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沪返乡

当天下午老爷子的回电已经过来，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我看行！得到父亲授权的张逸马上就开始忙活起来，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奔波于张家的各处产业之间；拜访上海商界的各路神仙；在陈光甫与焦风的陪同之下周旋于上海内外几大银行之中。最后张家在上海的几处地产分别抵押给汇丰、中国银行、四明银行等多家银行一共借了八十万银元，将其中的十五万投资于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剩下的六十五万全部投入到实业当中，大幅扩大了张家几家工厂的生产能力。

        而随着张逸的强势介入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规模迅速扩大，短短的几天之内股本就从十五万增加到五十万，除了张逸之外沈义强投资了五万，朱葆三投资了三万，虞洽卿也拿了两万。随着银行的规模增大银行的组织形式也必须发生变更，由封闭式的有限责任公司变更为开放式股份公有限公司，任命陈光甫为董事长兼总经理全面负责银行的经营，吸收张逸的代表焦风、沈家的代表沈富臣为董事。虽然银行的规模扩大了，但是银行服务平民大众的宗旨并没有变，十六字的经营原则也没有变。

        而张逸在获得大笔流动资金之后，也开始着手整合旗下的产业，最后一个崭新的上海张氏实业投资有限公司在上海成立了。总部设在法租界的一幢洋楼里，但是挂牌开业那天却显的异常的低调，只来沈义强、陈光甫、魏廷荣（留法高材生，朱葆山的女婿）等少数几个人，而张逸那位美国朋友詹姆斯.杜邦自从火车站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下次张逸来上海的时候才知道这小子竟然成为花旗银行上海分行的副经理了）。新成立的公司股本多达两百五十万银元，其中张家原来在上海的一家面粉厂、一家纺织厂、一家小五金制造厂、一家煤炭销售公司以及投资的钱庄股份以及这些工厂去年一年的利润总共合计一百四十万，房产的抵押贷款六十五万，以及沈家、朱家对张氏公司的投资，张家的占总股本的80%以上绝对控股。新公司以张老爷子为董事长，张逸为总经理，焦风为常务副总经理，张逸不在上海期间公司业务由焦风代理。来叔成为公司的监事，陈光甫、沈义强、魏廷荣三人也成为新公司的董事，这样以现代轻工业为核心，以现代银行为羽翼的上海张氏财团在沈朱两家的支持之下在上海滩站稳脚跟，并迅速得到发展。

        当张逸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公元1915年即民国四年已经过去，公元1916年即民国五年或者说是洪宪元年已经到来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北京的袁世凯并没有举行他梦寐以求的登基大典。由于袁世凯的称帝并没有得到“友邦”尤其是他寄予厚望的日本的谅解，袁世凯只好关起门来当皇帝，在国内该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改用洪宪纪元，这几天甚至租界里的中国报纸也被迫开始使用洪宪纪年了，但是对外仍然称中华民国与总统。使得这几天成为一个民国与帝国，总统与皇帝并存的奇怪的时期。

        不过真正让袁世凯从皇帝梦中惊醒的则是12月25日来自云南的由唐继尧领衔，任可澄、刘显世、蔡锷、戴戡共同副署而发出的《为讨伐袁世凯背叛民国复辟帝制罪行致各省军政长官电》。在通电发出后不久，蔡锷组织护国军三个军分别取道四川、湖南与广西北伐，蔡锷出任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首先率领两个支队六个梯团约八千多人向四川进发，自此护国战争拉开序幕。当然老袁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任命其亲信陈宦为四川将军率领伍祥祯、冯玉祥、李炳之三个混成旅入川对抗护国军，几天之后又命令虎威将军曹锟率领陆军第三师与张敬尧的陆军第七师入川增援，不过尽管北洋军在兵力、装备、训练上都占据绝对优势，但是人心相悖所导致的士气上的差异致使北洋军迟迟不能取胜，反而被蔡锷打得节节败退。

        1916年1月5日的清晨，位于上海城北的火车北站人是分外的多，张逸与李云山挤在滚滚的人流当中登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此时的上海火车北站还是比较新的，自1908年建成至今不过六七年的时间。

        1898年，英国政府以最惠国待遇为由，向清政府索办沪宁铁路，但处于弱势的清政府只能同意商办。铁路总公司督办盛宣怀与英商怡和洋行签订《沪宁铁路借款草合同》，准许英商出资承办沪宁铁路。1903年又正式签订借款合同，先后共借款290万英镑约合2000万两白银。1905年4月25日，沪宁铁路分开成上海—苏州、苏州—常州、常州—镇江、镇江—南京四段同时开工建造。

        经过三年工程后，沪宁铁路于1908年（光绪34年）4月1日全线通车，当时线路全长311公里，由上海北站至南京下关站，沿途共设车站37个。1908年4月3日的《申报》也报道了“沪宁铁路开车典礼”：“沪宁铁路告竣，定于三月初一开车。全路通行刘观察亲至京岭下总车站举行开车典礼式。中西官绅到者甚多，颇极一时之感。”当时上海到南京的火车需要10个小时。最近沪宁铁路局从美国引进新的机车大大提高的火车的行驶速度，现在上海到南京大概要七个小时，当然车票也比以前贵了很多，火车上座位分了三六九等，最贵的是全封闭式的包厢，到南京每张票要二十五个大洋足够内地普通家庭用上小半年了，一般来说也只有张逸这种豪门子弟与外出游玩的洋人才能坐的起，最差的票只要几角钱，几百人挤在一个大的铁皮车厢里，比后世的春运高峰时期的火车还不如就快赶上阿三的火车了。

        在宽敞舒适的包厢里，喝着火车上提供的上好的咖啡，张逸坐在车窗前看着渐渐远去的上海，不禁感慨万千，这条铁路他曾多次乘坐过，挤过硬座车厢，也做过舒适的动车组车厢，也躺过普通列车里的硬卧，而坐这种头等包厢（后世称作“软卧”）还是第一次。车里的陈设全部是西式的，此时沪宁铁路线上大部分的员工都是中国人，但是铁路的运营权与管理权还都在以英国怡和洋行为首的英国财团手里。

        在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出了上海尤其是出了租界就进入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苦难的中国。如果说租界是西式的，上海的南市与闸北是中西混合的，那么上海以外的中国就是地地道道的东方的。望着窗外破败的农村，萧瑟的原野，零零星星散布于铁路两侧矮小的村落，张逸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置身于民国五年冬日的南中国。

        “有什么好看的，到了南京我们还得坐船到浦口去换车，还是睡会吧！”已经睡了一小觉的李云山看着正在发呆的张逸关切的说。

        张逸仿佛没有听到似得，依旧默然的盯着窗外飘过的雪花，是的是雪花，下雪了，这是1916的第一场雪也是张逸在中国所看到的第一场雪，是不是比以往要来的早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在意。李云山这个颇有几分神秘的高手中的高手没有留在上海而是决定追随张逸去滕县，这大出张逸的意外，不过也合乎张逸的希望，免费的保镖谁不想用啊！

        火车到达南京下关车站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但是整个南京城已经笼罩在一片白雪之中，显得分外妖娆。下了火车出了下关站几分钟以后就到下关码头了，一艘客轮已经停在那里等着从沪宁线上下来要去江对面换乘津浦线的乘客。张逸他们没有停歇直接上了客轮。站在客轮上，望着滚滚而去的长江水，看着这座民国初年的第一任首都，张逸不禁感叹起这座城市多灾多难的命运起来。别的不说，光辛亥革命以来这座城市已经几经战火了，辛亥革命时期包括上海在内的东南大半个天下都被民党一鼓而下，唯有这座清廷在东南最重要的城市，江浙沪联军近两万人激战十多天才攻下它，这也是清末的最后一战。1913年的“二次革命”中南京城下再次发生激战，最后张勋的“辫军”卷土从来率先攻入南京城，在南京城里大肆劫掠，南京市民深受其害，最后因为得罪了“洋大人”张勋才被调出南京，袁世凯麾下的第一大将冯国璋出任江苏督军坐镇东南，成为民国初期的第一强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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