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表哥

余晴和人面对面坐下时，出于尊重对方的习惯，并不怎么看手机。然而人总是有好奇心的，更何况两人现在都无所事事。她问林飞羽：“飞羽，你还没和我说过，你是怎么被星探发掘的？”

        她直白地问他，他本也没什么好隐瞒。在三月某个稀疏平常的周末，林飞羽乘坐地铁前往市中心。换乘时，他背着包在月台上听歌，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问他是否考虑过往模特的方向发展。素人被星探发掘的故事其实鲜有惊天动地的，林飞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但在余晴听来，是命运使然。

        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毕业后始终游手好闲，余晴毕竟还是比林飞羽多了那么些社会阅历。她问：“之后工作多的话，会耽误你训练吗？”

        “会尽量协调的。”

        余晴不知道是否自己错觉，林飞羽回答这个问题时态度似乎有些闪躲。她继续问：“如果排期冲突了的话，怎么办呢？”

        有公司合同在身，工作便成了责任。余晴不清楚林飞羽之前有没有衡量过工作和学习，但她毕竟年长一些，以女友的身份多嘴，多少也算是出于好心。

        这一次，林飞羽沉默了片刻：“经纪人说会优先我的课业。如果实在调不开，我应该会和学校这边请假。”

        余晴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课业和工作，林飞羽更看重工作。文凭和金钱，显然亦是后者更为重要。这对余晴来说倒不吃惊，毕竟现在太多人以为有了钱便有了一切，而且她的确通过金钱获得了很多快乐。

        有了答案，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轻巧地转移：“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日料？法餐？川菜？还是粤菜？”

        “我们吃韩料吧。”林飞羽接了这个饵，“好久没吃过韩料了。我记得你不是喜欢泡菜汤？”

        “好。”余晴刚应下来，便见叶文远又走了回来。他的心情写在脸上，也不知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些什么，竟叫他如此不悦。

        “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男主演说不喜欢编剧改过的剧本，”叶文远翻了个白眼，竟也没有避讳，当着林飞羽的面道，“现在剧本改好了，他不乐意演。”

        余晴有些吃惊：“这么大牌？”

        她之前没想过那位看起来很忧郁的男演员还有这种胆识，乍一听叶文远这么说，心里十分惊讶。

        叶文远“哈哈”两声：“是啊。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

        他遥遥指了指两位男主演休息的地方，余晴顺着看过去，才知叶文远说的是另一位看起来很阳光的演员。可惜，他正皱眉看着刚打印出来的剧本，的确是显眼的不喜。

        “这种事情之前发生过吗？”余晴其实并不关心叶文远如何解决，她只需要他最终告诉她这部剧卖了多少钱，拉了多少广告投资和赞助，但眼下她坐在人家剧组里，顺着说几句并不吃亏。

        叶文远摸了摸下巴，好像陷入回忆。余晴脸上做出耐心的表情，右手却已经搭上林飞羽的大腿，五指轻轻跳动着，仿佛弹奏钢琴一般。

        这时，却见那黑发美女抱着电脑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叶文远站直了等她，余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不禁越过美女，目光落在虞吾身上。这倒不是她

        她问叶文远：“叶导，要是李老师那边不喜欢这个剧情，要不我把齐修告白这一段删了？这段剧情拿掉，其实前后还有很多地方暗示了齐修的感情，留一点白也不是不可以。”

        叶文远稍加思索，一拍大腿：“宋老师，不愧是你！那我们就按你说的来改吧。”

        黑发美女微微一笑，仿佛这才注意到余晴和林飞羽，问道：“这两位是？”

        余晴微微颔首：“余晴。”

        林飞羽沉声：“林飞羽。”

        “哈哈，这是我们的执行制作人。”叶文远又恢复了那种快乐的姿态，“姐，这是我们编剧，也是ip原作者，宋茹。”

        余晴看过去，凑得近了，更觉得宋茹美得如皎白月光。作为同性，她与宋茹这种温婉可人的风格截然不同，但并不妨碍她欣赏她。余晴伸出手：“久仰。”

        “上次多谢你了，余小姐。”宋茹显然也还记得她，回握时莞尔一笑，“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

        “当时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余晴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微笑了一下。

        与宋茹谈话，虽然只有这么短短两句，余晴却觉得很投缘。她又一次意识到美貌能给一个人带来的好处，譬如她现如今对林飞羽，她对他仿佛余情未了，而这显然不是因为林飞羽有多知心。

        宋茹点到为止，叶文远却很能来事，又道：“说起来，今天难得我们执行制作人和编剧都在，要不咱们一会儿一起吃顿饭。现在刚好是饭点，宋老师还没吃过吧？”

        “没吃，”宋茹脸上挂起一个带歉意的笑，“抱歉，我约了人一起，恐怕得失陪。”

        叶文远失落起来，余晴本也没这个聚餐的意思，便顺着道：“我和飞羽定了市里的餐厅。”

        叶文远仿佛这才想起来，赶忙道：“刚忘了介绍，这位是飞羽，林飞羽。宋老师，说起来他可是你学弟呢。”

        “原来是校友。”宋茹扫了林飞羽一眼，两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并没什么互动。宋茹的确是急着走，道，“那，叶导，如果李老师对改后的剧本还有意见，你微信上和我说吧。我带着电脑，修改很方便的。我得先走了。”

        叶文远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余晴也挥了挥手，目送宋茹和那位名为虞吾的讲师一同离去。

        等人走远了，叶文远叹道：“可惜，宋老师长得这么美，却不愿意客串。还有她那个表哥，真的太可惜了！”

        余晴挑了挑眉，没有开口。林飞羽却在一旁道：“叶导说的是虞老师？”

        “虞老师？”叶文远想了想，“宋老师好像的确说过她表哥姓虞。怎么，飞羽认识他？”

        “他是我们学校的讲师，我报了他的课。”林飞羽侧头看向余晴，“晴晴陪我一起上过课的，有印象吗？”

        余晴对上林飞羽带着点笑的眼睛，心中千回百转，开口时却只道：“好像是看见过。”

        叶文远若有所思，可惜不等他开口，他的助理匆匆附过来耳语。

        余晴捕捉到叶文远的表情变化，配合地摸出手机扫了一眼，佯装有事：“好了，我还有些事，今天就不打扰了。”

        “诶，这么快就走了？”叶文远瞧着十分失落，但也只是客套了几句，末了道，“姐，飞羽，我这边还要在f大拍上一段时间。你们要有时间，随时来考察哈。”

        余晴客套几句，叶文远顺水推舟说了几句场面话。两边不过逢迎，很快余晴便和林飞羽一起离开了剧组。

        林飞羽下午其实还有一节课，但大概是即将和经纪公司签约的喜悦以及刚在剧组亲身体验后的新奇感上头，他决定翘掉这节本也不计考勤、不会点名的水课。余晴尊重小男友的决定，于是带上他重返市区。

        吃过饭，对余晴来说，平淡的一天又将迎来夜晚。回到家中，她和林飞羽一起看电视打发时间。屏幕上播着最近很火的电视剧，余晴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个男主角长得还不如你。”

        她半靠在林飞羽怀里，话音落下时能清楚地感到小男友胸口的起伏。余晴难以判断他的想法，也无意去揣测，但听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晴晴抬举我了……这个爱豆最近很火的，我们学校不少女生都追他。”

        “爱豆？”余晴对刚看过的剧情已经没什么印象，若非屏幕上的脸晃来晃去，这位年轻偶像的面孔也会随故事一起消散在她的记忆里。她漫不经心笑了笑，“飞羽，以你的外貌条件，在模特行业好好经营，上上表演课，拍个电视剧、电影什么的……你甚至不需要有观众认可的演技。”

        “这……”

        余晴坐起来，轻轻笑着捏了捏林飞羽的脸颊。他的体脂率低，一身都是肌肉，脸上并无婴儿肥，被她捏成一个古怪的鬼脸。她继续道：“演电视剧很难出圈，你一上来也或许拿不到电影里的角色。但作为一个模特，如果你有为国外大牌走秀的经历，你就天然有一圈国际化的光环。即便不演戏，参加几个综艺，为自己打造一个可喜的人设，我想……你有‘国民男友’的潜力。”

        林飞羽的脸颊被她捏着，嘴角却微微上扬了起来。他口齿不清地说：“我不要做国民男友。我只属于你。”

        听着突如其来的告白，余晴看进他漆黑的眼里，心里只觉得可笑。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的言之凿凿如此可笑，毕竟她纯粹是演艺圈的门外汉，却敢凭自己比林飞羽多出来的寥寥几年社会阅历在他面前指点江山。另一方面，她早已过了相信甜言蜜语的年纪，更何况还是这种幼稚到小学生都说得出口的情话。

        最可笑的是，即便如此，余晴还是决定低下头，在林飞羽的唇上印下一颗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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