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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礼


此时是天晋年三一的末冬,云家三口今年都去启蛰城过,便遣散了一众仆人,让他们归家过春。

        若大的云府寂寥无人,如一片鸟兽俱散的黑林子。

        江积玉带着云念回了府,鞋履衣角之上全是尘泥,浑然没了平常的儒雅,一身的寒湿狼狈。

        云念从他身上下来,抬手推开了门,转头对他道:“你进来暖暖身子吧。”

        他看了一眼空旷的院子,道:“你府中为何无人?”

        “已遣散过春。”云念带着他往正殿走,想给他倒上热茶,却发现缸中水早已结上一层薄冰。

        她只好歉意的看一眼江积玉,“我这就去烧,”顿了一瞬又糯糯问,“公子叫什么名字?”

        江积玉此前在凡间四巡,每个皮囊都有不同的名字,今日早已没仙术给他换皮囊了,只得一身原貌示人。

        “江积玉。”他默默看了眼长得还没有他腿长的云念,“你此番府内无人,渝州城近处可有家仆能及时赶回?”

        “新春团圆期。”她低头沮丧道,“何苦再让他们回来照顾我呢?此后我总得学会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端着炉子溜去厨屋烧炭火,江积玉放心不下跟上去,只见她已成了一只小花猫,脸上满是碳灰。

        江积玉笑得莞尔,便留下来给她当了半个月老妈子。

        彼时新春已过,江积玉的仙力已慢慢恢复了三成,云府的仆从往后的一两天便会陆续回府,是个离开的好时机。

        他此时正坐在殿内沏着茶,思索如何同云念道别,便听到“咯噔”的动静,转头看到拖着一麻袋金子的云念愣了一瞬。

        只见,云念拖着那一麻袋金银到他面前,手足无措道:“我府上……就只有这些东西了,谢谢江公子,你收下吧。”

        说完,她费力的将麻袋往江积玉面前推了推。

        他一时笑出了声,道:“云小姑娘是要我扛着一麻袋金银回去?”

        云念听了,登时觉得自己有些思虑不足,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弱弱问道:“那我把府上的车马给你?”

        末了,她又道:“要不然你就用我府上的车马吧?还可以多装几袋。”

        江积玉笑得手上的茶盏都有些端不稳,但还是强行端着,婉言道:“不必谢我,你孤身于雪中,我怎能坐视不理?若你此后能一心向善,便是对我最大的宽慰。”

        “好吧。”云念只好作罢,悻悻离开。

        江积玉看向那满满的麻袋子,默默挥了挥手,丢回了云府的金库中。

        随后,云念又噔噔跑进来,带着铃鼓声,原来是手上拿了个手铃鼓,片片小铜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敲一敲又摇了摇,放到江积玉面前,一双眼清透无垢,开心道:“这是我的谢礼,只是一个小小的手铃鼓,你一定要收下。”

        江积玉看向那手鼓铃,约莫分辨的出来那鼓面是用上好的羊皮,铜上刻着复杂的花纹,一时间有些犹豫。

        云念怕他不收,又强调道:“你于我是救命之恩,若是什么也不收,我会于心不安的。”

        江积玉抿唇,便收了下来,“多谢。”

        云念看向他,眼中迷雾涨起,随后眼眸又变得清晰了起来,顺着他手中的手鼓铃看上去。

        是了,那个最喜欢的手鼓铃原道是送给了这么个人,茫茫雪雾中他带着自己走了两日,走出来的那一年新春是他烧着暖碳与她看三千明灯。

        记忆里有关江积玉的所有,要么是被抹去,要么是被顶替。

        她抬手摸了摸发髻,玉簪已经不见,问道:“你有看到一只玉簪吗?”

        “倒是不曾见过。”江积玉道,“怕是回时遗失了,我帮你寻一寻?”

        云念摇摇头,道:“不用了。”

        ——

        江积玉此时尚在雾隅雪山中,雾隅堆积的厚雪时常被他清理过。是以,多年来除了时常冒出来的白狼伤人外,此地到也算安稳。

        五百年前他急着救下云念,事后回来已了无头绪,现今可以探查一番。

        他先是从积雪中摸出了个平安福,看了眼,那“平安”两字稍稍让他有些一言难尽。

        随后,无数的盈蝶从他手指尖幻出,飞往各处,此为“寻魂”。

        大概过了几盏茶的时间,几只盈蝶拽着一个跟它们一般大小的灰色魂魄到他身前。

        是一个哀魄,它身上的白色魂雾正在不停的消散,是灰飞烟灭之兆。

        “束月。”他唤道,身上的束月剑变成圆月将它包裹其中,减缓了它的消亡速度。

        “你已历六劫,为何妄造杀孽?为最后一劫添负担?”

        魂魄奄奄一息,呜呜咽道:“非我所为啊,我亦遭无妄之灾……有厉鬼追我于此,生生刨了我的喜魄,如今我所剩的六魄不知所在何处,四处分散,若集不齐五魄,我就无法入轮回了,求仙君救我!”

        江积玉看向那越来越小的魂魄,估摸着它剩下的的六魄已然离体太久消亡了,怕是无力回天,但还是默默画了一符传于地府,让鬼差接他下去,看看可否修补魂魄。

        他开口道:“若你能撑得鬼差来,尚有一线生机,你可见得那厉鬼是何模样?”

        “似是一位少年道人,手持白拂尘,性子暴戾恣睢!已然吃了不少魂魄!”它说着极其激动,身上的魂雾不停的消散,连束月也挡不住它的破散。

        只闻它哭道:“厉鬼嗜杀成性,率兽食人,我等求仙缘已是九死一生,没想到还要横遭飞祸!仙君庇护凡人,求你大发慈悲救……”

        未曾说完,它已经灰飞无迹。

        江积玉长叹一声,那浑碎的星灵缠绕了一会他的指尖,便再也看不见了。

        此时两位阴阳鬼差已赶到,手提引魂灯,三人对视漠然不语。

        江积玉微笑,眼底尽是凉意,“此前我一直在想,云念已是灰飞魄散,为何又会回来,她到底是真死了,还是你们地府瞒着我?”

        黑衣鬼差道:“七魄不全者,于司命薄上除名,虽入得了轮回,但于地府而言是个无名游魂,无名游魂,地府也摸不着去向。”

        “所以,她当了三百年游魂,魂魄不全历了七苦堪了七情?”江积玉冷笑,“告诉我,她缺了哪魄?”

        白无常有些踌躇不决,但江积玉直嗖嗖看着他,只好道:“前几日云府带那厉鬼回去时,便顺着看了一番……”

        “爱魄,已无。”

        青鸟飞到他们跟前“唧唧”几声,两位鬼差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江积玉才道:“降仙柱不过一剑,地府能抗我几剑?”

        阴阳鬼差“噗通”跪了下来,求道:“请仙首三思!地府所存,是为凡间轮回,毁不得!”

        “三百年前,我顾仙界已诞不出天仙,不曾毁降仙台,不曾毁七苦轮回为仙一途,是不是我担着这身份,就永远不能徇私……”

        阴阳鬼差不答,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只听他淡淡喊“退下吧”,才敢化雾离去,临走前瞅了眼那雪堆上铺满一个卷帘的青鸟,眼皮直跳。

        随着他们走后,江积玉耳边便传来轻巧的步声,他分辨的出来,那是自己的。

        那铃鼓似乎是在他手中被敲响,整个雪山都在回响着悠扬悦曲。

        之后,四目相对,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相互对立,他们都一样的温良儒雅。

        不同的是,一个明眸欣喜的敲着手中鼓铃,如得了礼的孩童,爱不释手;一个黝黑沉着脸怎么也勾不起笑,肩上的青鸟如他的脸色一般青。

        “你很喜欢这个手鼓铃,”江积玉对着他道,“因为这是你所得为数不多的回礼。”

        敛贞仙君看向他,微笑道:“确实是不多的回礼,而且小巧便携,无事倒是可以用来打发一番。还有就是,你为何与我一样?”

        “因为,我便是你。”

        敛贞仙君低头见一地熟悉的鸟儿,关怀问道:“可是出了难事?”

        “是有些事,较为难过。”江积玉慢慢向他走过来,看着他有些心涩。

        “把你躯壳给我吧,五百年前的很多事情,我在时间里头,都记得不清楚了……久到,我都觉得是做了一场梦。”

        说着,敛贞仙君便消散入了他的体内,而江积玉阖上眼,再张开眼时,手鼓铃已到了他手上,他垂眸摇了摇,发出“铛铛”声,无声地离去。

        此后,他要在这忆冢中,遵循云念的记忆,再一次看着她长大成人,清醒的历一遍初识,清楚地看着自己是如何沉沦。

        ——

        忆冢里的时间过得极快,云念已长至十二岁的身形,但还是寻不到最重要的东西。

        她双手撑着头,看着柳曲在院内来来回回,她冷不丁问道:“柳曲儿,你会做海棠糕吗?”

        柳曲正拿着割刀去给柳爷,听到她的话,一脸迷茫,道:“小姐,我下不得厨的呀,你忘了吗?那厨屋被我炸飞过一次,燕娘就不再让我下厨子了。”

        云念含糊地点点头,“我给记混了。”

        柳曲笑道:“小姐要吃,一会倒是可以同你去买。”

        此时燕娘正从府门进来,一边走一边对云念苦恼道:“小姐,你如今那么大也该寻个夫子授课了,阿柳虽识得些书,但还是得寻个夫子来。”

        云念弯眼笑道:“那便有劳燕娘替我寻个夫子来了。”

        三人就一同在院子里闲谈着,直至午后,当是云念的午歇时间了,柳曲便喊她去睡下。

        醒来时,她屋内桌上摆着一个黄檀木盒。倒是想起来了。

        是斜对门那唐青衍搬来了,她记得那时候唐青衍是个泼皮无赖,她丧父母心绪不佳,那时候常见到唐家的三口人其乐融融,有些艳羡,便多看了几眼。

        唐青衍瞅她不顺眼,常常欺得她满眶泪水,每每都是她憋着屈回家,后来的事情却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柳曲儿,”云念唤道,“备一份礼,我们去向唐家道贺。”

        她打开木盒子,也是如同当年一样是一些糕点嘴零。

        后来不记得的事情怕是同江积玉有关,她决定去瞧一瞧,估摸着自己的法器应当跟江积玉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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