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末的出航
清晨，克罗斯睡眼朦胧地走到窗户边上，将窗子打开，一股寒风立马钻进了屋子，让他打了一个哆嗦，克罗斯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晚秋马上入冬的天气了，房间里因为加热魔法阵的缘故并未有什么感觉，可一旦和外界接触立马就能感受到这股寒意。
他关上窗户，打消了想要给房间透透气的年头，随手从杂乱的衣架上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熟视无睹地走出杂乱无章的房间——这是他的卧室，但是见不到床，只有一张比较大的沙发，各式各样的仪器和书籍堆满了整个房间，只留下一条勉强能行走的过道。二楼的每个房间几乎都是这个模样。
克罗斯打着哈欠，通过主楼梯来到了一层，艾怜娜正在将热腾腾的汤端上桌子，同时还有一杯早已准备好的热牛奶放在克罗斯的位置上。
“早，艾怜娜。”
克罗斯向这位敬职的女士问候道。
艾怜娜轻轻颔首，将餐盘收到腹前微微躬身，
“早，克罗斯。”
克罗斯坐到椅子上，开始享用今日的早餐，同时和艾怜娜聊起今天的日程安排。
“不用这么拘谨，艾怜娜，今天有什么事吗？”
克罗斯喝了一口汤，不得不说味道真的不错，艾怜娜在厨艺上简直无可挑剔。
“我刚刚去清点了一下木柴，这个冬天不用为此发愁了，还有食物，肉类需要采购了，克罗斯。”
艾怜娜回答道，
“所以我今天会去趟镇里，采购一些，午饭前我会准时回来，下午我打算继续研读那些书本。”
克罗斯听完后，心中对这位艾怜娜小姐油然升起一股敬佩，她已经完全从一位贵族千金转变过来了，虽然克罗斯还是希望她不必如此，但不得不佩服她对于这种身份突变的坦然。他放下手中的汤匙，
“我陪你一起去，午饭我们在那边吃。”
艾怜娜有些不解地望向克罗斯。克罗斯缓缓解释道，
“今天船队就要出航了，我得去送送他们。”
“今天就出发？”
艾怜娜十分惊讶那位塔戈斯先生的效率。克罗斯继续说道，
“是的，在这里效率是第一，无论是官员还是工人，亦或者农民，效率是刺激他们动力的最好手段，更何况这次出航事关重大，更不能耽搁，能早一天出发，或许能救不少人的命，冬天快到了艾怜娜，那群难民可不能像我们一样坐在炉火边上喝着热腾腾的汤。”
“感谢您的仁慈。”
这句话是艾怜娜发自肺腑的声音，作为安塔公国的公主，也是安塔大公唯一的血脉，艾怜娜十分关心那些仍旧留在故土上的人民。
“这不是我的仁慈，这是发展的需要，说得过分一些，这是我的自私。”
克罗斯笑着说道，同时拿起一块刚刚出炉的面包，掰成小块放进嘴里。
“至少，您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我还是会替他们谢谢你。”
艾怜娜双手环抱在胸口，朝着克罗斯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克罗斯，
“真的不会出问题吗？那里的风浪可不是我说着玩的，曾经许多好的水手和船长都葬身其中。”
“等你和我一起见到我们的船后，你的疑虑和担忧会打消的。”
克罗斯十分自信的露出笑容，这个笑容艾怜娜在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见到过，不知为何心中在见到克罗斯的笑容后微微安定下来，潜意识中，她已经开始慢慢信任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同岁的男人了。
伯纳镇紧挨着波尼亚洋——这是几百年前以一位杰出的航海家的名字命名的，纪念他第一个率领船队出航远洋以探寻更广阔的世界，虽然他出航之后便再也没有归来，但是大陆上的人们还是记住了这位敢于迈出第一步的航海家。从那之后，越来越多的航海家们跟随着这位前辈的脚步从大陆各地的港口启航，这才得以发现了西风群岛以及位于大陆东边的另一块新大陆。
伯纳镇的港口上已经挤满了不少居民。艾怜娜十分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镇民前来相送，她向身旁的克罗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克罗斯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穿着统一服饰正在列队集结的军人。艾怜娜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那群士兵每个人脸上都神采奕奕，身后背着一杆造型独特的木棍，比起战场上用的梢棒却又显得更加短小，艾怜娜一时间不明白那是用来干什么的，说是武器，又不像是她所见过的任何武器。她还看见了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骑士迪文，他正站在队伍前面，大声说着什么。
“那是？”
“是军队。”
克罗斯回答道，
“属于伯纳镇的军队。”
“说实话我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军队，光是站在那里，就好像已经赢了一场战争一般。”
艾怜娜的话缓缓从嘴里吐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她对于那群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并不陌生。
“那当然，他们可不比那些傻大粗的贵族老爷们随便从领地中东拼西凑出来的农奴军队。甚至比起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士军团也更有气势。”
克罗斯理所当然的说道，虽然艾怜娜很想提醒他，他也是作为贵族的一员，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
“所以，这和来送行的人们有关吗？”
“当然有关系。”
克罗斯点点头，
“那群小伙子是伯纳镇的士兵，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群人，也有可能是牺牲得最早的一群人。可以说伯纳镇的前进道路上洒满了他们的血泪。光是凭借这一点，就应该给他们足够的尊重了。更何况，来送行的人群中，还有不少是他们的父母亲人亦或者邻居朋友。”
艾怜娜不再多言，而是默默地望着那支热血激扬的队伍前面，跟在克罗斯身后缓缓朝他们走去。
克罗斯露面的那一刻，人群沸腾起来，不少男人脱下头上的帽子疯狂地在头顶上朝着克罗斯的方向挥舞着，同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地喝彩声，
“那是克罗斯少爷！”
“老天在上！克罗斯少爷万岁！”
“克罗斯少爷还是那么英俊！老天保佑！”
甚至连那群在艾怜娜眼中势不可挡的士兵也纷纷朝着克罗斯走来的方向伸着脖子，投来狂热的视线。
克罗斯一边在一支卫队的护送下，一边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穿过人群来到了即将出航的士兵队伍前面。
“敬礼！”
迪文大声下达了命令，士兵们齐刷刷地朝着克罗斯行礼。艾怜娜在这之前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行礼动作，但是在这群人齐刷刷的动作下又显得干净利落。
克罗斯点点头，众人才放下手臂。
“冬天要来了。我敬爱的的兄弟们。”
克罗斯看着这群昂头挺胸，气势昂昂的士兵，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十年前刚来这里，拜托迪文拉起一支队伍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只要有风一吹过，立马就有不少人颤抖着缩成一团。十年过去了，当初那支两百多人的队伍中，有人长眠在与山匪的斗争中，也有人活了下来留在了军队中从而带出了现在这样一支军队。就如同当初克罗斯对他们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精神将永世不朽。
士兵们不发一语，安安静静地等候着克罗斯发话。
“可能你们会很好奇，为什么在即将入冬的天气还会让你们跟随船队出航，在路上时你们就将面对海上冬季冷冽的寒风，还有巨大的风暴。说实话，这次的出航并不是那么安全，我不能保障你们每个人都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家里。你们害怕吗？”
“不怕！”
克罗斯的话音还未落下，士兵们已经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道。这让一旁的艾怜娜心中啧啧称奇，这群年轻小伙子燃烧着的视死如归的气势是她见过的所有军队都不曾拥有的。
“我并不是让你们去送死，整个领地的人民都盼望着你们安全归来，我们已经做了最充足的保障，让风险降到了最低。你们将穿越波尼亚洋上最危险的海湾，就如同当年波尼亚先生一样，迈出那被视作不可能的一步！去遥远的彼岸，去拯救那些即将面对寒潮的同胞！虽然他们并非是我们的领民，也并非我们的邻居、亲人、朋友。但是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民！他们刚刚经历过灾难，寒冬即将把他们吞噬，我们难道就这样束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饿死在那片如同废墟的土壤上吗？想想曾经的我们！他们就是曾经的我们自己！他们也将在我们脚踩着的土壤下生存下去，他们的未来与我们息息相关！”
克罗斯的语气慷慨激昂，整个港口的人群都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因为激动而血气上涌浮现出红色，斗志已经被点燃。
克罗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环顾着眼前的队伍，随后他高举右手，握成拳头，大声喊道，
“为了人民！”
“为了人民！”
不只是列队的士兵，几乎所有港口上的平民都高举着他们的右拳，齐声喊了出来。
就连艾怜娜也被这样的氛围带动，忍不住地涌现出激动的神色，同时眼角上有着泪珠的光芒在闪烁，那些遥远故土上的人们，还有人在惦记着他们的安危。
她望着那道伟岸般的背影，伸出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珠，身子情不自禁地站得更加笔直，从这一刻起，艾怜娜便有了决定，她将一直伴随着克罗斯·克恩，直至死亡降临。同时，也不再去计较今天早上他偷吃了自己那份面包的事情。
船队准时从伯纳港出发，他们将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径直穿过那道被视为死亡的风暴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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