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2章 积德行善

天启四年，正月初一。长兴县百姓吴野樵造反。

吴野樵是个江洋大盗，躲藏在广德、长兴交界的地方，长兴县知县石有恒缉捕他而没有捕到。吴野樵的族人中有亲戚通过私人关系找石有恒说情，没有成功，便加入吴野樵一伙谋划造反。因为正月初一为新年元旦，县衙警戒意识薄弱，吴野樵等人突然冲进县城放火，并杀死石有恒和县主簿徐可行。当地百姓对这伙反贼群起而攻之，当场擒获吴野樵和他的党徒王召魁，其余都逃窜。经过检查，县衙的收藏财物的库房没有被抢，但牢狱中的囚犯都逃跑了。

这样的破事自打朱由校登基之后就没有断过，经常就是某个地方报告有洪涝灾害，某个地方报告有人扯旗造反。这就是为什么有许多皇帝不爱搭理朝政的原因，公务确实是让人心烦。

朱由校在新年的头几天仍然在处理公务，晚上才有闲暇的时间。皇帝到坤宁宫找皇后商量后宫管理的事宜。

前些日子，慧妃跟他说有思念父母之情，这天下的儿女有谁不是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慧妃有思念父母之情，那么宫女应该也有同样感受。

皇后张嫣身穿翠蓝色宫锦面的齐膝夹纱袄，上用银错金丝绣着玉兰花，下系一条软轻烟的蓝色宫锦长裙，将她修长的身段裹将得越发俏丽窈窕，头上的牡丹髻中间插了根绿玉珊瑚钗，明艳夺人之余更显得清丽逼人。

“宝珠啊，咱们这大内有多少宫女？”

“皇上，去年年末臣妾统计了一下，总共有九千七百多人。”

“朕知道了，你看，这些还正在壮年却还闷在皇宫里的宫女太可怜了，朕不想她们就是在这里黑发熬到白头，都不能嫁人生子。我打算效仿唐太宗放宫女回民间，宝珠，你能不那办这件事！”

“皇上要效仿明君圣主，这臣妾当然尽力做好，然而这释放宫女也该有个标准才是。”

“朕看这样吧，年龄超过二十八岁的宫女，都可以回民间，当然了，这也要看看她们自身的意愿。她们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离开就让她们离开，给她们发十两银子的遣散费，四十岁以上的老宫女若是想离开就发二十两银子的遣散费，毕竟她们在天家服务了很长时间。”

“万岁爷宅心仁厚，体贴下人，臣妾一定认真办理。”

“还有，宝珠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你爹了吧，明天让你们父女见面好好聊一聊。”

“谢皇上。”张嫣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在元旦之前，朱由校连着三天去京营，第一件事为在辽东前线作战牺牲的将士们祈福，第二件事是皇帝向将士们进行新年祝福，第三件事是举行赠刀大会，上一次留着五十把刻着“精忠报国”的钢刀没法出去，这回又有不少敢战且善战的将士有优异的表现，施恩就在此时。

八旗铁骑野战的确厉害，上一次孙传庭带了一万部队南下平奢安之乱时，打了一年的仗，死了五千人。这一次满桂带了一万骑兵，才短短几天，就折损过半，这种消耗对军心的影响是比较大的。也因此，朱由校找了一些北京寺庙的大德高僧带着数百名沙弥过来为他们念佛号祈福。

这些大和尚到了现场先集体向皇上跪拜，这是向在场所有官兵宣称皇帝的至高无上，即使是佛门中人也要屈膝行礼。朱由校大喊：“请诸位高僧平身！”这些老和尚才起身，继续布置法会。在场有十万将士注视着这些佛家的子弟，是怎样为牺牲的兄弟们超度的？

法会的布置分像法与坛法，都极为讲究，一丝半毫都不能弄错。

首先是像法：

        

法会所用法像为观世音菩萨，其要求是以白檀香木刻作其像，身高五寸，或二寸半。必须是雍容端庄面如满月的天女形。面有三眼，头戴天冠，身著色衣，缨络庄严，以两手捧如意珠。造好此像后，安置在黄梨木制成的匣子里，再将匣子盛于锦囊之中。待法坛建成，再将锦囊安放其中。

        

其次是坛法：

        

法坛务求方正，以三尺为限，内城方一尺，外城方二尺。造坛之前，先须得将所造之处的秽土铲除干净，所谓掘地三尺指的就是这件事。秽土搬走后，再找来净土铺填。这净土的条件是没受粪便污水所染，一般都去郊外荒地掘取。

净土运来后，再用罗筛筛过，以细腻无渣为宜。然后找来各色花瓣，捣成浆汁，掺以染成五色的米粒儿，和以净土层层垒起，以高三尺为限。坛上内城正中，要铺三寸厚的雪白莲花瓣，将盛有观世音菩萨像的锦囊面朝东搁置，内城四角，还要安置四个天王座。

在武教场东西南北四方，各点一盏香油长明灯。对应内城四角的天王座，外城四角插有四面杨枝幡，书四大天王的名号。西北角写的是“毗沙门天座”，东北角写的是“提头愿叱座”，东南角写的是“毗楼勒叉座”，西南角写的是“毗楼博叉座”。

诸事妥帖，众僧中年龄最大的和尚首先摇手中法铃，顿时间钟鼓齐鸣，法螺吹响。只见老和尚手接大三昧印，以金刚正坐之姿，澄定身心，高声唱道：

        

稽首大悲婆卢羯帝，从闻思修入三摩地，振海潮音，应人间世，随有希求，必获如意。

        

别看老和尚耆老之年，干瘦如一块片儿柴，他一开口便声如洪钟，大有摄人心魄振聋发聩的威力。他刚一住口，众沙弥便一起振声颂唱：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南无本师阿弥陀佛

        

南无宝月智严光音自在王佛

        

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颂过佛菩萨的庄严宝号，老和尚眼皮稍稍一动，他瞥了一眼法坛上供奉的盛着观世音菩萨的锦囊，带着众位高僧念咒：

        

南无白衣观世音菩萨。前印后印降魔心印。印身印陀罗尼，我今持诵神咒。惟愿慈悲，降临护念。

道了这二句三颂，众沙弥一齐收口，校场里骤然安静下来。老和尚们金刚正坐一动不动稳如泰山。转瞬之间，他将手结大三昧印换成了左手结金刚拳印，右手轻捻佛珠，口上念起了梵文真言：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俐耶卢羯帝铄钵罗耶

        

菩提萨垤婆耶摩诃埋婆耶摩诃迦噜尼迦耶怛你也他喳多

        

喇多唰咄哆唰咄出多喇咄唰娑婆诃。

        

听大德高僧一齐颂咒，实乃一大享受。他们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口中而是从胸腔里直接吐出来的，深沉圆润字如贯珠，如清风拂面而又极有穿透力。

不单是皇帝、在场的将士，就连沙弥们平常也极难听到，此时个个都听得痴了。皇帝也是很佩服，听大德高僧口吐莲花，他产生了那种如沐春风如临天国的登仙之感。正遐想间，又听得领头的老和尚举起法铃一摇，口中悠悠唱出三个字：

        

嗒——啮——呗

这是净法界三字真言。念此真言能除人内外一切障碍。此番法会，由于是皇帝亲自检查，所以一点也不“偷工减料”。念了观世音神咒后，接着就念这净法界真言，众年轻和尚一见老师父音调悠长起了新咒，个个都慌忙伸手结了准提印，和着磬钵法鼓，将“嗒——啮——呗”三个字震天价地唱了七七四十九遍。

净法界真言后，接着唱诵“喳麽呢嘛呐哄”六字大明咒一百零八遍。一时间，沙弥们的梵唱之声，悠扬时如霜天过雁，凑泊处似大浪推沙。在场将士一听这充满神秘譬的颂偈，莫不心枷顿失，性门洞开。

六字大明咒在昂扬的钟吕声中结束。唱罢最后一遍，众沙弥跟着老师傅们将手举过头顶散其准堤手印。散印时，一如又用梵语将准提真言念了三遍：

        

南无飓哆喃三藐三菩提俱胝

        

喃怛你也她喳

至此，超度亡灵的法会宣布结束，总计有大半个时辰。

朱由校相信大部分将士都相信阵亡的兄弟们已经去往西天极乐世界轮回了。

在法会结束的第二天，皇帝给将士们念新春祝福，给每位士兵都发了一份五十文钱的红包。

在法会结束的第三天，皇帝给有功的将士们，发宝刀作为奖励，这一举措使得全军士气沸腾。

至此，朱由校不在担心京营的士气问题。

然而，人的种种举措是不能改变自然灾害的降临，人只能面对。

天启四年，正月二十八日。太阳红而无光，有二三个黑子在附近游荡，黑子渐渐增多，达到一百多个。

这是不祥征兆，孙承宗甚至建议皇帝慢些实施改革宗室的计划。朱由校仔细想了想，同意了，等几个月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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