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子规面圣（下）

皇帝见苏子规竟似当真一般，只取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苏子规笑道：“古人不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嘛。”皇帝轻叹一声道：“你真不想？这后宫的女人难道不是都想为自己为娘家争些名份么？”苏子规道：“贵妃也好，才人也好，不都是皇上的妾室么？又有什么区别，真想争的，大概也不是冲着贵妃的名位来的。”

        皇帝竟起了怒意，薄嗔道：“你还想冲皇后来么？”苏子规轻笑一声，仿佛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笑道：“做皇后又有什么好处啊？”皇帝不怒反笑，道：“皇后统领六宫，你说呢？”苏子规收了笑意，劝道：“皇上，六宫也只是几个女人，真有野心，又岂能止步于这几个女人的事呢？臣妾所知不多，不过也听过几个前朝不那么贤良的女子，真到要争权夺利的时候，皇上恕臣妾说得鲁莽。”说到此处，闭上了口，跪了下来。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说罢，朕也习惯了。”

        苏子规深吸一口气，道：“真到了争权的时候，莫说皇上的恩宠是不值得在意的，便是皇上的性命，只怕也没放在心上。”说道此处，苏子规见皇帝不发一语，竟似没有发怒，长舒一口气道：“皇上，您是知道您的妃嫔们的，她们之中或者会有些浅薄的，您自己也知道她们在意您的宠爱，她们的心在皇上您的身上。她们又怎么会伤了您呢。”

        皇帝破颜而笑，道：“你这丫头，偏是能把人激怒，又叫人拿你没法子。起来吧。”苏子规起身奉承道：“是皇上有仁君之量。”

        皇帝听了苏子规的奉承，却又引起一番愁绪，只道：“仁君，朕也想啊。只是有些事，朕也不得不使些雷霆手段。”

        苏子规道：“皇上，事情既然不能和臣妾说，臣妾自然也不问，臣妾以前听过这么一句话，秉风雷之性，具菩萨之心却不太懂什么意思。皇上您知道么？”

        皇帝笑道：“你若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给朕听呢？”苏子规将神色一收敛，仿若想起什么，道：“臣妾也不知道，只是听皇上说要使什么雷霆手段就想起这么一句话，真是连从哪里听来的也想不起了。”

        皇帝见苏子规有意做伪，却觉得这话并无冲撞之处，便道：“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了。说些能和你说的，过俩月新秀又要入宫了，你仔细些。”

        苏子规淡淡地道：“皇上，集秀宫内还有许多选侍呢。”皇帝取笑道：“你吃醋了？”苏子规道：“臣妾要吃醋，可吃不过来呢，不说别处，便是咸宜宫内，还有没伺候过皇上的呢。”

        皇帝道：“再选过这一回，朕便不选了，想来……”说到此处，皇帝将想要说的“再也找不到了。”这句话生生地咽下了。又见苏子规依旧淡淡地道：“皇上这话说的，您选不选妃和臣妾又有什么相关。不过臣妾和您说一句，贵人的位子满的，美人还剩下两个，不过才人倒还有九个位子。”

        皇帝道：“无妨，容华、宝林总是有位置的。朕倒想知道，若是朕给新人的位置高过你，你恼不恼？”苏子规道：“现在自贵妃至容华，不知道有多少，臣妾若恼，又哪里恼得过来？”皇帝道：“好啊，新人不恼，老人更是不恼了。”

        苏子规问道：“皇上为什么那么在意臣妾恼不恼？”皇帝道：“有一件事，北番去年一共送来了四个人，你是知道的。”苏子规道：“臣妾知道，臣妾和李姓贡女还一块住过一段日子呢？”

        皇帝道：“不单是李氏，还有和你闹过别扭的安氏，北番一共来了四个人，不到一年就折损了两个，朕打算给她们一些封赏，也算是安抚之意了。”苏子规道：“皇上，您是想让臣妾将这贵人让给安氏么？没事的，臣妾再做回美人还是才人的都可以的。”

        皇帝见苏子规说得自然，不似做伪，问道：“你就不为你自己讨个封赏么？”

        苏子规道：“臣妾一没有功德，二家世浅薄，三无才华，又不能哄皇上开心，哪有脸面要封赏呢？”皇帝道：“朕喜欢就行。”

        这句话，皇帝若是对旁的妃嫔说的，那妃嫔必然是感动非常的，而如今对苏子规说出，苏子规听在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样，当下直楞楞地，口内只道：“皇上，臣妾不值得的。”皇帝道：“朕说值得便值得。”

        苏子规道：“皇上，臣妾做个贵人就知足了，况且您也知道，当时臣妾不过多陪您几晚，宫里就出了毒参，臣妾真的害怕了，臣妾只想陪宋娘娘看书写字，偶尔陪皇上聊聊天，给皇上捏捏肩膀解解乏累，就够了。”

        皇上道：“你不说，朕还真没想起来，你有日子没替朕按按肩了。那些太医还有小太监总没有你合意。”

        苏子规低首道：“那臣妾伺候皇上。”说着，苏子规绕过皇帝身后，褪下手上的镯子，放在桌上，将手腕搭在皇上肩上，开始按揉。

        皇帝有些受用，眯着眼道:”到底是你。别人再没这手法了。”苏子规道：“臣妾是女子，总是力道更柔和些的。”皇帝道：“不单是这个，还是和他们不一样的。而且有的时候，你的力量不比他们小。”

        苏子规道：“也许是臣妾只会这一样，不会别的，所以更专这一样吧。”皇帝道：“也许是这样吧。”说着，拿着苏子规的放下的绞丝虾须镯摆玩着道：“你也别委屈，她们就是位份一时高于你，也不会长久，总有你翻身的时候。”

        苏子规不由得加大了力道，道：“皇上说这话好没意思，臣妾什么时候说自己委屈了。”皇帝“哎哟”一声，道：“苏子规，你知道么，要是旁人像你手下这般没有轻重，朕早就叫人拉出去打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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