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孟婆的奇异体质
碍于无忌近日提着那只长羽大公鸡还有那坨方出生的小白鸭回了仙界，虹身边也就没人给她端茶倒水了。
是以，她懒洋洋地从榻上爬起来，又花了两三个时辰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才抬脚跨出门檐。
难得出趟地府，自当好好逛一逛。
她便踏上玉色梯层往树冠顶上的仙书库寻去，却被面前伸过来的长条桃枝挡住了眼，抬手嫌弃地掰下来握在手里。
霎时，双目清明，忽地对上一双银眸。
策儒拖沓的音调一怔，骤然合眼，若无其事地继续给面前那两只困顿搭叠成块的厉鬼念经。
虹双眼微眯，灵鸾裙摆跟着往前走，顺便把这条路扫了个干净，拿着桃枝在露天的檐廊坐了下来，一如既往地翘起二郎腿，露出纤长玉肢。
但她这个人，美虽美，却莫名其妙的总是惹不得人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一怒之下愤然拒绝投胎转世，来地府当孟婆承那狗屁使命了。
而策儒这个臭和尚连眼睛都不带睁开的，更别提被她的美□□惑了。
她顿时心塞，甚至对自己那张狐媚的脸，与婀娜多姿的身材质疑了起来，开口问道：“策儒仙君，我不好看吗？”
“好看。”策儒不假思索地慢慢道。
她晃了晃手上的桃枝，非常勾人地往他身上抛了几瓣，“那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呗～”
然，策儒盘坐敲着木鱼，纹丝不动。
簌簌飒爽的风适时吹来，给她吹了凉了半截心脏，整个人都要被风化了。
“……”
她听着自己身上传来的碎石开裂“喀喀”音，登时没了兴趣了。
这慧如都教出了些什么人啊？
一个无忌想跟他你侬我侬，结果他非要絮絮叨叨给人当妈，那性子适合恋爱么！
一个策儒跟他抛媚眼，缱绻勾人，结果他不动如钟，一心向佛！
他慧如自己年老色衰，心知没人喜欢夕阳恋，自己要注孤生，就报复性地带着这帮幼崽子跟着一起寡，其心可诛啊！
虹越想越气，对自己的体质表示愤恨，把手中的枝条“咔嚓”一折，整得策儒二丈摸不着头脑，不知哪又惹得这位姑奶奶不痛快了，虽是闭目，却也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看向她。
她冷哼化出自己那双九幽魂瞳，顶上的一粒红珠稍闪瞬逝，猫般的步子往他走过来，媚人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是银色的呀？”
策儒以尘埃万灵视物，瞧了眼面前睡熟的唐青衍和张团儿，转头对她意味不明道：“你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见他不为魅惑所动，她骤然停下脚步，端正肃然道：“地府孟婆皆有一双红眸。”
策儒若有所思“嗯”了声，又听她继续道：“我地府掌人间轮回因果宿命，因果孽障若想除去必入地府十八层，而你念个经便能消弭孽债了，敢问世间哪有这么轻松的事？”
“我一个天仙，伴生法器为木鱼，”策儒停滞敲击面前的木鱼，面色冷凝，泰然自若道，“既然能执此消弭因果孽债，自当是受了天地肯首，又何需你地府恩准。”
虹冷笑一声，“天地？我地府最是厌恶此间天道。”
又在他身边悠悠转动打量，神色晦暗道：“我近日在雀都左遥右逛见了那么多仙，却没见过哪位仙君眼睛是银色的。”
那对夫妻最近着实古怪，眼上不知怎的，都蒙上了白帛带，开口问了也是随便找个由头搪塞过去，这令染着公主病脾气的许孤央着实不爽。
而她接连数几天带着司无镜这只小乌鸦出门游走玩乐，但无论她怎么造作司无镜，也不见得他从魂魄裂痛中苏醒。
当真是让人忧心与烦闷。
她便郁郁寡欢的抱着司无镜小乌鸦寻了一处酒馆，再把她那拜把子的二哥拉过来，一同吃喝玩乐。
她抛起一粒花生，张开嘴巴接住，咬得嘎嘣作响，那沾着花生皮屑的手得意地摸了把乌鸦毛，碎碎道：“二哥，你瞅着江积玉这几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梁秋仪咂了咂酒水，蹙着眉从衣袖里摸出自个酿的酒，摆摆手随意道：“他不一直挺奇怪的？不过是压抑久了，暴露出来罢了。”
他想起那两人近日都一同蒙着白帛，有说有笑地在一块，心口就忍不住泛起顿顿闷痛，恨不得往云念面前匍匐跪地，虔诚忏悔。
又叹气回过神思，觑了眼许孤央怀里的乌鸦，摇摇头，露出了个“允悲”的表情，“他这回的魄痛有点久啊。”
“都七天了。”许孤央不假思索道，“他的魄痛是越来越久了，我刚飞升的时候他就只是封闭五感几个时辰，如今已渐长到数几天了，瞧着还会继续增长下去，我估摸着他这回还得再睡几天。”
她拿起那坛酒给自己斟满，捧起那紧阖双目的乌鸦，忍不住蹭蹭他的头，又犹疑道：“云聚雪我是不想杀，唐寻左右也是要死，你忍痛等个三百年好似也没什么，但他自己又为什么不杀了魄主呢？平常也不见他去魄主身边缓解疼痛……”
梁秋仪摇摇头，“他不愿说，我也不好问太多。”
“怪可怜的，”许孤央垂眸小心翼翼地顺了顺毛，当宝贝似的疼，呢喃道，“还是这样好点，平常脾气可真臭。”
她想起了什么，又继续絮叨，“二哥，我总觉得江积玉已经知道了。”
她歪头瞧着对面鼓溜溜灌酒的梁秋仪，问道：“你没发现吗？现在啊，你在哪，我就得在哪。这叫什么？这叫连坐！江积玉把我们当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梁秋仪默了片刻。
他连缔着噬魂咒不会如何，可许孤央并未有自保的能力，江积玉若发现了，给她分了魂，那许孤央就得当场灰飞烟灭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俩好歹一起当了三百年的狐朋狗友呢！
“无忌这几日带着鸡鸭回仙界丢柴桑府养活了，”他琢磨道，“江积玉似是嘱托了他什么……”
他越想越不对劲，为何江积玉要让无忌去训律殿翻仙薄，就好像……
在确认什么。
想到这点他心胸猛然一顿，慌张地一拍她抬起酒盏的手，在桌案上洒落大片水花，看着她那惊愕的神色，沉声道：“别等司无镜醒了，你现在就走！他在查你飞升的时辰，看对不对的上！”
许孤央懵了会，甩了甩手上的酒渍，不敢置信道：“不会吧？他居然那么谨慎，我还以为他连查都不查直接来砍我呢！”
“……”
梁秋仪顿时觉得司无镜脑回路有问题，他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这么个二锅头，无语道：“云念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他素来对云念喜欢的人谨之又慎。”
随即，就拽着她起来往外走，“快点离开，等无忌回来，你说不定就要死了。”
而掀开那粗布“酒”字帘一看，两人都遽然停住了脚。
那门前一身月白华裳温润如玉，眼上又蒙着白帛的人，不是江积玉，又是谁？
梁秋仪咧嘴一笑，“这么巧啊仙首，今日怎么不陪夫人来此寻酒？”他又不要命地放话挑衅，“还是说闹翻了来此借酒消愁，要不这样吧？我替你哄好云念如何？”
江积玉唇角微勾，“愿荀仙君从肮杂沟渠里出来，浑身脏臭万里，为何总是那么自信觉得自己能与她并肩？”
许孤央被梁秋仪拉着手，在他背后瞥见江积玉手负于背，那手里又握着把束月剑，登时觉着自己被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这、这都提剑找上门来了，还能跑掉吗？
她抿着唇，惊心发怵，紧紧地护住怀里的小乌鸦，听着梁秋仪同他笑道：“你这种面上风光霁月，实际心底污秽滂沱的人，我见多了。”
江积玉淡笑，侧开身让他们出去，他眼睛被白帛遮蔽，让许孤央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有道视线影影绰绰地落到自己身上，她微微咬唇，牢牢紧攥住梁秋仪的手。
梁秋仪步出去，闻着那股整个雀都都若有似无的桃香，淡淡道：“江积玉，我可听闻她第二世的时候，可是被你捡了回来，关在囚笼里。”他双眸轻蔑一弯，透露着鄙夷，“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若非要挑一点来言说，那应当就是，我比你尊重她。”
未等江积玉开口，他就继而言道：“这一世呢，你好似也想把她困锁为囚。江积玉，你多卑劣啊，她本可自在游走，你却想把她养成一个废物。”
江积玉细细听他愤说那些藏匿在自己心底不愿面对的卑劣行径，沉默良久，终是避而不答，毕竟那不是他今日来目的。
他只是淡漠地看着许孤央，蔼然道：“惟盈仙子走前，是不是忘了留下什么东西？”
许孤央然悚惧，讷讷道：“走？什么走？我走去哪啊，我这不就是掌雀都的嘛……”
“是么？”江积玉问道，“方才我听你们言说要赶紧离开。”
“仙首年纪大了，”许孤央眼观鼻鼻观心道，“听错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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