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往事前尘（1）
“少主真的不打算把维恩娜小姐下葬吗？”
“算了吧塞尼奥尔，咱们可没有多余的房间再让他砸个稀巴烂了。”
迪亚曼蒂正环抱双臂杵在走廊里听壁脚，扭过头对西装革履的塞尼奥尔摊开手，无奈地摇摇头。
“你也看到多弗那副样子了，生怕谁给维恩娜偷去埋了似得。”
自那日多弗朗明哥将狄妮的遗体带回来，又熬过一旬的光景。
那捧baby-5握在手里的，用来迎接狄妮凯旋的红玫瑰，早就枯萎在窗台上，零落作微茫的尘埃。
当天没人预料到他抱着的女人已经离世了，毕竟她挂着在美梦中安睡般的恬静笑容，任谁看了都以为她肯定只是被多弗朗明哥折腾累了，在他怀里休息一会儿而已。
永远冲在调侃小情侣第一线的特雷波尔笑嘻嘻地凑过去，又被多弗朗明哥的表情堵住了嘴。
他有多久没看到多弗这样盛怒的姿态了？
特雷波尔极佳的动态视力让他知道了答案。
多弗朗明哥怀里抱着的红发女人随着他的走动晃了晃身形，她左心房的位置被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取代，创口的大小和深度都堪称触目惊心。
狄妮的胳膊从他的大衣中露出去，软绵绵地垂下。
她这哪是睡了，这分明是死了。
想跑过去给狄妮献礼物的baby-5被古拉迪乌斯一把按住头，他恨铁不成钢地嘘了一声，唬住了还在挣扎的小女孩。
同样顿住脚步的还有远远地朝这边观望的罗，虽然看不清狄妮的状况，但多弗朗明哥恶鬼般的煞气足够说明问题了。
罗咬牙压低帽子，攥紧拳头退到墙后面，一言不发。
现场突然静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多弗朗明哥毫不收敛的霸气让所到之处如台风过境般狼藉。
“多弗，维恩娜她”
令人窒息的威压扫到迪亚曼蒂面前时，这位跟在多弗朗明哥身边多年的心腹思忖了一会儿，沉默着往后退了一步。
任何一位干部的离世，对唐吉诃德家族都是沉重的打击，更何况是那位早就被默认为“未来的少主夫人”的维恩娜呢。
迪亚曼蒂对想要说点什么的塞尼奥尔摇摇头，目送多弗朗明哥略过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狄妮的棺材被多弗朗明哥留在了罗尔吉翁。说话不顾后果的塞拉被他用五色线割破了脸，还激愤地张开双臂护住狄妮的棺材和他对峙。
【“这是维恩娜小姐的选择，你应该尊重她！”】
【“尊重？你们的尊重就是让她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儿，连句话都他妈的再也说不出来了！”】
多弗朗明哥掐住塞拉的脖子，阴沉着脸将她举起来，躁怒地骂道。
【“活人都不过是群废物，这块破棺材又有什么用？老子没让你们给她陪葬，你倒是有胆子反咬一口。”】
见她差不多快要窒息，多弗朗明哥把塞拉向后一抛，捞起棺材中的狄妮就要走出去。
路过门口时，他的裤脚被人死死拽住，忍耐达到上限的多弗朗明哥满头青筋，重重给了她一脚，拔腿离开。
罗尔吉翁的地下室里，就只剩下一口空棺材和昏迷倒地的塞拉。
多弗朗明哥除了刚回到据点的那天一脸要抓所有人殉葬的阎王爷像，第二天居然像无事发生一样和大家说说笑笑，第三天便开始照常召开家族会议了。
唐吉诃德家族要挪进新世界是板上钉钉的事，照理说现在已经完成了北部的权力交接，确实到了该转移据点的好时机，别说是明天，就是下午出发也合情合理。
但多弗朗明哥表现得越正常，干部们心中的不安就越深，尤其是迪亚曼蒂几位高级干部，看着他这种毫无异样的反应，心里的警戒线都快拉到嗓子上了。
成年人想得面面俱到，小孩子可不管这些。
苍白皮肤的男孩听见多弗朗明哥说明天就要动身向南航行，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怒地跟他讲道理。
“那维恩娜女士你打算怎么办？把她埋在这种垃圾场里吗？”
他旁边的乔拉大惊失色，慌忙让他住嘴。
“罗!快住口”
来不及了，会议室的桌子被多弗朗明哥一掌拍碎，罗捂住头蹲下躲过袭来的强劲气流，他身后的水泥墙被线切分成整齐的三段，轰隆隆倒在地上。
“区区一个小鬼，有些事还不该你操心。”
罗听见他笑了出来，要不是头顶上的吊灯刚刚被这男人击碎砸在了桌子上，罗差点就相信他现在情绪稳定了。
“呋呋呋，谁说要把她留在这了，从今以后，她会一直跟着我的。”
众人心中一凛，少主这是摆明了不打算下葬维恩娜，大海上的人虽然不讲究入土为安这一套，但好歹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看她死后连遗体都不得安息，是否也太过分了
“你这混蛋就忍心她腐”
在这不要命的小子说出一些能让多弗朗明哥拆了据点的话之前，现任柯拉松的罗西南迪捏着罗的头通过墙上的洞扔到屋外。
管管孩子，救救会议室。
初生牛犊一样的罗把大家疑惑但是不敢提的事情翻到阳光下，血淋淋地摆在台面上。
多弗朗明哥没有回答罗的问题，是件好事，也不是件好事。
好是好在没人需要承接他的怒火了，坏也坏在他不吭不响就更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倒不如看着他大闹一场来的安心。
迪亚曼蒂隔三差五就得偷偷趴在多弗朗明哥的房门上偷听，就像刚才那样，总担心他们少主郁结于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还担心会不会在房间里传来什么奇怪的味道，比如腐臭味啊，或者酒精和防腐剂味什么的。
直到多弗朗明哥又用大衣包着遗容完好的狄妮出现在船上，才打消了他们的疑忌。
死后尸首不腐，真和她在《第四夜玫瑰》中饰演的女主角同命了，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是戏剧性的设定最后却一语成谶。
当北海的部分贵族以第一批观看过《第四夜玫瑰的资深观众自居时，早在那之前，多弗朗明哥便已然是她最捧场的观众了。
首次公演的那个夜晚干冷得异乎寻常，凛冽的北风撞在休息室的窗柩上，哀诉着被拒之屋外的不满。
狄妮和多弗朗明哥大吵了一架，两个人足足有小半年没见过面。
场面当然不是各位想的那样针尖对麦芒。多弗朗明哥单方面甩着没心没肺的垃圾话给狄妮听，红发的少女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他砸东西，一脸放空自己的无所谓态度。
多弗朗明哥跟人吵架怎么能不动手呢？但一个用【狂欢】时不时压着对方一头，一个想下狠手又咬牙揣回裤兜，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收着劲儿，谁也不越过红线。
纠纷的起因简单到可笑，多弗朗明哥的女伴泼了狄妮一脸酒，在她还假惺惺地夹着嗓子道歉时，脸色勃然大变的多弗朗明哥让她永远闭上了嘴。
狄妮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两个，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肩上，右手凭空拿出一块毛巾，擦着头发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手腕被身后的人扯住，多弗朗明哥笑话她怎么连杯酒都躲不过，狄妮总算有了些反应，定在原地偏头看向他，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要生气呢？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心思被拆穿的多弗朗明哥恼羞成怒起来，拖着狄妮的手将她甩在沙发上。
狄妮的目光落在自己被他紧握住的腕部，没有挣脱开桎梏。
没被毛巾擦拭干净的红酒沾湿了她打底的白衬衫，少女还在发育的身体若隐若现，狄妮局促地窝在沙发里，和霸占她上方空间的多弗朗明哥对视着，突然伸手沿着他的下颌向脸颊拂过。
多弗朗明哥很久没被她这样轻柔地触碰过了，久违的微凉感让他走到喉咙的话又原路返回，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总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男人打量着她被随意顺到脑后就英气逼人的短发，又低头看看自己显得没什么品味的大项链和沙滩裤，咂舌一声后笑了出来。
“呋呋呋呋呋，我只是想看看你别的表情，可没说过让她做到那种地步。”
狄妮垂眸看着手指上沾到的血，这正来自与那个被人当作工具还不自知的可怜女人。她把血迹蹭到多弗朗明哥的羽毛外套上，慢慢抬眼说道。
“没必要和我浪费唇舌，她是你的人，我没有责问的权力。”
气氛陡然冷寂下去，多弗朗明哥将狄妮堵在沙发里，一只手撑着靠背上，曲腿抵住沙发边缘，舒展开的男性身体如猎豹般暗藏爆发力，蓬松的羽毛大衣将他本就健硕精壮的身材衬托得更具压迫感和威胁感。
此刻他缓缓俯下身子，一点点拉近和狄妮的距离，隔着泳镜模样的红框墨镜盯着她冷淡的脸，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眼神清冷晶亮的少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和多弗朗明哥对视。
每当这种时候，多弗朗明哥都会在心里咒骂她总是这样看着自己，那种因为看穿了一切所以毫不在意的眼神最让他窝火。
自讨无趣。多弗朗明哥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让人把冲撞狄妮的那个女人收拾了，在屋子里发起火来。
你不在意的是她吗？恐怕是我吧。
这种酸不溜丢的话多弗朗明哥可说不出口，尽管狄妮不是他的敌人，但他总藏着自己的心思不肯告诉她，也导致他们两个之间一点小小的误会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几次都难以收场。
如果不是【狂欢】在催化他的情绪，稍微冷静一点他就能想明白，狄妮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她并没觉得自己这句话戳到了多弗朗明哥的肺管子，甚至还在坐着思考他为什么又在发火，但她在外奔波了一天，身下的沙发又柔软得引人犯罪。
于是狄妮抬起手遮住眼睛，也不管身上还湿漉漉的，多弗朗明哥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在她这里效果好过市面上一切安眠药，她侧躺着进入梦乡。
“把谁都当作无所谓，真够平等的，不愧是悲悯的‘上层存在’。”
“呋呋呋，你们这种东西真的有情绪吗？无血无泪的怪物。”
多弗朗明哥吵着吵着发现根本没人理自己，这才察觉到让他发火的那个人已经睡着了。
蜷缩进沙发里的女孩还湿着头发，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宽大的黑西装搭在扶手上。少女的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是个明丽俏媚的美人，她像一只窝在阳光里打盹的布偶猫，恬静得让人只是看着都会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安宁。
渐渐靠近的黑影帮她挡住了刺眼的光源，狄妮在睡梦中把手从眼睛上撤到胸前，继续熟睡着。
对着这样美好的画面，房间里唯一的观赏者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体贴。
“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和人类的有什么区别。”
气势汹汹的责问没有吵醒她，低声的呢喃倒是让她皱起眉头，狄妮毫无征兆地睁开眼，和正在解开她衬衫的多弗朗明哥撞了个正着。
狄妮被红酒洇透的衬衣四敞大开，向俯身下来的男人袒露出她柔软的腹部和从未被人看见过的好风光。
她的眼眶一瞬间红起来，用力拨开这双青筋虬结的手，嘴唇张张合合想说什么，又因为想说的可能太多了，什么也没说出来。
多弗朗明哥难得好心想帮她换件干衣服，出乎意料地发现狄妮好像真的被他惹恼了。狄妮扯过手边的湿毛巾砸在他的脸上，趁着他被摊在脸上的毛巾挡住视线，连夜构建坐标跑回了罗尔吉翁。
一连五个半月，狄妮再也没有理会过多弗朗明哥的消息，连她特地送给他的那个专用电话虫也不接。其他干部们打过来好言相劝，又被她态度冷硬地搪塞过去。
劝不了远的那个，身边的这个也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儿。多弗朗明哥一听到狄妮的事就拉下脸开始敷衍，逃避着和她相关的一切话题。
一边时不时派人打探罗尔吉翁的消息，一边又努力装出不在意，连迪亚曼蒂都看不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
身心俱疲的迪亚曼蒂支使人去把一个红丝绒盒子送给酒神剧团的维恩娜，叮嘱手下的人一定要看到她亲自收下。
真那么生气还假借身份给她送珠宝啊，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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