫孟喜的胆量和聪明劲儿,以后说不定能大有前途,自己先结识下来,以后说不定有用呢?反正,他手里也有人脉,帮她一回,基本是无风险的。

        听他这么说,唐云凤也就不叨叨了。

        幸好,她也不是醋缸子,知道自己男人是在外头做大事,小卫虽然漂亮,容易让女人感觉到威胁,但看着倒是个正派人,听说都结婚有好几个娃了,不至于会跟已婚男同志搅和到一起。

        “行,那你自个儿琢磨,我做饭去了,啊。”

        小燕也跟着妈妈跑前跑后,赵春来一把搂怀里,“小丫头你生病不好好休息,瞎跑啥呢。”

        小燕大眼睛提溜一转,“那爸爸给我买串糖葫芦吧,一吃我的病就好啦。”

        两口子都笑,骂她是小馋猫,就会变着法的骗吃骗喝。

        ***

        回到矿上,卫孟喜决定改变一下煤嫂们的上班时间,因为她晚上要去上补课班,中午下午放学的点儿需要在家里陪孩子,“兰香你叫几个嫂子过来一趟,我有事儿说。”

        孙兰香赶紧扔下手里正在洗的碗筷,哒哒哒去叫人,她男人经常不在家,以前一个人也舍不得吃主食,现在嘛,挣的工资跟男人一样,她想吃啥吃啥,一个人也要来个猪油炒饭。

        卫孟喜把摩托车停好,刚将东西卸下来,一群煤嫂就来了。

        “小卫你今儿咋回这么早?”

        “早上去得早,是这样的,各位嫂子,我有事想跟大家伙商量一下。”

        她的语气是谈正事那种,煤嫂们瞬间紧张起来——不会是不要她们洗下水了吧?

        对于无业游民的她们来说,能有个每月固定三十块的工作,真的是祖坟冒青烟,现在这福分要没了,别说孙兰香,就是几个年纪大点的,也惴惴不安。

        “我寻思着,过段时间天就冷了,水会结冰,大家洗下水结束太晚的话,手指也受不了,要不咱们把上班时间改一下?”

        众人忽的松口气,改时间,那就还是要她们干的,“行,你说改几点就几点。”

        卫孟喜现在有了速度更快,载重量更大的摩托车,拿货效率提高,也想适当的增加点“产量”,反正载重三百斤烧的油跟载二百斤一样嘛。“我以后每天早起去拿货,九点左右到家,你们就九点钟来上班,洗到十二点左右,回家去还能赶上做饭,咋样?”

        众人也高兴,反正她们闲着也是闲着啊,能提前把一天的班结束,剩下的时间想干嘛就干嘛,不好吗?

        “工资和轮休还是一样的。”这句话就是定心丸,大家彻底的放心了,就说嘛,小卫这么好的人品,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辞退她们。

        说定,那就从今天开始,大家伙挽起袖子,搬个小板凳坐大水槽边上,开始干活。

        现在卫孟喜只拿猪头肥肠和鸡鸭鹅,别的要分锅卤太麻烦,而且利润也没这几样大,所以大家处理的技术也很成熟,分工明确,烧猪头的,劈猪头的,翻肠的,抠鸡背血的,全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李秀珍也刚从市里回来,踮着脚一看,撇撇嘴,心说这些女人真是不嫌臭,她在隔壁都快臭死了,要让她去洗,就是开一百块一个月,她也不干。

        她现在啊,可不是缺一百块的人咯!

        “秋芳,咱们待会儿出去下馆子吧?”

        “好嘞!”

        母女俩一唱一和,卫孟喜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们一个,不就是下馆子嘛,多大事儿啊,再说了这矿区的馆子也不行,前头家属区是没有的,只有一个小食堂,但那不是一般人想吃就能吃的,至少也得领导级别的才能使唤得了那几位大厨师。

        外头的嘛,就只有严老三家的,她就不信刘红菊能给她们好脸。这半年陆陆续续又开起几家小饭馆,工人们选择多了不少,盒饭也不如以前好卖了,但客流量均摊下来,相当于谁家都能挣点,也能维持平衡。

        赚过卖卤肉的快钱,卫孟喜是不会再开小饭馆的,她哪天要开,那也必须是大饭店。

        煤嫂们也不理李秀珍和张秋芳,专心干活,早点干完还能赶回家给娃做中午饭呢。谁像她啊,只要母女俩吃饱就行,男人和两个儿子都不带管的。

        卫孟喜虽然没再洗下水,但也没闲着,呦呦睡醒正准备进屋给她穿衣服。

        谁知小姑娘推妈妈,“我寄己,寄己穿。”

        卫孟喜就在旁边看着,指着几件小衣服问她想穿哪件,她奶声奶气,煞有其事的挑了一件哥哥穿旧的格子小衬衫,又自己搭了一条灰白色的线裤,再配上带花边的白棉袜,小皮鞋,秋高气爽的,倒也合适。

        就是,这搭配……有点怪怪的。

        卫孟喜也不说她,孩子难得有自己动手的想法,自己横加指责只会让她丧失自己做主的想法,她的闺女嘛,自然是开心最重要,用不着穿得好看取悦别人。

        等她笨拙的,慢腾腾的穿好,卫孟喜这才出去做饭。

        其实,她还是有点想念苏奶奶的,老太太在,孩子的事她可以接过去,卫孟喜只用做饭和说话就行。

        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也是挺累的,希望孩子们快点长大吧,一步跳跃到生活能自理该多好啊!

        苏奶奶回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卫孟喜倒是问过,但她不愿说啊,还凶巴巴的让她别多管闲事。这一去好几天,离她回来上班还有好几天呢……要不,等再去书城的时候,去她家看看?

        当时看她介绍信的时候,卫孟喜觉着不放心,就多了个心眼,把她家庭住址给记下来了。

        “妈妈我们回来啦!”卫孟喜正想着,一群大孩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书包斜挎着,小脸红通通的,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窝小兔子。

        许久治也跟来了,最近许军没时间做饭,卫孟喜就让卫东把他叫来家里吃。“卫阿姨。”

        “乖,马上就能吃饭啦,把书包放着,先洗手,啊。”

        小呦呦就跟服务员似的,站在水缸前,拿着肥皂,挨个给他们手上抹。

        中饭是又甜又糯的红糖糍粑,蘸着蜂蜜糖浆吃,粘牙q弹,卫孟喜怕他们吃积食,只给每人两块,剩下的还是得靠喝骨头汤才能吃饱。

        “今天下午卫红就不去上学了,我跟你们老师请过假了,咱们去市里参加彩排。”

        “啥是菜拍啊?”

        “就是在正式表演节目,正式比赛之前,先演练一下,熟悉一下舞台和比赛环节、过程。”

        今天还是星期三,该上课还得上课,但明天国庆节,就是卫红参加比赛的日子了,卫孟喜一直记着,专门去市里问过,教育局的说了,彩排不是硬性的,全靠自愿,卫孟喜就赶紧帮她请了半天假,带她去看看。

        本来,卫孟喜是玩票性质的,觉着小孩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只要能去见识一下就值了,可小卫红实在是太努力了,以前每天放学只会找张虎蛋玩儿,自从报名后她就变了个人,放学后先写作业,写完赶紧催妈妈吃饭,她要去张阿姨家学普通话。

        张雪梅自己还要带俩娃,但张母听说她给卫红补课,干脆就直接来照顾孩子,让她放心的教。

        到下课的点了,卫孟喜和陆广全谁有空就谁去接,都有空就一起去,自然知道张家人的厚道,孩子在人家里又吃又喝的不说,主要是还吵人清净,这份情,都不是金钱能还清的。

        孩子、老师、老师的家人们都为比赛努力这么久,卫孟喜要是再玩票,那就对不住这么多人的付出了。

        换上比赛专门买的新裙子小皮鞋,卫红有点紧张,“妈妈,那儿是不是好多好多人呀?”

        “嗯,今天不多,今天就只有几个小朋友和他们的爸爸妈妈,还有几个主持节目布置会场的老师,你害怕吗?”

        “那我可就不害怕了。”小姑娘搂着妈妈的手却有点紧。

        为了孩子坐车安全,陆广全改装过摩托车,还在两个后排座位上装了简易安全带,对大人太紧,但对孩子正好,只是没有后世的安全座椅那么挤,卫红和呦呦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系安全带。

        摩托车太拉风了,比坐小汽车还舒服哩!姐俩在后面叽叽呱呱的,不知道说啥,卫孟喜开得很慢,偶尔停车的时候,回头嘱咐她们坐稳,别乱动,气氛十分惬意。

        这次的比赛虽然是教育局里主管幼教的部门主办的,但会场却是跟金水市青少年文化宫借的,还是一个能容纳好几百人的大礼堂,母女仨到的时候,礼堂已经有不少人了。

        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好几年了,年轻的职工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家家户户都当成宝,能被选中来参加比赛的父母更重视,卫孟喜以为不会有太多人来,谁知道人家居然有一家老小七八口人一起来的。

        这样看来,她还是太“低调”了,小卫红的粉丝可不少,全带上能坐满一排呢!

        她们刚进礼堂,就有老师过来问是不是参加彩排的,立马将她们带到后台去。

        很多人正在后台化妆的化妆,背故事的背故事,自然也有正在闹脾气不肯上台的,因为是专门针对幼儿园小朋友的比赛,所以最大的也就是大班,报名条件也要求年龄不超过七岁。

        这么小大的孩子,报名的时候觉着好玩,临场忽然反悔也是人之常情,就连卫红,卫孟喜都有点担心,她会不会打退堂鼓。

        这不,小姑娘眼神闪烁,已经有点怯场了,一只手紧紧抓着妈妈衣角,不愿再往里走。

        卫孟喜一手牵着呦呦,蹲下身,温声道:“怎么啦,咱们家卫红是不是害怕了呀?”

        “才……才没有。”卫红卫东都很擅长死鸭子嘴硬,这种性格最吃激将法,只要顺着她的情绪激将一下,他们就很容易“中计”。

        “没害怕就好,咱们卫红最棒,不拿奖也没关系,就当来玩儿……”

        “妈妈,我可是要拿奖哒!”卫红再次中计,跺脚,给自己鼓劲,“我才不害怕,张阿姨说了,我要是害怕就在心里想想妈妈挣钱供我们读书多勇敢,我一定要向妈妈学习。”

        这话虽然听着像背作文,但卫孟喜就是感动啊,这就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卫孟喜亲了亲她,想给她点鼓励,结果刚才领她们进来的老师,看着卫红清秀的小脸蛋,“你娃咋不化妆呢?”就要叫她过去,坐在板凳上,“李老师,给这孩子画一下。”

        卫孟喜是拒绝的,她家卫红皮肤黑,一般人画不出适合她的,反倒把挺漂亮一姑娘给画丑。其次嘛,也是她的私心,她不想让孩子太早接触这些,倒不是她观念落后,觉着女孩爱美就等同于不学好,而是上辈子的卫红十分爱美。

        有时候爱美到病态,譬如就因为同学说她大象腿,她就可以每天只喝一杯白糖水……最后在体育课上晕倒,还把胃给熬坏了。

        因为张江说她个子不够高,要是能穿高跟鞋就好了,十二岁的她居然就学着社会女青年一样描眉画眼,还穿那种或是大红或是厚底的鞋子,那年代穿那样鞋子的十有八九是歌厅夜总会里的小姐……这套行头不仅不符合她的年纪,还让小青年觉着她不稳重,故意把她堵路上欺负她。

        吃过的亏,卫孟喜不想让她再吃了。今天的拒绝不是针对化妆这件小事,而是卫红现在的爱美已经远超同龄人,在张雪梅那儿,雪梅有不少化妆品,她每天回来除了说自己今天补课学了啥,还说看见张阿姨怎么化妆,有些什么化妆品,她今年的压岁钱也要买化妆品啥的。

        卫孟喜担心,再不控制,这势头就要刹不住了。

        “不行哦,今天只是彩排,不是正式比赛,咱们拼的是实力,不用化妆。”至于明天,那就帮她画个简单的吧,让她开心一下。

        可很明显,卫红并不满意,“不嘛不嘛,我就要,我今天就要画!”

        后台本来很嘈杂,她一闹脾气,尤其是有卫孟喜这么个漂亮妈在,其他人都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来。

        被人看着,卫红也不知道是人多更来劲了,还是羞窘,居然跺着脚说:“妈妈你要不许我化妆,今天我就不上台了,哼!”身子一转,还生上气。

        这句威胁彻底让卫孟喜的拳头硬了。

        卫红总是咋咋呼呼她知道,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固执,还敢当众威胁她。其他家长都是劝她同意,娃想画就画吧,不是啥大事。可卫孟喜愣是深吸几口气,才能忍住没动手。

        算了算了,娃是自己的,打坏了不还得她心疼?

        “卫红你过来一下。”她将俩孩子带到门外,确保里头听不见,才温声问,“你告诉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化妆?”

        卫红嘟着嘴,“当然是漂亮。”

        “可所有时候,漂亮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无一例外。你还记得以前妈妈讲的故事吗,《漂亮的代价》,小刺猬和大灰狼?”

        这个故事是她在菜花沟时候讲的,孩子们很喜欢,后来又缠着她讲了好多次,每次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她没反对卫红爱美,不然也不会小皮鞋小裙子的紧着给她们买,一买就是两身不一样的。

        她家仨女孩,趁她不在家会偷偷涂她的口红,有时还拿红墨水染指甲,卫孟喜能不知道吗?可她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哪个小女孩都是这么过来的。

        卫红扁扁嘴,“那我也愿意付出代价,妈妈你就让我画吧,我保证不哭不闹,我给你捧个大奖状回来,成吗?”

        她的大眼睛跟卫孟喜不太像,卫孟喜的是又圆又大还挺深邃的杏眼,她的却是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如果找对方式真的可以画得很漂亮,而不是上辈子那些不伦不类的“小姐妆”。

        看来,堵不如疏。“行吧,你要觉得自己会变美,也愿意付出漂亮的代价,那就画吧,但只有今天和明天,其他时候都不能再画,懂吗?”

        小姑娘爽快答应,抱着妈妈蹭了蹭,赶紧哒哒哒跑进去。

        负责化妆的老师其实也挺累了,光在那儿坐都坐了俩小时,几乎是流水线工作,才不管孩子原来肤色啥样,脸型啥样,反正都是一样的画法——脸蛋擦得白白的,眉毛画得粗粗黑黑的,小嘴巴抹得红红的。

        眉心再点一颗美人痣,齐活。

        可小卫红经常疯跑,肤色晒得偏黑一点,白白的粉擦上去,就像小黑蛋滚了一层盐巴,说不出的怪异。

        但耐不住卫红喜欢啊,她到处找镜子照,觉着自己就是最亮的女仔,卫孟喜也不好打击她,心想今儿也就算了,明天正式比赛她必须自己给她画,要是对自己的手艺不信任,还可以求助外援李晓梅嘛。

        很快,有这个“绝美妆容”的加持,卫红小朋友居然还超常发挥了,她讲的是小马过河的故事,通过简单风趣的语言,告诉大家做事不要听别人怎么说,一定要自己亲自尝试的道理。

        五岁的孩子,能不磕碜的把故事讲完,还能用这么标准的普通话,在张雪梅的培训下,台风也很稳,没有小动作,没有东张西望,更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害怕,已经算非常突出的表现了。

        带她们上台的老师着实好好夸了她一顿,把小姑娘给骄傲得,“妈妈,明天我给你捧个大奖状回来哟!”

        卫孟喜和小呦呦都笑,这孩子真有股莽劲儿。

        不过,也不知道是回家路上吹了冷风还是怎么回事,到家不久,卫红就说痒,裹了盐巴的小黑蛋也开始发红,卫孟喜一开始以为是她不想洗下绝美妆容而耍赖。后来一看是真的连耳垂都红了,赶紧把她哄着,用香皂洗掉妆容。

        没错,卫红化妆品过敏了——这叫啥,漂亮的代价。

        这年代过敏人群不像后世那么多,也没啥讲究的,同一个刷子几十个小朋友公用,用之前说不定还是哪个大人用过半年的,不洗不换,也不知道是化妆工具不卫生,还是化妆品的成分问题。

        卫孟喜赶紧把人送矿医院去,接急诊的还是去年帮呦呦看石榴过敏的大夫,“你家这俩孩子,咋这么容易过敏。”

        卫孟喜也很无奈,她自己是百毒不侵,怎么造都不会过敏的,怎么孩子就是这种体质?

        听她说完今天过敏的原因,老大夫笑着打趣:“那确实是漂亮的代价。”

        此话一出,卫孟喜没笑。

        卫红也只是想变漂亮呀,她有什么错呢?就因为贪今天的免费妆,把自己搞了一脸红疙瘩,最主要的是明天都不能再化妆了。

        孩子着急,卫孟喜也不好过。

        “大夫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改善一下她们的体质?”抗过敏的西药也不能老吃,每次过敏都吃,那还不得吃成小药罐。

        她和大夫在诊室里说话,卫红和呦呦就在门口玩耍,当然,把“绝美妆容”洗掉之后,就不怎么痒了,只是还有一脸的红疙瘩。

        卫红的难过,不是以前那样的咋咋呼呼,嗷嗷叫,而是蔫蔫巴巴的。

        呦呦想把姐姐哄开心,拉她去走廊上看热闹。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是各科诊室,无论是看肚子的,看伤口的,看牙齿的,看喉咙的,对她们来说都是从未见识过的画面,尤其是看伤口那间小屋子,门开着,她们能清晰看见里头的画面。

        一个穿裙子,打扮十分洋气的阿姨坐着,尤其那一头又长又卷的头发,不就是刚才她们在门口看见的漂亮阿姨吗?

        尤其那一双漂亮的红色的高跟鞋,就像一阵春风,吹进了卫红的心里。

        可忽然,漂亮阿姨把鞋子一脱,露出的没穿袜子的脚……哦不,那不是脚,更像一坨红红的腌制过的肉,脚后跟有两个血糊糊的口子,就连几个脚指头也被挤压变形,没有一根根干净的脚趾头,也看不见带小月牙的脚趾甲,反而像小老鼠一样堆积在一起,露出狰狞的牙齿。

        卫红这是第一次看见,人的脚居然还能长成这样。

        小呦呦在旁边,幽幽的来了句,“三姐你看见了吗,这就是妈妈说的‘美丽的代价’。”

        卫红低着头,心有余悸。

        等卫孟喜出来的时候,发现这孩子更蔫了,“咋,还不舒服吗?”

        “不是。”小卫红此刻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稀里糊涂的,可又有很多想法急于向外奔涌。

        回到家里,小姑娘对着镜子摸了摸脸,红疙瘩真的很丑呢,还肿了好大好大一片,烫呼呼的。

        她想起妈妈发现她脸上起红疙瘩的时候,背着她往医院跑,妈妈额头鼻子都是汗,汗液流到她脸上,她也分不清是凉的还是热的……反正,她生病的话,妈妈真的好着急呢。

        看在明天她还要参加比赛的份上,卫孟喜也没再数落她,晚饭吃得非常清淡,一面吃还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吃完饭就开始煎药。

        按照老大夫的医嘱,药需要先泡半小时,还有两个粉末一样的需要炒焦变色,可家里的锅都是卤肉和做饭用的,卫孟喜担心沾染了油污对药效会有影响,连忙又骑摩托车上市里买了一口新的小炒锅。

        粉末的需要炒出来,用纱布包着煎,另外一样还需要用醋炒,一样需要用盐炒……卫孟喜当时怕记不住,都请大夫帮她写在纸上了,此时就一面分门别类,一面对照着小纸条忙碌。

        九月底的天还是热的,她又一直守在锅洞前,一会儿的工夫,后背衣服就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弱而挺直的脊背骨。

        “妈妈,给。”忽然,嘴边多了一根奶香奶香的冰棍儿。

        “你咋还在这儿,他们都出去玩了。”卫孟喜甩甩额前的头发,汗水淋下来,将头发黏在额头上。

        “我陪妈妈。”小姑娘又把冰棍儿往她嘴边凑,那是一根崭新的一口也没咬过的,还冒着白气的奶油冰棍儿,要五分钱呢。

        “你先吃。”

        小姑娘很固执的摇头,“不嘛,我就要妈妈先吃。”

        卫孟喜想了想,她没来找自己要钱,估计是动用自己的小金库了。除了过年压岁钱八角八分,平时卫孟喜也会给他们一角八分的,譬如买作业本剩下的,打醋打酱油找回来的零钱,她就让他们留着。

        “妈妈你就吃嘛,冰棍儿都快化啦。”

        卫孟喜心一软,大大的咬了一口,哎哟喂,差点没把她老牙崩掉,“嘶……咋这么冰……嘶……”

        但对于满头大汗的她来说,喝再多的凉茶凉白开,都不如来一口冰棍儿爽。

        妈妈咬了,小姑娘这才小小的,轻轻的咬一点,让奶油在舌尖融化,“妈妈,你咬吧,我不心疼。”

        卫孟喜没有再拒绝,又是满满一大口,知道闺女这是不跟她生气了。其实孩子刚上台,她就后悔了,她可以说担心化妆品不卫生啥的,但不能把孩子往坏处想,这才五岁呢她就想着她十几岁会走上歧路,对卫红也不公平。

        “妈妈跟你道歉,今天不该凶你。”

        “不,是我对不起,我应该听妈妈的话。”要是听了,她就不会烂脸,就不会让妈妈着急,不会让妈妈花钱给她看病,不用辛苦的帮她煎药。

        母女俩相视一笑,牙齿还有碰着嘴唇的时候,她们这又算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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