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拖着箱子上楼，本来打算把烟花收藏起来的玄都在看到挂在床头的那个红色丝巾以后，忽然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伦敦街头肯定是不可以放大型烟花，也不支持仙女棒以外的任何可燃玩具的，但是伦敦郊区有个河流末端的地方，人迹罕至。

        玄都在这里踩点了好几天，好在天随人愿，一月五日到一月七日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雪，厚实的落雪将整条河流冰封起来，然后在二月八日那天放晴。

        冬日的太阳不会特别暖和，但是晒在雪面上却足够的刺眼，玄都在这天早上，把施加了定型魔法的几个烟花都放在了雪下，太阳光洒在雪面上的反光刺的她几乎睁不开眼，好在这个世上还有魔咒这种好东西。

        即便在难受也可以睁开些许眼睛，看清自己的布局。

        左右的烟花被拉开摆放好，再把雪铺上去，最后在周围释放了一个麻瓜忽略咒和一个巫师路过的时候会像施术者提醒的咒语后，玄都这才算搞定了所有。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个西弗勒斯·斯内普。

        偶，不对……

        既然是要约出来玩，肯定什么都要准备好。玄都又哼唧哼唧的跑去拿自己慢慢攒的零花钱买了野餐垫，和各种零食，麻瓜的可乐薯片，巫师的巧克力蛙之类的，背了一大包放在冰河旁边，故技重施的施展了一样的咒语来笼罩这片野餐区域，等一切昨晚，天黑已经很久了。

        玄都看了眼不远处挂着的时钟，这会已经是夜里接近十点了。

        在过两个多小时，就是西弗勒斯的生日了。

        于是拔腿连忙往蜘蛛尾巷跑。

        她赶到那个肮脏巷子，十九号门口的时候，那里一片寂静。

        寂静的有点不同寻常。

        玄都站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奇怪的感受到了一点点压抑的感觉，但是这里分明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有些犹豫的敲了敲门。

        好在这次没有让她等太久，斯内普就打开了房门。

        不过对方青涩的脸上有一种比以往更加沉寂冷漠的感觉。

        “你来做什么？”

        玄都的手指互相搓了搓，不太自在道：“我来给你过生日。”

        斯内普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头发凌乱油腻，身上的衣服像是几天没有换，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眼神透着一股阴森死寂。

        玄都很想撤一步说话，可是眼前的是西弗勒斯啊。

        于是她站在了原地，甚至还微微前倾了一些，给了他一个‘清理一新’。

        对方脸色转了转，像是才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动作很小的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没记错，我的生日应该不是今天……更何况，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了，玄都小姐，这可不是淑女应该出门的时间。”

        他的语气很平，带着长时间没有喝水的干涩，以至于那一丝丝的关切出口的时候倒像是他一贯的嘲讽。

        “我想带你去看点东西，西弗。”

        “没兴趣，请回吧。”

        说着，斯内普就要关上房门。

        但是门缝却被一只初现风情的手给死死的卡住。

        斯内普看着那只莹润雪白的手掌，脑子里面很自然的出现了这只手被门缝狠狠夹一下以后烙上红痕的样子，但是他只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用力去摔门。

        “等下，西弗。”玄都从门缝里陪着笑脸道：“我这么晚来找你是有原因的，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在旁边的泰晤士河边上我保证你不会觉得无聊的。”

        “准备礼物，在这个时间？”斯内普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如果我没有听错，玄都，你是打算在这个点，邀请我去河边上？我跟你？”

        “是的”西弗”

        对方沉着脸看了她半晌，玄都无法从那双忽然变得枯燥深邃的黑色眼睛里面看到任何情绪。

        但是最后，斯内普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那就请玄都小姐带路吧。”

        “等等，我们得跟斯内普夫人说一声……”玄都话还没说完，就被斯内普毫无耐心的打断。

        “她不在这！”

        那她在哪？

        这个问题在玄都看到斯内普的脸色后消音了了。

        很显然，这绝对不是个好问题。

        于是两个人沉默的，一前一后的徒步走到了泰晤士河边。

        拜两人都是巫师的好处，走的飞快。到达预定地点的时候时针正正好的指向了十一点五十，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斯内普挑眉看向玄都，他的耐心似乎在这一个来小时的步行里面变成了负数，开口就像是炮仗一样

        “等等，在等一下！”玄都安抚道，伸手试图去抓斯内普。

        她做好了被对方推开或者甩开的准备，但是……斯内普没有挣扎，任由那只手抓住了自己。

        玄都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刻，斯内普有些空荡的脑子里面冒出的想法居然是……柔软，而且温暖。

        是的，柔软而且温暖，握住他的这双手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以至于在这冰天雪地里面，他竟然有回握的想法。

        想到就做到，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对方惊讶的表情。

        这个表情很好的取悦了他。

        就像是陈旧的冰面第一次裂开一样，玄都觅见斯内普眼底有了一丝丝奇异的光彩。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头因为魔咒变得过于干燥的，半长的黑发下，冷白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好一招先发制人。

        玄都正好吃这招，她扎巴扎巴嘴，把斯内普拉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野餐垫上，小声的嗯了一声，低头去看两人交握的手。

        这感觉还真是奇妙极了。

        对方手掌很大，骨节突出，几乎可以包裹住她整个手掌，但是没什么温度，寒风一吹就跟冻了几天几夜的铁一样。

        玄都连忙用另外一只手包裹了上去，抬着脸笑道：“你的手好冰啊，这样，你会觉得暖和一点么？”

        斯内普眼睑动了动，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十二点的钟声终于响起。

        与此同时，尖锐的呼啸声传来，两个人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西弗，快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在河的对岸，一束一束的烟花冲上天空

        斯内普的眼睛在看到烟花的时候，就一点一点睁大了，如果有人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实他是真的和艾琳非常相似，都有一双上吊的，深邃的眼睛，就算睁开到平时的两倍，依然显得有些细长，像是狐狸一样。

        在他过过往十几年所学的文字里面，搜肠刮肚，也无法描述这一刻的盛景。

        他并非没有见过烟花，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为他而放的烟花。

        那些五彩斑斓，绚丽又亮眼的焰火在空中组成了一条花体的字。

        ‘祝西弗勒斯·普林斯·斯内普先生，十五周岁生日快乐’。

        那是玄都的字迹，斯内普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一眼辨认出来，就仿佛这个字体是刻印在他脑海里面的一样。

        那些贺词被固定在半空，如果这会有人经过附近，就都会看到，而在那句贺词旁边，无数灿烂的焰火此起彼伏的盛开，像是繁花，又像是某种可以在瞬间捕捉一个人所有心神的魔法。

        可是黑发的小蛇这会却无心去看。

        “快点许愿！”玄都兴致冲冲的抓起了斯内普的手，将他们合十放在斯内普胸前，然后再对方难得木然的表情下催促道：“十二点了，快点许愿，西弗，我听人说了，生日这天，如果能在烟花下许愿，诸愿皆可成真的，快点吧，把眼睛闭上许愿。”

        我才不信这个。

        斯内普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鬼使神差的，顺着玄都的要求，把眼睛闭上。可惜他心里空荡荡的一片灰烬，什么愿望都没有。

        于是他睁开眼，却看到玄都一双手包裹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显然也是在许愿。

        居然借别人的生日烟花许愿……呵。

        虽是这么想着，可是斯内普没有动作，他只是用目光细细的描绘着这一刻的景色。

        烟花斑斓的色彩折映在对方雪白的脸上，忽红忽绿，衬的这人的美貌仿佛不属于人世间，也映在他的虹膜上，五颜六色，斑斓灿烂。

        一时半会，竟觉得这大概会是他这一生里面见过最绚烂的景象。

        描摹千万遍，然后再对方睁开眼睛的时候收回视线。

        “我认为，或许你应该告诉我，玄都，你借我的生日许了什么愿？”

        “我许愿啊……”玄都笑了笑：“我希望你平安欢喜，希望你顺心如意，岁岁年年，长乐无忧。”

        “听起来是不是挺老套的。”玄都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其实我在你生日许愿到不一定会灵验的啦，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愿望，西弗。”

        “我……”我没有许愿。

        “不要告诉我，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于是斯内普闭上了嘴。

        “不过我还是想问西弗你一句，你开心么？”

        斯内普抿了抿嘴，但是玄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眼神里光彩。

        “好吧，你不用说了，我猜你心情一定不错。”玄都扭头去看她亲手布置下漫天烟火。

        在一声一声的爆炸声的掩饰下，斯内普几乎是肆无忌惮的，在玄都察觉不到的时候，看着她。

        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婪和渴望。

        其实烟花这个东西，就算是被施加了魔法，它的出现和消失也就只能维持那么几个小时。

        可是玄都不一样，这个跟他一起看烟花的女孩，一直追逐他的女孩，一味想尽办法让他高兴的女孩。

        她不是几个小时就会消失的烟花。

        她比烟花长久，比烟花温暖，比这满天绚烂的光彩更加明艳。

        斯内普伸出手去，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可是玄都却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头，茫然无措的手掌迅速的收了回来，假装无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其实我这两个月以来都在想一个问题，西弗，你召唤不了守护神不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而是因为没有足够快乐的记忆，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面徘徊了很久，但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如果没有足够快乐的回忆的话……是完全可以去制造的。”

        “所以……西弗，今天你觉得开心了么？”

        怎么能不开心呢？他的心里就像是此刻的天空，绽开了无数的烟花。

        可是这种情绪太过陌生，以至于连开口确认都做不到。

        如坠梦中，可又无比真实。

        就在这个时候，玄都不知道从哪抽出来了一个小盒子，然后又从盒子里面出来了一条丝巾，见斯内普没有拒绝的意思，索性自己上手，仔仔细细的将丝巾在斯内普脖子上围的规规矩矩的。

        黑发的小蛇低头看着对方红色头顶上的发旋，第一次觉得居然有人，连头发丝都值得研究。

        玄都抬起头来的时候，不期然的就装进了那双像是深渊一样的瞳孔里面。

        深不可测，永不见底，像是要把她彻底陷入到某种命运之中去。

        玄都眨了眨眼，把这种错觉甩出了脑海，小声祝贺道：“这个丝巾就当做礼物啦，生日快乐，西弗。”

        “怎么样，今天的惊喜还满意么？”玄都见斯内普没有拒绝，索性打蛇随棍上。

        惨白似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今天……月亮挺亮的。”

        面无表情的评价，前言不搭后语。

        可是心里浮现的却是玄都的样子。

        月色烟花都很美，但是最美的却是眼前人。

        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许愿了。

        如果可以的话。

        斯内普闭了闭眼睛。

        请让她属于我。

        她必定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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