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阴谋之夜（五）

对于今晚所有日本人都寄予了厚望的步兵第二十九联队，是一支第二师团分住在沈阳城东面二十多公里外的抚顺城，兵力规模是个缩编的步兵联队，人数有2400人出头。这支部队中的两个大队长小野正雄和名仓衷两人，都是石原—坂垣阴谋团伙中的人物，本来就急不可耐想着撇开联队长私自提兵杀进沈阳的，11时后，得到了坂垣用关东军代司令、先遣参谋的身份向他们发出集结攻击的命令，顿时就嗷嗷怪叫起来，不等联队下达命令便领兵向沈阳出发了。只留下两名队附去向联队长说明，丝毫不给上官的面子。

        站在战争对手的角度，秦川也不可能放过这支部队。他之所以把32旅分为东西两个战斗群，其中一只最强大的一支——东线战斗群，就是用来对付这支日军的。对于这个战斗群的任务，除了要在当晚击灭日军二十九联队外，还要在完成歼灭任务后，转兵向南，迎击南线可能增援的日军15旅团的部队。因此，他不仅亲自领军，而且还给这个战斗群配备了全旅的旅属炮兵，使全军的歩炮比例达到了可怖的2:1，光100毫米以上的火炮就有16门，100毫米以下口径的轻炮更是有40多门的规模，这还不算队属炮兵和前沿跟进炮兵的数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炽烈的炮火抹平中日两国军队在单兵训练和战术素质方面的差距，凭自己的人数优势，迅速击灭当面的日军。

        许云杰是32旅762团二营营长，今年才32岁，是个留日归国的军官，先前是讲武堂步兵科的战术教官，因为和统带部新兵合练过程中，被同时讲武堂教官出身的团长关如春提拔，当上了二营营长。虽说这种提拔隐隐约约有些照顾关系的痕迹，但最受大家爱戴的老长官陈恩亮对他也是认可的，大家就不说什么牢骚话了。团里为了让他掌握好部队，还给他配了个深受士兵尊敬的指导员涂玉鹏。

        在许云杰的眼里，这个涂玉鹏是个很有战场经验的老兵，最先就在少帅的卫队旅干士官，因为好为基层士兵出头，屡屡被上官压制，年龄都快四十了，才升到排长。上半年老长官陈司令练兵，改革军制的时候，才被士兵们推举，担任了一营的士兵指导员。可能是一种机缘还是天赋什么的，许云杰早就听说他在隔壁营里很受官兵们拥戴，自己也很能把握和主官的关系，除了监督、协助之外，从不干预主官的本职业务。32旅一成立，关团长考虑到许云杰的资历少，实际的战场经验不多，就和团指导员一商量，把老涂调过来和他搭班子。老涂亲善士兵的本事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在二营没上任几天，就赢得了士兵们的信任，大家都把他当老大哥看待。

        自诩出身日本陆士（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许云杰，当初对这项军改措施很不以为然。这也是各国军队没有的模式，只有在这里，东北军32旅才有。呃，也不对，好像辽西的12旅、20旅也在搞这种指导员制度，还有就是南面的“”当中，好像也是有指导员和政委一类的军职的。在日本军队，那是绝对没有的，即使有个队附什么的，也是主官的下级行政助手，绝没有和主官平起平坐的。

        不过，也别说，有了这各级指导员的位置，不仅是瞬间让陈长官提拔了一大批在军中本不得志的士兵和中下层军官，收获了一大票的忠诚部众。而且士兵们有了这些指导员们的撑腰，也敢对军官们常日里的欺凌、克扣和伤害反抗了，毕竟有人替他们出头了。军内的气氛和秩序归于一种大集体大家庭的方式，刚武纪律之中，也添了了几许大家庭的温暖，士兵们对集体的归属感便建立起来了。有了归属感的士兵们也比以往更听从命令、更有集体荣誉感了，起码有了敢为集体舍身拼命的精神了。这在中国当前，根本还没建立对军人的伤残、阵亡抚恤制度的当下，士兵们的权利和尊严因为指导员的出现而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事实证明，这不失为一种保持纪律和士气的好方法，许云杰是这样认为的。但有时又不耐烦这些指导员对自己的监督和干预，觉得在妨碍自己对军事事务的决断。好在老涂刚到二营，或许是还没多大的根基吧，老涂对自己更多的是帮助和协力，还没干得出让他不快的事情来。

        虽然老涂让他感到暂时地满意，可今晚他的心情却一直在忐忑不安中。自己这个营被选出来执行对抚顺日军的穿插迂回的任务，要先主力一步，插到日军的身后，待战斗打响后，封堵日军的退路，给主力全歼来犯日军创造条件。这个任务如果是放到对付国内其他军阀军队的身上，那许云杰是信心满满的，不为别的，就是自己这个营经过长达半年的艰苦训练和战术演练，再加上精良的装备，要打谁都是有绝对把握的。

        可今晚的对手不一样，那可是号称日本陆军“帝国双壁”的第二师团。这个师团不仅士兵训练有素，而且士兵还很悍勇暴戾。这些都是许云杰在日本陆士毕业后，在第二师团的半年实习中，亲身感受到的。自己这个营今晚就将面对这支凶狠的部队，怎不让他心虚胆怯呢。

        出发前，老涂好像感觉出了许云杰的不安，开导了他半天，总之要他对自己和自己的部队保持信心。老涂的语气很是得体，也承认这支日军确实是凶悍难打，而且，因为缩编的原因，像机枪和火炮的单位装备比例，还要高于满编状态时，不仅兵员素质，而且在32旅引以为傲的自动火器方面，差距也不是很大，确实难打。

        不过，老涂又给许云杰分析自己的优势，那就是：第一，经过新式整军，全营乃至全旅士气高昂，军纪肃然。士兵们都得到了极大的尊重，有了当兵的荣誉感和自豪感，士兵们都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这是在士气和士兵素质上和日本人缩小了差距；第二经过陈司令的新式战术训练和战场协同演练，从班组到连营，再到团旅，都培养出了各种有效的战斗技巧和方法。各级的主动性观念都很强，已经不是以往的东北军可比，这是在技战术上对日军有些优势；第三是在装备上，全营现在自动火器的配比很高，也结合自动火器的优势，发展和掌握了新的战术和技术，能够克制日军那种简单的步兵战术。而且营里自身的随队轻炮除了60、82迫击炮外，旅部还特意加强了一个无坐力炮排，4门82无坐力炮，以及一个机炮连，炮兵火力上直接碾压日军同样级别的大队。日军二十九联队本就缺编了一个大队，只剩下两个步兵大队，我军有如此优势，就是二十九联队全军来攻，也不能占到多大的便宜的。

        听了老涂的开导，许云杰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晚上9点过，就带着自己的这个加强营800多人，悄悄离开了沈阳讲武堂的营地，潜行到城东西舍场一带的树林中，埋伏起来。这里只是他们实施穿插的出发地，当战斗打响后，他们还需要再往东北方向强突5、6里路，在古城子河一线阻击后退的日军。

        到达指定的穿插出发位置，全营仍不能放松，现在的状况是属于敌后潜伏，因此各连带开后，在放出警戒哨兵后，还是要进行适当的防御准备，以备不测。许云杰和涂玉鹏两人赶紧从跟随营部行动的机炮连和无坐力炮排开始，检查各部的状态。

        看得出，许多的士兵都多少有些紧张，很多人紧抿着嘴，眼睛不安地看着四周，好像很警觉，但举手投足之间也显出了一些惶恐。好多新兵和学生学兵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真刀真枪的战斗，不紧张才是怪事呢！老涂这时候就发挥了一个老兵、老大哥的作用，他一路走，便不停地拍着很多人的肩膀，说一两句轻松的话，来化解大伙的不安。还对上过战场的老兵和班排长们交待，一会打起来怎样控制部队。

        “别紧张，该怎么打，你们平时就训练过的，一会打起来，只要把训练中学到的本事用出来，结果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实在紧张的话，开完一枪，就喊上一声，就会好受的多的。”他说的是一种战场经验，新兵们第一次临战，很大程度上是靠集体的存在，才能克服恐惧的。像他说的这样，同伴之间发出声响，是对旁边战友的一种心理暗示，表明我就在你身边共同战斗，不用拍，我们都在！

        许云杰琢磨了一下老涂说的话，也感觉有理。他何尝不是需要这个集体的存在，才能让自己安定下来呢。老涂恰当地低声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时，自己的班长告诉他的。等一场仗打完，他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喊哑了，嗓子干涩得不行。看着老涂毫不惭愧的表情，许云杰也跟着放松地笑了起来，这下便感觉自己确实放松下来。心里想着，等会打起来，自己要虚心向老涂请教一二，也好做到万无一失。

        对82无坐力炮许云杰两人很是稀罕，这两种都是新近才装备的，所以两人便好奇地凑近这件新武器，借着月关打量起来。现在这东西都已经分解，驮在军马背上，看得出重量不是很重，驮马很轻松地刨着蹄子，见有生人靠近，还刻意闪躲几下，动作很轻松。

        同样驮在马背上气冷式重机枪是瞿振渝直接把德式马克沁重机枪的储水桶去掉，换上钢质的满是洞眼的风冷护套就成了。当然了这种老枪改造的重点是，可以快速更换枪管，以保持持续的火力输出。现在这种重机枪枪身重量从以前的20多公斤，降到了14公斤，方便了战场的机动。托枪的三脚架也改成了美式的轻便枪架，重量只有6公斤多，轻便了许多。这种气冷式重机枪暂时因为产量的原因，只配备到营属的机炮连，与82迫击炮共同组成了战场的主力压制火力。

        有了107毫米火箭炮，新式82毫米无坐力炮制造就不难了。这是瞿振渝根据共和国65式无坐力炮直接仿照的。炮虽简单，可也是这世的第一种可以由步兵使用，攻击装甲和火力点，兼带杀伤有生力量的神器。瞿振渝的意思就是用这种极为便携的轻炮，对抗日本人大名鼎鼎的92步兵炮。造价比它低，效果不次于它，用途更为广泛，确实是行军打仗、痛杀鬼子的神兵利器！这种炮连三角炮架一起，才30公斤不到，人背马驼就能轻易转进，瞿振渝就是计划用它来作为随队炮兵的主力炮种。

        两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炮排的士兵快速把炮从驮马背上卸下，安放到临时的炮位上。按照条例，此时处于非行军状态，而是临战状态，炮必须随时做好射击准备，哪怕是再短暂的过渡时期也须如此。好在这种新炮很轻，只有二十几公斤，哪怕是只有一名士兵也能完成火炮的放列任务。不一会儿，四门无坐力炮在暗哑月光下隐约闪出绿芒的炮管，就呈扇形，对准前方。

        东北军虽然在装备体制上大部分都在学习日本陆军，但却并没有如日军一般在营连级分队中装备92步兵炮，可能是并没有实际使用过的体会，让阔绰的东北军错过了这种能在前沿跟进且多用途的神奇小炮。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了这种在这世还是跨时代无坐力炮，在前沿直瞄火炮方面又领先日军不少。想着自己营里的武器装备水平，许云杰心里就踏实下来。士兵普遍都装备了龙牙步枪，因为后坐力变小的缘故，士兵们的射击水平奇迹般地提升了不少。再加上几个月来不间断的实弹射击训练，以他对日军射击训练情况的了解，现在自己的这帮手下，步枪手的射击精确度跟日军相比，也差的不多。况且，每个班有两支波波杀冲锋枪和两支暴风轻机枪，在火力投送上绝对能压到日本人。就算日本人擅长使用的掷弹筒，自己的队伍一个班里就有两支枪挂榴弹发射器，不论数量还是效果上，直接甩日本人几条街。更不用说营连两级编制内的机枪和迫击炮数量了，数量和质量上都能稳压日本人一头。

        正当许云杰还在搜罗着自己的装备、训练优势，来和日军对比，以壮一下自己的胆子时，前面的潜伏哨组就派人来报：离他们这里有1500多米外的浑河南岸公路上，一支日军部队，人数大约7、800人，正在急速赶往沈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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