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章的标题
“咔！”
云念循声抬头，便见面前那只细嫩的手上握着一颗残口桃子，鲜甜嫩肉，嚼声清脆，莫名地有些馋人。
见她可怜巴巴看着自己，水涧暖又故意“咔”地咬一口，眼里净是挑逗，“学了术法才给你吃。”
她只得盯着桌上的仙书打蔫，假装不在意地并指凝息，过了片刻才有几缕仙气溢出，交缠织出个丁点大的白茧，抬手一挥——
它就似个小蝌蚪般顺着抛物线游了出去，还在紫檀桌上轻弹了几下，甚至发出“哒哒”响。
云念：“……”
旋即，它便趁水涧暖没注意时“嗖”的化成了桃子。
云念刚出伸手，想把它拿回来，水涧暖已先行一步夺走，递给侍女削去绒皮，察觉她的动作又横眉冷对，“术法都学不好吃什么吃！”
“那是我变的……”她委屈解释道。
本意是想呼风吹凉，却不知为何，风倒没吹来，反而变出了个桃子。
侍女将削了皮的仙桃递给水涧暖，她垂眸觑了眼，试探性地咬一口，边吃边评价道：“不错，能吃，还行。”
结果刚咽下，她周身就刮起一道异乎寻常的狂风，直接将面前的檀桌吹出门。
而放在殿角落，装在木匣里的几百尊废弃神像，此刻也被风吹得互相“碰头”，发出泠泠脆响。
夹在脆响中的，还有从殿外传来的稚嫩年少的“啊”声惨叫。
但水涧暖的惊呼比较大，又将云念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你这桃子不一般啊！”
她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眼中欣喜溢于颜表，又咬一口。
殿里的薄纱垂帷登时被吹起，它们被吹得跟生无可恋的鬼一样，无依无靠地飘荡在空。
殿外来人方直起身，揉着青紫额头，便“啪”地被吹出来的布帛糊晕了头，猝然倒地不醒。
云念虽淡定端坐，不动如钟，可满头银发却被吹得乱乱糟糟。
而空气中也飘忽着许许多多的白狼毛，它们簌簌如雪落，没落地又被狂风吹上了天。
江积玉忍无可忍地从她腿间站了起来，抬爪步出，却凌然踏空。
原道是云念感知到它的动静，把它捞了起来。
柔荑素手握住它前肢举至眼前，她银睫上还沾着几根短小绒狼毛，看着它面露犹疑，又极为认真地朝水涧暖好学发问：“公主，它掉毛怎么办啊？”
江积玉蓦然僵在半空。
“你平日里是不是没给它梳洗顺毛，还有喂肉。”水涧暖随意地将桃核往门外抛掷出去。
额骨被桃核这么一敲，发出清脆咚响，直直把殿外那少年当场砸醒。
云念恍然大悟，自与溪棠议神一事后，她便与怀里这位夫君出了争执。
她觉得成神是必然，也是她的命数，为改天地法则而献身，永登神位，理应如此。
可江积玉却常常柔声蛊着她说“别成神，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她心无挂碍，根本没什么想要的，自然不会顺着江积玉言话，只会认真说道“这是我的命数，若我不临神，此间该如何？”
“我杀了他便好。”
“杀戮便能解决其间根源吗？”
此事便这样不欢而散，仅留一句狠辣的“我会弑神”萦回在云念耳旁久久不散，让她迟迟回不过神。
给他狼身喂肉顺毛这事，也因他对云念冷然不语，落下了。
可眼下这漫天狼毛，纵是要惹江积玉不开心，她也得动手了，抱着它起身从殿内的寝间寻了个梳子，没一会就给它顺下庞然一坨。
侍女本想顺势扫去，却被水涧暖拦下，抬手把那坨白毛搓成了球，还放到了江积玉面前，脸带调侃，言带挑衅，“本来就点子大，毛没多少，这样下去迟早得秃。”
红眸暗闪，忽明忽灭，他难得地跟梁秋仪站在了同一线上——
司无镜确实瞎。
云念听到这话也没反驳，反倒抓着它尾巴有些闷闷不乐。
许是在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让江积玉别动手杀她，又或者是想该给它喂点什么吃的。
她茫无头绪琢磨稍许，抬头想让侍女夜里给多备些饭菜，便见朱门步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青衫少年。
那少年面带苦涩，擦去从鼻洞涌流下来的鲜血，扶正顶上书生帽，左眼青紫右颊高肿，几度想开口问公主何故打我，却还是忍了下来，吸声呼气，弯腰作辑，“公主，敢问溪棠仙子在否？”
水涧暖没立即开口，打量几眼才开口问道：“你是溪棠她徒弟？”
“正是，在下仙号慧如。”
“你师父昨晚跟屠春掐架，这会还没回来。”她摸了摸下巴，略带思索，“不过我估摸也快了，你可以——”
“轰！”
外边骤然尘土飞扬扑入殿内，慧如本想给自己凝个御界抵挡飞溅来的细碎尘砾便作罢。
可眼角余光却瞥见静坐在旁的银发白裳女子，和几位裙摆高高飏起的侍女……
若他除了水涧暖以外都护下，那“公报私仇”四个字岂不是明眼可见？
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
是以，偌大的盈黄结界在此铺开。
枯褐沙石与檀紫木板画出一道清晰的圆弧。
待及尘霾散去，众人才见一袭白衣抱着艳色红裳翩然而来。
慧如瞅见被师父公主抱在怀里昏迷不醒的屠春，那本就青紫的脸上，此刻更是多了几根粗黑竖线，恨不得当场跳脚。
抬眼又见从溪棠嘴角渗流出的血迹，痛心疾首地快步向前，一边掏出早就备好的和离书，一边诚心实意道：“师父，您就听徒儿一劝，画押吧！”
溪棠手上的雁鹊仙弓促然消散，忍着疼痛急驰入殿，喘着气问道：“今日让你去整理仙书库，怎么跑下凡来了？”
殿内宫裙侍女不下十人，她们到底是那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教出来的，一个两个都极其识趣妥帖。
有条不紊地把坐塌理好，让其将屠春置入塌内，给溪棠端茶倒水，掏绢擦脸，整理容颜。
没一会，又是一个仙姿玉容的溪棠仙子现于人眼。
慧如匆匆跟在背后，低头给和离书加上一条“和离后，慧如归溪棠抚养，且屠春仙首需对训律殿言听计从”，讷讷道：“书库掌事让我寻无生把鬼仙篇卷拿回来，我去阳禾启蛰城翻天覆地都找不到他人，只好来找师父给他下尊律令了……”
一边的幼狼闻此略有所思，尾巴轻轻扫开云念的手，从她怀里离开，轻脚无声地跃至床头凝眸打量。
塌上之人眼角乌丝未褪，右膛破开了个大洞，白肉绽翻与红衣粘连，从伤处溢出的仙气鬼息，正兵戈相战中……
溪棠伸手疗愈屠春身上的伤，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转头却见那位书生意气的小徒弟，俊脸肿得像猪头，瞬间心情难以言喻。
她长舒叹气，缓平思绪，“他拿鬼仙篇卷干什么？”
“这不是师父前几日在仙界和屠春打了个天翻地覆嘛……你们把无生仙君的仙府给拆得一干二净，把他吓着了。
他就去仙书库借走了鬼仙篇卷回阳和启蛰城，估计是想琢磨出个什么东西。”慧如如实道。
溪棠了然颔首，挥出一封尊律令，又蹙眉看了眼云念，转头对水涧暖郑重道：“只怕缔神大典要加快行事了。”
水涧暖坐在一边，远远地瞄了眼榻上那位跟长羽大公鸡一样花里胡俏的红衣仙首，心底暗暗淬了口唾沫星子。
这个臭灭世的！
她方当了二十年公主，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得找人给自己定制长眠棺材了，着实让她不大痛快。
这般想着，她面色冷傲地撇过头，“我这边万事俱备，倒是你的东风备好了没？”
溪棠沉吟不语，良久才苦涩道：“召愿灯，只怕还得等三日……”
“是咯，众仙君如今是为这位仙首整日心神不宁。再说了，纵是溪棠仙子仙力如何强盛，”水涧暖直勾勾盯着殿外的一众来人，继续道，“也强不过灭世鬼仙吧？”
溪棠骤然僵住，本就清冷的面容此刻又被覆上了憔悴寒霜，疲态尽显。
慧如闻言也垂头不语。
而那些深袍高帽的公公停驻在殿外，领头鹅黄宫裙的侍女快步入殿，辑礼言道：“公主，皇上身边的安公公来了。”
水涧暖嘴角一勾，心情大好地出去，见鹤发领头的安公公手里握着黄丝圣旨，俏声道：“安公公可是要给我送什么好消息？”
安公公老眼微眯成缝，“这是自然，皇上还让老臣问公主一些事情……”
“什么事？”
他面露难色，悄然透过她肩觑见殿里有着不少外人，身形无一不修明如玉，少不了还是仙者。
只得步上前，附耳悄悄咪咪道：“皇上让我问问公主，这……《公主和她的娇将军》往后还有没有续作？”
他声小若蚊鸣，可殿内皆是仙者，一个两个耳聪目明，一字不落地将其低语听入了耳。
慧如自幼情笃好学，不耻下问道：“《公主和她的娇将军》？那是什么？我可以看吗？”
溪棠不曾碰过那些言情话本子，彼时也有些好奇，转头对侍女道：“可否借我一本观阅？”
侍女如鲠在喉。
由于此书过于艳俗无厘头，早早地卖了个精光，便是盗版也一本都无。
云念似察觉到她的难处，浑身沐浴着和善的光辉。
她不知从何处将那本书掏出，贴心地给他们递了过去，温声道：“我有，之前宫里有好多，我就拿了一本。”
站在床头的白幼狼瞥见那书封面画的“梨花压海棠”，眉头微敛。
而那对师徒脑子清白若豆腐，平日里晓得“好奇心害死猫”，此刻却一无所知地朝罪恶大门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殿外也传来高昂喧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慈闻阿暖公主与独苏将军鱼水情深，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特将司无烬许配给阿暖公主为驸马。
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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