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谲诡
萧晚的潜意识里，她隐隐约约的看的到来来回回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在房间里不停的穿梭，看到有电光，一下一下的击打在身体上，她的世界里一片混沌，外面的环境十分的喧闹，有喊声，有哭声，也有盖着白布的床，彻底被推出……她好像漂浮在空中，好像把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又重新的一遍走过，回忆历历在目……
一直到最后，她觉得自己的听觉越来越弱，视觉越来越模糊，那一声又一声，悲凄哭喊着叫着她名字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袭来，强行的拽着她，让她停住自己的脚步……
萧晚在重症监护室的三天，如果说外面的人这三天大多数如同过了三年那么漫长，那于顾时而言就像是过了三个世纪，他整整三天，都不吃不喝的守在重症室的门口，一直紧紧的盯着那一小方窗口里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人。他不敢去闭眼，不敢离开，他怕他一去就会彻底失去她，他怕他一去，他和她就成了永别。
“小顾，你去歇歇吧，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你这样下去不行的。”舒悠看着顾时于心不忍，她从第一开始接触顾时，就觉得顾时方方面面都很不错，再加上家里公公婆婆都很希望顾时和萧晚在一起，她也乐见其成，但她就是想不明白，萧晚为什么就一点反应没有。一直到当她听到萧晚小产，并且孩子还是顾时这件事以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了缘由。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做什么都是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在乎喜欢的，越要疏远。看着如今这样子，怕是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动心，而是太在乎了，才把自己搞到此般田地，再看顾时，整整守了三天三夜，整个人暴瘦了一圈，眼底青黑，胡渣全冒出了头，看的无比颓废，完全像是刚刚从叙利亚逃生回来的难民一般。
“阿姨，我没事，我不累，我就想她赶紧醒来。”顾时声音无比沙哑。。
“你也别太担心，晚晚会好的会醒来的。”舒悠在安慰顾时的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重症监护的病人苏醒提示音响了几下，萧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一切。
顾时几乎是顾不上护士和医生的阻拦，直接冲进来重症室里，和萧晚四目相对，目光相接，那一刻，顾时看见终于醒来的萧晚，笑了，他那根一直高度紧张悬着的神经，啪的一下子断了下来，顾时再撑不下去，直接栽倒在地。
萧晚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去拉顾时，却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痛的她冒冷汗，看医生和护士把护士架走，她才忍着痛缓缓躺到床上。
萧晚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事，才被转出到普通个人病房。
萧晚看着给自己削水果的舒悠，欲言又止。
“小顾没事，就是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睡，突破身体免疫极限了，医生已经给他挂了葡萄糖和营养液，过会儿就好了。”舒悠不等萧晚开口，就已经说了一堆。
“谁问他了。”萧晚掩饰自己的心虚。
“晚晚，事情我都听说了……”舒悠叹气。
萧晚沉默的把头偏向一边。
“把头转过来。”舒悠一想到萧晚五年前的经历和这一次差点把命丢了的遭遇，就又心疼又气。
萧晚不敢太逆着舒悠，又缓缓把头转了过来。
“萧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五年前你出那么大事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你真的以为自己十项全能是超人啊，你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能行，这一次也是，你明明知道情况那么危险，知道可能的后果，为什么还要去重蹈覆辙？”舒悠气不打一处来，教训着萧晚。要不是这一次白蔚无奈之下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家女儿曾被那样的非人待遇过，她总觉得那种不可能现实生活里发生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妈，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我很累。”萧晚脸色苍白的无力说着。
“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那外面那位，你是不是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啊。”舒悠向门外努努嘴。
“妈，你想办法叫他走，我不想看见他。”萧晚忍着疼，侧过身子不再去看门外的顾时。
“你是不想看到，还是怕见到以后你会彻底绷不住自己心里的最后那一道防线？”舒悠直接戳穿了萧晚。
“都不是，我跟他不会有任何可能的。”萧晚闭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就是嘴硬，没可能你现在躺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死鸭子嘴硬。”舒悠看不惯自家女儿口是心非的德性。
“这不过是碰巧。”萧晚强词夺理着。
“碰巧？我的萧大小姐，这么多年您老人家不要说现在这样因为怀孕小产躺在床上，您老人家是男人连身都近不了的人，然后你跟你妈我说你这是碰巧？”舒悠觉得快被自家女儿给气糊涂了。
“我歹也是一个快三十的人了，难不成不能有一点生理需求了。”萧晚继续掩饰
“你就好好嘴硬吧，我迟早被你气死。”舒悠刚说完出去白蔚就进来了。
“萧狐狸，你好点没啊？”白蔚尽可能的去让自己的情绪看起不是那么的糟糕。
“放心，离命还远着。”萧晚头也不抬的来了一句。”
“你这到底什么情况，你跟顾时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白蔚直接切入正题。
“就现在这情况。”萧晚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我的大小姐，你不至于玩这么狠吧，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就这么糊涂。”白蔚承认自己被萧晚气到了。
“意外而已。”萧晚说的不咸不淡。
“你行，意外，那以后呢，你想过怎么办没有？”白蔚觉得自己被萧晚气到犯头疼病。
“跟他解约吧，老死不相往来。”萧晚像是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情。
“晚晚，你不至于这么狠吧，顾时是无辜的，要怪只能怪林霏末那个畜生。”白蔚气得咬着牙。
“没什么狠不狠，这样最好。老白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萧晚转移了话题。
“萧晚你是真的没心还是真的准备一直装傻下去，顾时对你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如果没有感情，你为什么还”白蔚觉得很挫败又很无奈。
“老白，这世界本就饮食男女，没有必要什么东西都要求一个因，再求一个果。凡事没必要那么锱铢必较，要一个肯定，互相放过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成全和体面，有感情怎样，没有感情又怎样？露水姻缘哪里就能当了真，认为遇见就是永久呢？没必要那么认真的，大家都是成年人，遵循成年人世界的规则而已。”萧晚叹了口气，转身闭眼假寐。
白蔚看萧晚的样子知道自己多说于事无补，无济于事，也就不再继续去做那个没眼色的人，关好病房的门，出去打电话联系姜丘。
“解约？白蔚你开什么玩笑！”姜丘在咖啡厅里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现在晚晚的情况非常不好，别说是合作了，工作她可能都需要放很久一段时间了。我这样做也是替你们考虑。”白蔚理性分析。
“白大经纪人，这是两回事好吗？”姜丘不知道白蔚到底在想些什么。
“姜丘，有必要我把话说那么清楚吗？你觉得萧晚现在还适合跟顾时一起工作吗？”白蔚定睛看着姜丘。
“你心疼萧晚，但你有没有想过顾哥？你知道顾哥现在有多难过吗？反而是你家萧晚真是好样的，你有本事招惹，现在当缩头乌龟又算什么？平白无故玩弄别人感情有意思吗？”姜丘越说越气愤。
“到底是谁先招惹谁啊？还不是顾大摄影卖弄温情吗？”白蔚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
“行了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干吵，要解约你去亲自找顾哥谈，就算我同意也不管用，最后还要顾哥点头。”姜丘拿起手机气冲冲走出咖啡店。
萧晚出院以后，没有跟舒悠萧覃回家，也直接拒绝了萧成安和冷辛专门给她找的照顾她的阿姨。她一个人趴在窗子边，看着窗外的如井凉夜，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流了下来，一直到口中咸涩，她才感觉到自己流泪了。萧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心里那般揪扯着让她呼吸困难，喘不上气的痛感，波涛汹涌般的不断地向她的四肢百骸席卷而来。做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难啊，曾几何时身边太多的人说她是一只妖精，现在想想她要真是一只妖精又该有多好啊，妖精没有心脏，妖精会流血，但妖精不会流泪。
顾时站在萧晚家的院子外，他看着院子里，那栋楼上窗前的一抹很小的残影，他的心也越发的痛楚。他想着白漠云在医院里的话，想着跟萧晚认识以来的的一切，想着关于他听到的关于萧晚并非空穴来风的一切。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但事实终究还是事实，如果说安亨所调查到的那些东西，那些照片可以是用技术手段处理而来，他能用这个所谓借口去掩饰自己内心害怕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但是当他亲眼所见萧晚全身□□的，衣不蔽体的在被林霏末折磨，倒在血泊里的那个瞬间，他说不在乎是假的，在那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的恨，有那么多。
一直以来，他爱萧晚在他最孤掌难鸣的时候，向他递出了一双手，拉了他一把，让他有勇气在这个行当里，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他爱萧晚那一份所有女人都没有的高冷孤傲和所有的不羁无畏与洒脱；他更爱萧晚那一副妖精的皮囊，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妖精本性。只是他始终没有办法去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到底让人能够有多爱有多恨，从唐思鹤到林霏末到柳尧和乔辞再到医院里白漠云的那一番别有意味的提点与态度，顾时的心里，有一把他自己都不自知的熊熊妒火，烧的他的理智全无，他从未有此时这样的一刻去恨过。他恨唐思鹤是第一个出现在萧晚身边的人，恨林霏末得到而又不珍惜，在她身边的三年时光，恨乔辞和柳尧对她的觊觎，恨白漠云对她那不知明的态度，但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在这个当下没有足够的资本能够来和这些人博弈和翰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方是万丈深渊，看着萧晚沉没在那深渊里，而他始终没有办法去拉她上岸。“你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护她将来的周全，她醒了以后，你就不要再去招惹她了，忘了她吧。”白漠云的话是那么的刺耳，他医院里对他说的那一句话，如同千万个尖锥，无时无刻的不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心上。他们都看的出来萧晚多他是不同的，而他又何尝没有感知。曾经那个夜晚里，他看着熟睡的萧晚，心里面不是没有想过，想带着她隐匿于世，一下子一走了之。
对于白漠云找上门来，林霏末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白导好久不见，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林霏末假意客套。
“老林，你是聪明人。”白漠云看了林霏末一眼。
“白导这话，说的我有点弄不清了。”林霏末给白漠云倒了茶。
“好茶啊，今年清明过后刚采下来的龙井吧。”白漠云端起那一盏灰绿色的茶盏，放在鼻旁轻嗅。
“白导果然是见多识广，什么都逃不过白导的眼睛。”林霏末唇边含笑。
“我记得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并不是在你爆红以后，而是你最一开始进百嘉传媒的时候。”白漠云若有所思说着。
“那可真是时间太久了，十六七年前的事情了，白导那时候是百嘉重金挖过去炙手可热的艺人，其实我跟白导是同一年签过去的。”林霏末笑笑。
“那年年会上，我喝多了，最后是你把我送上计程车的吧。”白漠云轻抿了一口茶。
“白导果然是好记性。”林霏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时候，我记得特清楚，你问我什么时候你才能混到像我一样的出人头地，不再受同行排挤，自己能挺直了腰杆子演自己想演的角色，而不是迫于生存，什么下三滥角色都去接。老林那会儿你才刚二十多点吧，我记得我演《云桥》的时候已经二十五了。当年你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你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果然后来七年前你一下子爆火了，我专门去桂林找了你三次，你才答应演我第二部电影的男主角。”白漠云一边跟林霏末说着，一边回忆着过往。
“白导现在可曾后悔过当年的决定？如果你当年不找我去演那个角色，或许我就不会遇见萧晚，一切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白导今天是专门为了萧晚来的吧。”林霏末自嘲笑笑。
“不，我是为了你来的。”白漠云说的认真。
“我公司的税和我上部戏税和合同的事，都是白导的手笔吧。”林霏末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得这么生疏了，以前你经常叫我漠云哥的，现在一口一个白导，听得多少是有些不自在了。”白漠云转移着话题。
“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更何况白导今时今日的地位，林某不敢僭越。”林霏末给白漠云的茶盏里继续填了茶。
“好一句不敢僭越啊，老林我若真是让你忌惮至此，有些人有些事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吧。”白漠云冷眼看林霏末。
“白导误会了，感情的事，毕竟是私事。”林霏末不愿意去承认既定事实。
“五年前的那些东西，你根本没有销毁全部对吧。”白漠云直接看门见山。
“随白导怎么想了。”林霏末看着窗子外面，眼神闪过一丝阴鸷。
“林霏末，把那些东西不留底的都给我，我想办法成全萧晚嫁给你。”白漠云直接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白导会舍得？”林霏末反问。
“我只是看着她长大的一个长辈而已，在我看来你比顾时更适合她不是吗？”白漠云的嘴角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笑。
“只是要那些底子那么简单吗？白导的条件怕是不止这些吧。”林霏末反应的很快，白漠云可以说是成了精的万年老狐狸，他不相信会有那么简单。
“我就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说了我可以想办法让萧晚嫁给你，但你必须要同时接受顾时在她身边的存在，你可以是她的丈夫，但我需要你跟她和顾时合体，毕竟我是一个商人，顾时的商业价值你也清楚，你林霏末今时今日在这个圈子里的价值也不用多说，而萧晚更不用我多说了吧。”白漠云一字一句的说着。
“白导真是好大的胃口，如果我不同意呢？”林霏末有些坐不住了。
“那你就只能失去她了。”白漠云看着林霏末嘴角微微上扬。
“白导真的是生的好一副温润面庞啊。”林霏末突然笑起来。
“我们彼此彼此，不是吗？”白漠云莞尔一笑。
“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我天真了，我一直以为她在你心里不一样，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林霏末笑声渐大。
“你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她不是吗？不然怎么会想要毁了她？老林本质上我们都是一类人啊，只不过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而已。”白漠云说的实在。
而白漠云和林霏末两个人所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人自以为是不为人知的心思，其实早已经有人，看的透彻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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