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5章 罢免辽饷

泰昌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皇帝到皇极门临朝亲政。

今日上朝，皇帝宣布了一件大事，从天启元年开始朝廷将全面停止辽饷的加派。天子通知朝臣今后如果有官吏敢私自加派辽饷，一经发现，该官吏将被处以极刑。

朱由校最怕的就是赋税的过于繁重导致大规模的民变，辽饷本身对老百姓的剥削并没有那么严重，严重的是地方官吏借辽饷之名巧立名目，私行加派，从中侵渔。

正所谓治国就是治吏，在整顿好京军以后，朱由校准备把反腐作为他的主要任务。对停辽饷这个宣布，内阁首辅孙承宗和吏部尚书周嘉谟带头赞同皇上的想法，大呼万岁圣明。

也有官员表示反对，比如说已经七十多岁的老臣王象乾，他认为辽东战事需要大量的钱财做储备，辽饷决不能停。皇上回复道：

“王象乾，这个你不必担心。内帑最近收缴了一部分矿监的赃款，足够支持两年辽东对女真的苦战。如果两年以后，国库根据需要可以再加派辽饷。这两年，朕想尽量减轻百姓身上的负担。”

“陛下，以臣来看，辽东战火持续，国家就要一直投入钱财。不如继续征收辽饷，把钱财都投入军队，在一两年间荡平辽东以绝后患。百姓以后的辽饷就省下来了。”

“辽东战祸不是一两年就能解决的问题，此事朕已经决定，不必再争论。”朝会在皇帝的一锤定音中结束了。

今天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北京城中过年的气氛很浓了。平日冷冷清清没多少生意的商铺，现在无不挤挤杂杂。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有东跑西颠置办年货的，有扛着长篙帚子到处吆喝着替人扫尘清洗烟筒的；有赶着骡车专给大户人家送红箩炭白花窗纸等杂物的，有当街摆起条桌替人写春联的；有挑着刀具担子上门替人家杀猪宰羊的，也有一等人——多半是乞丐，打着快板挨门挨户送门神，为的是讨几个铜板。总之是人无贵贱，都为一年一次的春节忙得脚不沾地儿。

到了年末，紫禁城开始做过年的准备，宫女内侍们纷纷给宫殿张灯结彩。从腊月初开始，花匠进暖洞熏花，促使牡丹等花卉早开，以便新年期间欣赏。皇帝也有任务，朱由校今天写了几百个“福”字于一尺四寸见方的红纸上，用于赏赐文武大臣，叫“赐福”。

除此之外，朱由校还要决定带吉祥寓意的椒屏、对联、画轴等，由内廷翰林、画工据以绘画、题写，岁末时进呈，张贴于宫中。这个习俗实际上是民间岁末贴新年画的变体。

内阁首辅孙承宗来文华殿与皇帝商量发放官员今年被拖欠的俸禄。朱由校认为反腐和倡廉应该是同步进行，他不光发放了拖欠的俸禄，而且在年底给京官发放双倍俸禄。的确，晚明官场可以说是腐败不堪。但毕竟还是有一部分清廉的官员，明朝的俸禄本来就少，皇上想尽量让这些清廉官员的处境好一些。

在皇帝与孙承宗谈话的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在文华殿外请求觐见。皇上传他进殿见驾，王安行礼之后讲：

“陛下，老奴应该为您准备选秀了。”按照明代的惯例，皇帝大婚的年龄多在十七岁，朱由校正好就在这个弱冠之年。

朱由校听到选秀这个词很是喜悦，他梦寐以求的皇帝生活终于要到来了。这段时间朱由校每天处理公务看奏疏最忙的时候连续八个时辰工作不休息，根本没有时间出去寻花问柳充实后宫。

“对，陛下是应该准备大婚了，从现在开始安排的话，明年正月皇上举行冠礼，四月份皇上就能完成大婚典礼了。”孙承宗插话道。

“好，朕决定了。就由孙先生和王安承办选秀。”孙承宗和王安跪下领旨谢恩，当天皇帝要在全国选秀女的圣旨就发出去了。

从十二月初三开始，王安命令太监王之元前往京畿地区；刘克敬、杨舜臣赴南京、淮南、淮北、凤阳、徐州、河南；李实、马鉴去北直隶、山东等处，挑选民间美女，为册封皇后做准备。

从天下淑女中选皇后，这是有先例的。明宪宗成化帝选皇后时，皇太后谕礼部：“榜谕京城内外，于大小官员民庶有德之家，务择其父母贤善，素有家法女子，年十五至十八，容貌端洁，性资纯美，言动安详，咸中礼度者，令其父母送来，吾将亲阅焉。”给朱由校选皇后也基本是按这个套路来。

交代完选秀的事，朱由校准备回乾清宫休息一会儿，这时东厂提督太监魏朝又请求召见。

魏朝准备了两份文件，第一份内容可以说是爆炸性的，东厂的探子查出一部分锦衣卫在抄家时中饱私囊，大大地捞了一笔。魏朝手里面攒了不少证据。

皇帝看完以后，先是秘密地调集东厂番子，增派人马，到了第二天，朱由校叫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千户许显纯来东厂大堂问话。

整个上午，位于东安门外戎政府街的东厂都如临大敌，数百名头戴圆帽身穿旋褶直裰足蹬白靴的番役，都在执刀肃队拱卫。

且说这东厂乃永乐皇帝在位时设置，一经成立，东厂的敕谕就最为隆重。大凡内官奉差关防，铸印用的都是“某处内官关防”统一格式，惟独东厂不同，关防大印用的是十四字篆文“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既点明“钦差”，又加上“太监”称号，以示机构之威，圣眷之重。

东厂设本厂掌帖刑千百户两名，掌帖两名，领班司房四十余名，档头办事百余名，番役千余名，机构庞大等级森严。东厂打从成立之日起，就为世人所侧目。这皆因东厂是由皇上直接掌握的侦察刑治机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位列九卿威权圣重的三法司都不能辖制。

东厂的权力无所不及，无远弗届，果然是大得了不得。凡三法司办案会审大狱，北镇抚司、巡城御史拷讯重犯，东厂皆有人出席记录口词，甚至连犯人被拶打次数、用刑情况，也都记录详实，于当晚或次早奏进御览；六部各大衙门跟前，每日也都有东厂密探侦看有哪些人出入，有无塘报；京城各门皇城，各门关防出入，也皆有详细记载，某地失火，某处遭受雷击，每月晦日，在京各集市杂粮米豆油面之价，也须即刻奏闻。

永乐皇帝创设这一机构，本意就是侦察大臣对朝廷有无二心，办事是否公正，结交是否有营党纳贿之嫌以及民情世俗之变化，因此东厂作为皇上的耳目，其受宠信的程度常人不难想像，士林中说起它，也莫不谈虎色变。

皇帝再次着便装出行，来到东厂。从大门往西走，入门有一片空地，满植花木，中间一条阳篷砖道直通值事大厅。大厅之左连着一间小厅，内中供有岳武穆像一轴，厅后青砖影壁上雕满了狻猊等兽以及狄仁杰断虎故事。大厅之右是一间祠堂，内供东厂建制以来所有掌厂太监职名牌位。祠堂前有一石坊，上面悬了一块匾“万世留芳”，乃嘉靖皇帝的手书。祠堂再往南，便是东厂狱禁重地，东厂直接办案的重刑犯人都羁押在此。

朱由校坐镇东厂大堂，让骆思恭和许显纯作为观众，刑部尚书黄克缵也出席在场，东厂提督太监魏朝穿一件产自广东潮阳的上等软薄黄丝布制作的绣蟒直裰，认真地给皇帝讲番子调查得到的证据。

有不少锦衣卫被传唤过来，东厂番子查封了他们的家产，刑部的捕快在一旁盯着，这做法一方面是保护锦衣卫不受冤枉，另一方面防止东厂番子趁机偷拿财物。

皇帝一连审了五天，朱由校很是心累。有不少锦衣卫跟皇帝拍着胸脯保证洁身自好，查抄矿监家产，一心一意解财政燃眉之急。结果黑眼睛看见白银子，什么王法律条都忘在脑后了。把他们关起来，有不少百姓听说皇帝要整肃锦衣卫，也纷纷告状，把锦衣卫平常干的那些腌臜事，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不过也不能过于悲观，还是有一些锦衣卫奉公守法的，这些人都被皇帝提拔升官。

在腊月二十九日，西市又处斩了一批贪墨赃款的锦衣卫。最近老百姓看杀人都看的无聊了，虽然还是有一些愚昧的市民搞人血馒头的恶心行为。但围观的人群确实越来越少了。

那些参与调查矿监，但没有违纪行为的锦衣卫长官，朱由校给他们按品级发了过年红包。

皇帝审完案子，身心俱疲，回到乾清宫，再也不想看奏章了。他在暖阁里休息了一会儿，出门去向西六宫中的永寿宫，这是曾伺候先帝的八位美人共同居住的宫殿。

推开她们寝宫的大门，正对着客厅，皇帝看见一个美人正在地毯上做运动，其余美人正在说说笑笑。

做运动的这个美人叫杨宜真，她以腹部贴在地毯上，双手扳着双足的足背，身体反转成弓形。这是杨宜真从教她跳舞的师父学到的，据说这样做锻炼可以收束腹肌，使身材苗条结实。

屋子里的佳丽看见皇帝进来，纷纷行礼。

朱由校微微一笑，将刚运动完，面颊红晕的杨宜真叫过来，贴面说道：“今晚，就由你为朕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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