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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茶里茶气梁秋仪


光阴流景闪过,他们终不似当年。为善也好,为恶也罢,终究是手沾上了洗不净的血。

        唐青衍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棠糕铺的海棠糕往江积玉身上抛了过去,“拆铺子时拿了点,”他余光瞥了眼梁秋仪,又缓缓道,“学了点法子保存至今,你自己看看吧。”

        说完他压抑着心底的焦灼与急躁拉着张团儿上楼。

        他们曾相约赴死永不为恶,纵是他如今死不得,锁魂咒逼着他餐食魂魄,他心里头装着的也是无尽懊悔,而非对命运的哀怨。

        张团儿自觉理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临行前又转头对江积玉道:“我甘愿受罚,仙首不必担忧太多。”

        “罚!罚死她!”唐青衍厉声说着,整个楼堂里面都回荡着他的怒音,指责张团儿的背叛。

        便是他被束缚着,那也不该让张团儿背负无垠的罪孽来让他获得解脱。

        “贤侄可真狠啊。”梁秋仪阴笑道,“人家可是为了你啊!”

        言即,便倏地一个棍子从楼上狂冲往梁秋仪头顶打下来。

        唐青衍双眼发红似匹犯了病的疯狗,模样比云念小时候见到的更过犹不及。

        他把张团儿塞进了殿里,又出来对堂下站着的江积玉哑声道:“孽障挪到我这,用不着你江积玉来当老好人。”

        梁秋仪稳稳地接住那从顶上狂袭来的棍子,冷笑道:“五百年了,依然弱得可怜……侄媳都比你强些。”

        江积玉未答,只是轻撵了一角海棠糕,微不可闻的桃花味就此传入鼻腔。

        倒也不是平常的桃花味,是雀都那株参天的桃花木的花瓣味,里头夹着点怨。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梁秋仪,却是分出心神注意着许孤央,收起周身暗芒全然一副谦谦公子样,声若清泉,歉声道:“今夜真是叨扰愿荀仙君和惟盈仙子了。”

        梁秋仪抖了抖身上的几条链子发出清脆的啷当声,皮笑肉不笑道:“仙首有要事相寻,这怎能算叨扰?”

        “如此甚好,”江积玉转头对许孤央微笑道,“夜露深重,惟盈仙子也早点歇下吧。”

        许孤央心里发怵。天见可怜,那桃花味的海棠糕她是真的不清楚。

        三人之间,就她一个是真的在苟活,吃吃混混又一天的过。

        她一听江积玉放她走人,那不得赶紧跑,本想直接往司无镜身边跑,毕竟这个时候总归是他身边安全些,结果半路她又被江积玉的仙索拽了回来。

        江积玉笑问道:“惟盈仙子有没有想过换一身红裳?”

        “没、没有。”许孤央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硬着头皮回了宅子。

        要是真往司无镜身边跑了,她今晚直接就得成蚂蚁被江积玉撵死了。

        什么红裳不红裳的,全然就是怀疑她是那棠糕铺的“花孔雀”!

        她颤颤巍巍地回去,还觉得江积玉一定是瞎了眼。

        有她这么丑的“花孔雀”?

        “愿荀仙君总着蓝袍,要我说,红色也挺适合。”江积玉看着远去的许孤央淡淡道。

        梁秋仪察觉到那股不言而喻的危险,睨眼看他,直白道:“仙首还想如何?如今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摆了出来,我不曾参和厉鬼潮一事,你若不信……”

        他话锋一转,狠声道:“不信又能如何,你能杀了我?”

        “我说了,”江积玉收好那桃花味的海棠糕,笑道,“我不杀你,我只会让你生不得死不得。”

        话音刚落,他便霎时闪至梁秋仪身前,掌心的磅礴浩荡仙气往梁秋仪顶上一灌,那些仙气横冲入体顺着血脉流入体内各处,每至一处便如蝗虫过境,唯余刺骨的痛楚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脑海。

        梁秋仪痛苦地闷哼一声,挣脱束缚,往后踉跄了几步,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白壁瓷地便溅上了红色的银星,“江积玉,你注定有一日比我还恐怖!你迟早为天地所不容!”

        “那又如何?”江积玉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无谓道,“只要愿荀仙君过得生不如死,便没什么值得我在意的。”

        弯月高悬于天。

        云念抱着束月剑失神地往回走,影子打落在石板上孤涩又黝黑。

        闭云手鼓浮在她肩侧上空,四根带子随着夏蝉蛙鸣起伏着。

        耳边的一缕青丝蓦然飘动,她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到那从天上狂然坠落的人瞪大了眼。

        她下意识地挥出闭云手鼓放大在面前。

        “咚——”的一声,梁秋仪摔在那偌大的鼓面上,铜片随着蝉蛙狂叫。

        云念慌张地跑过去抚平躁动的手鼓,轻声道:“别叫了。”

        再叫,指不定就被人发现她跑出来了。

        梁秋仪躺在手鼓铃上,托云念的福,这鼓面他摔下来时倒是跟朵云一样软绵绵的。

        如今他浑身剧痛摔进云朵里,更是一步也不想动,便张开眼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头往后仰看向那抱着束月剑,周身被束月罩护着的云念,娇娇地喊了声,“姐姐。”

        云念自是知道他是鬼,也明白他手上孽障有多重,更知晓自己被他落了噬魂咒让江积玉寸步难行。

        现在看着他那张少年意气、乖巧讨好的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紧抿着朱唇盯着他看。

        “姐姐,仙首大人把我打的真疼,你在外面看着怎么也不拦着他?”梁秋仪在鼓面上侧翻了个身,撑头看她。

        云念搂紧颤动着的束月剑,越过他往前走去,闭云手鼓也托着他跟在身后。

        她走了几步才严肃地开口,音调像长辈训斥不听话的小孩子,厉声道:“你该打。”

        让唐青衍和张团儿染上洗不去的孽障,人不成人,鬼不似鬼的活了五百年,江积玉打他不冤。

        末了,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收阵的时候,我感应到了。”梁秋仪笑道,“姐姐可是从头到尾听了个全,一字不落的,现在还能镇定自若,真是让我佩服。”

        她轻颤了颤眼睫,盈光从顶上打落,在她的眼睑处投出一片暗影,衬得面容明暗不清,“梁秋仪。”

        “姐姐?”梁秋仪眯着眼看她,若非束月罩阻绝着,他倒是想把云念变成兔子搓扁捏圆。

        “你是厉鬼。”

        梁秋仪纠正她道:“我是劫鬼。”又得意的伸眉补充道,“七劫厉鬼噢!最厉害的鬼。”

        云念那股复杂的愁绪瞬时被他的嘚瑟吹得烟消云散,有些恼道:“你为鬼,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为鬼了又如何?”梁秋仪猝然道,“这天不给我报仇雪恨,那我自己来,我没有错吧?”

        “可是你不该杀无辜的人。”云念声若柔风却又带着愠怒,“你还让唐青衍和张团儿变成这样!”

        “可不杀,他们就得死,我也得死。”梁秋仪正色说着,眸光闪闪若夜里捕猎的豺狼,“我已成仙了,没有下一世了。姐姐,我不想死。

        还有他们两个,你不会以为没了锁魂咒他们就能解脱吧?地府十八层不会放过他们的,横竖左右,所有人面前都是一条死路。”

        云念缄口不言,越发搂紧怀中剑,剑身的凉意沁入温热的掌心。

        她缓了半响,问道:“若有生路,你还会这样吗?”

        “那也得先开一条生路来给我看看,”梁秋仪道,“这所谓的飞升七世,于我而言就是一条死路。”

        “我的七世,为什么记不得了?”云念茫然道。

        梁秋仪盯了她一会,才道:“你自己不已经发现了吗?魂魄不全,自然记不得了,降仙台上化形你还缺了鞋子。”

        云念一顿,低头小声嘟囔道:“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不少人光脚是怎么走的,”梁秋仪看她这副样子觉得极其有趣,继续道,“姐姐那时的步子又慢又变扭,一看便知。

        可怜我柴桑府离降仙台最是近,你能少走几步,偏偏你不肯,非要去那误时居。

        江积玉那破院子跟凡间小院一样,一路都是鹅卵石。姐姐的脚可是受了不少罪吧?”

        云念艰难地回他道:“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愿荀仙君记性真好。”

        “姐姐的事情,记清楚点总不会出错。”梁秋仪揶道。

        云念没有回话,她估摸着江积玉差不多吸收完那两人的怨气了便加快了些步子。

        但梁秋仪却在鼓上作弄起鼓来,弄得闭云手鼓苦不堪言,一颠一颠的驮着他走。

        “梁秋仪!”云念生气道,“从鼓上下来!”

        梁秋仪瞥了眼那蠢蠢欲动的束月剑。他估着有云念在,束月剑定是不敢作何,便依然死皮赖脸的躺在鼓面上,活似一个不要脸的老大爷。

        “老大爷”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我现在浑身的伤,都是江积玉弄的,他好凶。我从来没有对人那么残忍过,对鬼也没有。

        还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也就蹭蹭你的鼓回宅子而已,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云念到底是见了太多正常人,头一回见到不正常的。

        此时听着他一番言语,便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他一副凄婉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言道:“那你不准欺负它,它就一个手鼓铃。”

        她想到了什么,又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愿醉楼里面的,你听到的消息还不够吗?”梁秋仪缓缓道,“还是说,那些都不足以让你悲愤填膺,又或是痛心入骨?”

        云念身形一僵,那树荫婆娑响着像有什么东西疾行而来,随即铺天盖地的阴暗便将她淹没了。

        故人面目全非,所爱因她而束手束脚,该恨入脊髓的梁秋仪,她竟也对其的绝望带着几分同情和怜悯。

        纵观一切的起始,她找不到怨恨的源头,久而久之也就不知该摆出哪种表情。

        悲恸吗?可她非局中人,局中人的痛楚才是切齿拊心的,她没有资格说伤心难过。

        对比他们实实在在的历过惨痛的光阴,她不过是两眼一闭五百年就此逝过。

        憎恨吗?可那作恶之人也曾对她朗笑过,他如策马扬鞭的少年郎,垂柳羞涩地睨着他的路过而簌簌地扬。

        无论摆出哪种表情,无论露出哪种心绪,她都对不起这些人其中的任何一个。

        她没有资格落泪,更没有资格开口。

        于是,她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如往常的当这些人眼中的那点星光。

        星光是没有阴暗面的,她曾有,现在被自己亲手剔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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