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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沉睡的沈阳


因为纬度较高的原因,9月的沈阳城已经消退了夏季的暑热,呈现出秋季的景象。早晨,一缕缕的薄雾萦绕在沈阳的城墙处,若断若续,就像薄纱在飘舞。从进站的火车窗口,这沈阳城的主人看到了这一幕城市慵懒的睡相,眼眶里不禁也泛起了雾气。

        我的家、我的城、我的荣耀!脑海里这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打着数不清的记忆痕迹和岁月影像。突然感到自己可能要失去这一切,少帅心里的紧张、不舍和难过都涌上心头,想着不就就要出现的变故,日本人要从他手里夺走她,他不觉地握紧拳头,表情也狰狞起来。

        为了保密,昨晚他们一行才从哈尔滨火车站秘密登车,只随意要了几个软卧包厢,少帅和卫士副官何世礼及一个保镖同一个包厢,秦川和其他人坐在两侧的包厢,一路遮掩,连夜开往沈阳。

        沈阳的接接车人就安排了冯庸和讲武堂教育长王瑞华两人,没敢惊动更多的人,是怕日本人知道他秘密来沈阳会对他不利。而且根据制定好的计划,他们将不进入沈阳城,下了火车后直接到与车站在同一方向上的汪家营子的冯庸大学,在那里秘密召见沈阳的几个主要军官。

        可一下火车看见冯庸,张冯两人竟然无语凝噎,脸上满是悲切的表情,就好像要离别家乡似的。最后心生沮丧的少帅改变计划,要悄悄地进城一趟,再看看沈阳城。这可把秦川吓坏了,如果少帅这次回沈阳的事情暴露,指不定要生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来。

        秦川据理力争了好一会,但见他态度执拗,透出了满满的不甘心。秦川只好做了让步,同意趁此时天色刚刚放亮的时机,围绕沈阳城转一圈。正好沈阳的几个驻军单位都在城墙外面,偷偷看一眼聊以安慰一下。至于进城那是绝对不行的,万一他又在大帅府门口再冲动一下,局面就不可以预料了。

        张汉卿见秦川坚持,也只得同意了这样的安排。为了控制绕城的速度,秦川专门坐到张学良那辆车的前座,让何世礼和他两人都用口罩把自己的面部遮起来,其他人也如此打扮,尽量不暴露。

        这时候的汽车还是只有达官显贵才能拥有的稀罕物,车里的后窗一般都加装了布质窗帘,以为隐私遮掩之用。秦川坚持几辆车子都拉好窗帘,才命令司机启动,从北向东,再向南至西,快速绕城一周。

        几辆汽车奔驰在城外的公路上,时间虽然是六点不到,但已经朝阳东升,把视野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暖暖的红色。街上的行人逐渐增多,一些阔叶树种已经开始落叶,撒在路上的树叶被车轮碾过,发出“沙沙”的细微响声,更显出了清晨的冷寂。车内的张汉卿坐在右后座,他用右手把窗帘拉开了一角,偷眼看着车外的城市,却不肯稍稍放过所见的一切,面部的表情虽然还算平静,但秦川心里知道他的心里不知有多少的不舍。

        二十分钟左右,车子驶近了北大营的正门,后座的少帅让司机开慢点,司机见秦川点头,遂把车速降了下来,慢慢靠近北大营的正门牌楼。

        接下来一幕让车里本来就紧张的几人也觉得错愕。

        通过车子的前窗,几人看到有一些人,大约7、8个,穿着和服,脚着木屐,正七嘴八舌围在北大营的门口喧闹。秦川让司机略微开一点车窗,就听到一阵日语的吵闹传进车来。车子越驶近,声音就越大,再近些,就听到什么人用日语在肆无忌惮的高声喧哗。

        这些浪人好像围站在一个东北军门岗哨兵的不远处,正对哨兵指指点点,态度和肢体动作都很轻佻,甚至嚣张。看得出这些人正在取笑和谩骂这位哨兵。那哨兵脸涨得通红,神色既紧张又害怕,直直的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浪人们放肆地在哨兵面前做各种下流的挑衅动作,有的还向哨兵扔烟头,更有过分的竟然向哨兵面前的地面上吐口水。哄笑,谩骂和嘲笑声一刻也不停,即使他们这几辆桥车从旁经过,也只引来这帮浪人回头轻蔑的一瞥。那哨兵看着好像不为所动,但面部的紧张和胆怯的情绪显露无疑,连站姿开始动摇,扭动了几下,像是要躲开扔过来的烟头。

        “马勒个巴子的,欺人太甚!王鼎芳是怎么给我守的奉天城的!”车内的少帅肺都要气炸了,怒不可遏地猛一拍前座的靠背,低声喝骂起来。秦川一惊,赶忙让司机加速离开,生怕他不管不顾地冲下车去和那群日本人厮打。

        刚才的情景真是让中国人羞于见闻,车上的人都看得出,第七旅在日本人的挑衅面前没有回击,明显是怂了。按军中条例,对待侵犯军事禁区哨兵尊严的一切人等,驻防的部队理应采取驱赶、警告、辑押等手段予以处置的。但哨兵刚才的表现,明白无误地表明了有上级下达了限制令,哨兵这种正当的权力被剥夺了,进而造成那哨兵就只能忍气吞声,不敢行使是其权力。因此张学良才怒骂了一句北大营的最高长官王以哲旅长,深怪他没有履行好守卫沈阳的职责。

        汽车离开了北大营门口,少帅的脸色仍旧铁青着,明显还在气头上,也不愿意向外再多看一眼。秦川向后看了他一眼,心里知道,他这是把王以哲给恨上了。确实,这个王以哲虽然是张学良的心腹爱将,但原先历史,对丢失沈阳,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后世的历史记载中,因为王后来秘密入党的缘故,所以对他在丢失沈阳的过失只是轻轻带过,并没有作什么谴责。甚至把丢失沈阳和东北的这口大锅,让蒋介石来扛。以秦川看来,这个王以哲就是历史上丢失沈阳的一大罪人。日本人都打上自己的军营门口来了,作为守城大将,居然听了乱命,不进行正当反击,这那还有一点军人的荣誉感和体面。

        一个驻守着7、8000人的军事基地,被300人不到的日军攻占,可见这人和自己的兵当晚是多么窝囊。如果918当晚,他王某人要是率军击退了上门围攻的日军,以秦川的判断,说不定还真能给两方高层介入调停的机会,断不会被石原莞尔那帮小参谋们诡计得逞。

        如果他当时能有如军人那种守土卫国的单纯思维,单纯根据条令操典,下令对那300名轻装进攻的守备队日军进行还击,以北大营的实力,轻而易举就能灭掉这股日军,迫使日军退回防地,进行谈判,说不定就没有什么918事变。 当时的关东军第二师团大部分部队,事变之前根本就没有被动员主动进攻东北军的计划,后来趁势出动占领沈阳,完全是中国东北局太特么拉胯了,万人规模的守军,居然被一支连级规模的日本二流部队赶出城去,四下溃散。这时关东军才出动,一举占领了完全是空城的沈阳。

        这就是秦川眼中的中日之间的战争历史,从日本明治年间骚扰台湾,再失琉球,甲午战争失朝鲜东北,到918东北丢失。期间只要中国敢怒而拔刀,挺身奋斗,只需那怕一次的搏杀,日本一准死的很惨!这是当时两国的国力底蕴决定了,从满清到民国,就是中国的上层人物们,对打上门来的强盗都是一味惧怕,毫无敢斗之志所致,王以哲就属于这类。

        王以哲在918那天晚上,被区区300名日军赶出北大营后,带着几千人逃到了沈阳东边一处树林里,瑟瑟发抖地躲了一个晚上,坐看沈阳沦陷而不做反击。等到天亮探听到日军已出动大队进占沈阳后,便不顾一切,带着残兵一枪不发,仓皇潜逃到关内了。而在他们仓皇逃跑的时候,黄显声的公安警察人员,正在城里做殊死抵抗来着。

        王以哲这个人好像就在九一八事变后走了背运,之后多次对日作战无一胜绩,根本上来说就是个怯于外战的庸将而已。今天被少帅亲眼看到的让他感到的极为羞耻的事情,也完全是出自王以哲个人对日妥协和懦弱态度所致。他卫戍沈阳一年,听说他自己也变得更腐化堕落,还无所作为,完全辜负了少帅对他的信任。

        “这件事是偶尔发生的,还是最近经常的发生的?如果是偶然事件,那说明7旅的条令执行有问题,哨兵都受到明目张胆的侵犯和侮辱了,怎么不敢采取行动进行反击。如果是经常性的事件,王以哲和荣臻怎么不报告?这不是纵容日本人为所欲为吗!”秦川故意气愤地说道,其实他暗中拱火,如果能激张学良换掉王以哲是最好的,他可不想和这样一个走背运的家伙合作。

        后座的少帅沉默着没有发表意见,他如何不明白秦川的意思,只是王以哲这个人受他信任多年,骤然换将会不会影响独7旅的军心士气,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还有就是换掉王以哲,会不会让自己的心腹们寒心,这也是他心里要顾虑的。

        现在北线的9个旅交给了陈恩亮统辖,这些部队本就是他不太待见的,交了也就交了,也没什么心痛的。可这独7旅可是自己最信重的部队,一旦交出去给秦川统辖,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不愿意的。秦川这几个人并不能算是他的心腹,更像是帮他做事的职业经理人,它都能感到这几个人并没有如东北军中的将领,对自己真心拥戴。所以少帅在心里总觉得和这几个人在感情上隔了一层,况且这些人已经取得了山东的主政权,今后他们独立出去是必然的的。现在自己的心腹将领都被汰换了,他们一走,那部队又靠什么人来带呢?这事也让他心烦不已。

        正想着心事,车子已经来到了东大营,时间已经过了六点,沉睡的军营也属性过来了。门口的哨兵精神抖擞,站的笔直,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气质喷薄而出。门口却没有什么挑事的日本人出现,只有在门岗哨兵的身后,有三四个带着白袖章的执星宪兵在门口漫步走着,监看着路面上的情况。这几个宪兵也一样荷枪实弹,把波波杀冲锋枪倒背在身后,让外人不禁胆寒。

        少帅满意地看着这些门岗执勤,这比北大营那里只派一个哨兵站岗要合理的多了。谁能都看得出,哨兵正是有了背后的伙伴的支持,才能对任何突发的情况有底气去应对。像日本人那种欺软怕硬的家伙,肯定到此处讨不了任何便宜。

        哨兵和宪兵都穿着瞿振渝新设计的作训风衣,足蹬战靴,捆扎上武装带后,显得非常英武帅气,绿色亚光的德式钢盔戴在头上,让他们浑身都充溢着昂扬的士气。以他的审美,他都觉得这身新军装要强过独7旅那身灰蓝色的老式军装,心里不禁为7旅叫屈起来。

        “秦川,这新军装没有给第七旅配发吗?我看着很不错,挺威风的吗!”他故意问秦川一句,看看是不是瞿振渝偏心,只给自己掌握的部队发放,而亏待了别的部队。

        “呃,这套军装今年才生产,产量偏小,也没计划配给全军,特别是钢盔,都是从德国进口的,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的。再说了第七旅自己也没有提换装的事,如果要换的话,也就是几天的事,先把生产出来的被装先紧着给7旅就好了。”秦川回答到最后,感觉张学良意有所指,仿佛有指责瞿振渝偏心,袒护着王以哲的意思。他决定再给王以哲上点眼药,激少帅生出换将的念头来。

        “听冯庸说,这一年来可没把超过一半的心思放到部队训练上了。他上午9点才从家里到旅部,只用一上午处理营务,到中午前就下班回家。下午基本上呆在家里睡觉听歌,晚上再和沈阳的各路朋友到会所喝酒打牌,喜乐得很啊!竟然比冯庸这个挂职的卫戍副司令还闲呢。

        自然吗,旅里的一应事务都交给副手和几位团长处理,他只听个结果而已,人家一心想学什么古之儒将,只愿弹指挥扇之间,就决征伐胜负。像什么换装啊,还是门岗哨兵的这类小事,他便自然不耐亲自处理啦!”

        秦川夹枪带棒地数落了王以哲一番,少帅听出了是对他刚才的话一种隐隐的反驳,不禁也是一结,竟不能反驳。

        他也自然不肯在嘴上输了阵仗,含混地为王以哲辩解道:“鼎芳也不是这么不尽心的,他只是爱慕古先贤之风而已罢了,没你说的那样的!”

        “那他怎么不学周亚夫的细柳营呢!日本人蓄谋侵占东北的风声又不是今年才有。在日军强敌在旁的情况下,他这个沈阳卫戍司令官担着莫大的干系,却带头沉睡,全然不做防备。好啊,这沉睡之中的城市,只需日本人拿着竹刀就能轻取。刚才你也看见了,7旅已经打败了,是被那些日本人用口水和烟头打败的,不是吗!”

        “呃”少帅更是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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