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翌日。
温暖的光芒洋洋洒洒地落在片片桃花上，风携裹着桃花香与日光的气息轻轻拂过一寸寸土地。
姜澄音卧在软塌上，一身红衣似火焰般明艳，懒散的模样，指尖捏着一只酒杯。
仰头将杯中的浓烈的酒一饮而尽，清透的液体划过红唇，她轻叹一口气。
微微怎么还不来。
姜澄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觉得她不能再喝了，微微最不喜欢她一身酒气。
可是……她好紧张啊。
她怕昨日种种只是大梦一场，归梦阁是她灵魂的禁锢地，她怕今日不会有人来。
她甚至不敢再去清月阁多看一眼。
昨日从山崖上离开之后，她一个人在清月阁外坐了半宿。
整个清月阁外都是令她熟悉的气息，就连夜晚清月阁上流连的风，都让她觉得无比温暖。
等东方泛起微光，怕被人发现惊扰到清月阁里的人儿，才悄悄离开。
到现在明明只数个时辰，她却觉得比从前的千百年还要漫长。
又饮尽一杯烈酒。
姜澄音放酒杯，低头嗅了嗅身上并不算浓烈的酒味，思索着如何处理剩下的酒。
兴许微微下一刻……就来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澄音目光望着那坛酒愣神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锵锵鸣啼，火红的凤凰落在归梦阁门前。
姜澄音顷刻回神，原本沉寂的眸中迸出惊喜的色彩。
她起身，步伐匆匆地往外走去，中途不知踢到了什么，脚下踉跄了一下。
时微从归鸿身上下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姐姐要去做什么？这么匆忙。”她扶了红衣人儿一下，眉眼微弯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姐姐如果有事便先去忙，我不着急的。”
姜澄音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似是怔住，忘了说话。
“姐姐心跳好快。”时微瞧着她，凑近了在她身上嗅了嗅，“是喝酒了？”
她靠近的动作让姜澄音迅速回神。
她往后推了一步，匆匆忙忙地使了个净身术。
“喝了一点。”红唇轻轻抿了抿，姜澄音有些懊恼，“就一点点。”
她应该先让身上的味道散去了再出来的。
时微望着她，不知怎么的，原本因为体内那不知名力量困扰得有些烦乱的思绪都淡了下去。
阿音姐姐总是如此可爱的。
她心情很好地弯了弯唇，从芥子袋中摸出了个东西：“这个送给姐姐。”
姜澄音一怔：“这是什么？”
“这是尖火壶，从前历练时得到的。”她说着，指尖在壶的一侧摩挲了一下。
淡淡的温热从壶身向周遭散开，温和地将人包裹住。温暖、却不灼人。
“昨日发现姐姐身上有些凉，觉着这东西应该有些用处。”时微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儿没什么太值钱的物件，也不清楚姐姐有什么缺的……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了。”
姜澄音低头看向那盏壶。
暗红的壶身，如它的名字一般，壶嘴高而尖，精致好看的。
托在壶下的那双手白皙纤细，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她从前最喜欢牵着这双手，躺在面前人的怀里细细把玩。
姜澄音喉间酸涩，一瞬间的失声。
“我很喜欢。”她接过那盏壶，弯唇笑着望向她，艳丽的眼中尽是柔色，“谢谢微微。”
时微被她盯得莫名耳热起来，心中冒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扭捏。
但她又觉得开心，弯起眼睛，脚尖轻轻地点在地上。
她抬眸看了面前的人，话语不自觉地就从嘴边漏了出去：“姐姐若是喜欢，等我以后修炼得境界高了，去更厉害的秘境中给姐姐淘稀奇好玩的物件。”
说完，她才有些后悔。
阿音姐姐在天山几千年，大乘境的大能，什么稀奇的物件没见过呀……哪里需需要她去找。
“好。”
姜澄音摩挲着手里的尖火壶，感受着淡淡的温热，眉眼扬起，朝她笑道：“我很期待。”
她伸手，隔着衣袖牵住她的手腕。
“走吧，随我去个地方，我将你体内东西的缘由说给你。”
时微由她牵着往前走着。她偏眸望着她，眉眼微弯，绵声说着：“姐姐先去做事吧，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姐姐，昨日的绛桃春我还没喝够，刚好可以再蹭一些喝。”
“方才……”姜澄音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脸上的些许不自在，转头看向时微，挑眉道，“微微难道没有看出我今日新换了双鞋子？方才我只是在试这双鞋子好不好穿，走得快了些。”
说完，她弯唇笑了笑，放轻了声音：“微微随时都可以来，我没什么正经职务在身上，闲得很。”
就算有其他事情……
任何事情都可以为微微让路啊。
姜澄音带着她到了归梦阁前的那片桃花林，往里绕了绕。
淡淡桃色占了逐月峰的大半个山头，偶尔有落下花瓣随着风飞舞，沁人的幽香几乎弥漫了整个天山。
花瓣更迭，地上铺满落下的花瓣枝叶，宛如一张偌大的地毯将逐月峰覆盖住。
桃林深处，再往前走，眼前的景色忽而发生了变化。
时微睁大眼睛，望着周围片片莹绿、与桃林完全不一样的景色，下意识开口：“这是……”
“一处结界。”姜澄音温声道，“整个天山除了我无人知晓，没有我的指引，没人进得来，便是我那掌门师姐也不行。”
她抬手，指尖在空中轻点几下，有什么开始缓缓流动，在时微周身围绕着，没有实体又柔和似水。
片刻后，又消散不见。
时微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身旁的人。
“现在，这里是只有我们可以进来了。”
姜澄音唇角轻轻扬起。
这里，是她和微微的小秘密。
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她轻轻一挥手，宽大的衣袖从空中掠过，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出现了软凳与矮桌。
矮桌上放着一坛绛桃春和两只桃花酒盏。
两人面对面坐下，姜澄音斟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时微面前。
她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思索着，问她：“除去昨天斗法台上，从前可有察觉过不适？”
时微摇摇头。
她想了想，迟疑了一下，说：“从郊外的那间茅草屋里醒来的时候有过，但那时我只是一个凡人，并未在意。”
“那郊外，可是在无回山山脚下？”
“应当是的。”
姜澄音支了下巴，狐狸似的眸子微抬、有些慵懒地，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弯唇浅浅笑了一下。
“无回山再往南，便是魔域了。”
她朝时微伸出手，手指纤长，指尖莹白如玉。
眸间溢着点点柔意，她温声道：“将手给我。”
时微没有犹豫，依言伸出手，由着那莹白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
“闭上眼睛，微微，内视自己的丹田。”姜澄音轻声说。
时微依照她说的，缓缓闭上眼睛。
内视丹田……
姜澄音望着她：“看到什么了么？”
时微探索着自己的丹田，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指尖落在皓白如雪的肌肤上，姜澄音心跳得飞快，却不敢多动一下，生怕稍一逾矩便能将人吓到。
她垂着眸，温和的灵力从指尖流出，缓缓涌入时微体内。
她抬眸望着面前娇俏美丽的面容，紧闭的双目下的眼睫纤长浓密，薄唇红润，覆着一层淡淡水润的光泽。
好看得紧。
她怕自己的灵力控制不当伤了她，轻声叮嘱：“若是不舒服，便告诉我。”
时微点了头，便将注意全部移到了自己的丹田内。
一寸一寸寻过去。
忽地，灵净的丹田内，在一处极不起眼的角落的缝隙里，有一团极小极小的黑紫色、如同瘴气一般的东西出现在视野里。
她睁开眼睛看向姜澄音，怔住。
“那是魔气。”姜澄音说，抬手想要轻抚她的脸颊，却又在指尖落上的前一刻，克制着专向她的肩。
“当你心有不甘、或者情绪临界之时，它们便会无限涨\大，直至让你彻底堕魔。”
搭在面前人手腕上的指尖收回，宽大的衣袖落下，掩藏住莹白指尖下意识摩挲的动作。
姜澄音向她解释：“你的魔气特殊些，在它们涨\大爆发之前，没有人能察觉得到。”
兴许师父是察觉了的。姜澄音想。
只是师父从千年前长居后山清修后，便不再管天山的事了。
姜澄音动作微顿，有一瞬间的怔然。
时间溯流回转之前，她被染毒的刀剑所刺，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她感受到过师父的剑意。
磅礴凌厉，却不是对她们而来。
师父……是想保护她的。
师父，也许是天山上唯一没有被这所谓的天道影响的人。
时微听着她说的，迟疑些许，还是问道：“阿音姐姐……是如何得知的？”
姜澄音回神，垂眸片刻。
“我自有我的法子。”她抬眸看向她，柔媚艳丽的眸中盛着温柔与坚定，“你只需记得，我不会害你。”
她说，许下的，是无比坚定的、用生命去维系的承诺——
“我会保护你的，微微，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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