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归客

　　是一场梦醒吗，还是醒了又入梦？周光记得那时他接了那个电话，那个久不响起的号码，她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回来了，见个面吧！”

　　也许是那些神秘国度的风沙所致，她又黑又瘦，脸上已经愈合的伤口结成疤。

　　她走了有多久，三年，五年？时间是最好的魔法师，它将本熟悉得变得陌生。在他恍惚觉得时间的距离已将他们置于世界的两端时，她拥上来，那气息，让他想起，所有过往种种。

　　“好想你……”她呢喃着。

　　他语气冰冷：“我爱上别人了……”

　　她媚眼如丝，声音疲惫：“没关系，光，我再不走了，没有别人，只有我……”

　　他有太多话想问，这些年她去了哪里，遇到些什么人，发生了哪些故事？抑或是她也没有一直想着他，也爱过其他人？在他认为她再也不会回来时，她又为何突然出现？

　　他将她带回家，她打量着他的房间，笑着问：“那个女孩儿也来过这吗？”

　　他目视着她的笑颜，坚决的说：“当然，她……”

　　她蓦地捂住他的嘴：“留在你心里就行了……我也是会吃醋的……”

　　“你会吗？你走那一刻，就应该知道，我不会一直等你！”

　　她坐到沙发上，牵着他的手，仰起头问：“光，你在恨我？”

　　恨吗？他也在问自己。她曾经让他如此思念和痛苦，而她毫不在意，去追求她所认为的自由生活。她不肯为他停下脚步，她将他孤零零遗落在此，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当他重整旗鼓，决定忘记她，开始新的生活，她又回来了。她轻松抖掉身上的灰尘，说：我回来了，你要继续爱我！

　　她凭什么可以来去自由，蛮横霸占别人的生活？是的，他当然恨她。他恨此刻那双仰望他的眼睛，他甩开她的手，去触碰她那张小脸，他多想去惩罚她，恨不得将她撕碎！

　　而她全盘接受他的怒意，无力靠在他的身上：“光，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将她摔在床上，她任由他来毁灭她。她的发丝缠绕着他，一点点将他侵蚀，从肉体到灵魂，没有一处放过。跨越千山万水，经年的离别，爱恨不清，无止境地纠缠，找不到明朗的出口。

　　是思念，是欢欣，还是报复的快感？他们只知道这一刻，要放弃多余的情绪，直到脑中一片空白，两人紧紧拥抱，颤抖哭泣。

　　半夜，周光醒来，看到身边熟睡的女孩。她纤瘦的身体，埋在被子里。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一角，她粗糙的皮肤，突出的锁骨……均匀的呼吸，她像一只流浪了很久的小猫，再次回到他身边。

　　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她摸索着挨过来，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又安稳睡去。

　　清晨，他比往常醒的早些。手机昨天忘了充电，已经关机。他连上充电线，屏幕上显示着红色的充电格，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直到完全充满。他呆呆地看着这个过程，什么都不想干。直到阳光的影子逐渐推进，那影子的位置提醒着他，今天是早班，要早点去医院。

　　他轻手轻脚的起床，面对那一室狼籍，呆了一会，便开始捡地上的衣服。倒地的台灯，斜躺在一只拖鞋上。一瓶打开过的矿泉水，安静的待在地板上，里面大半的水流了出来，在地板上晕出一片水汪。原本置于床头的熏香，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床底。枕头横七竖八，分不清床头床尾……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卧室和客厅，做了鸡蛋面当早餐，自己吃一份，又留一份在桌上。

　　他走出家门，又回头看他的房门，他懵懵地想：那是不是他做的一场梦？如果他再推门进去，也许丁墨墨根本不在房间，一切都没有发生，那样，他还可以按照原计划安排他的人生。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以丁墨墨的个性，她又怎么会甘心困于一城，她会不会很快又消失？如果是这种情况，他依然可以按照原计划安排他的人生。

　　周光啊，周光，你是有多无耻！你竟然想着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难道还有脸去找另外一个姑娘吗？他想起那双明亮的眼睛，突觉眼前一片黯淡。

　　他到了医院，服务台的同事招手让他过去。

　　“刚刚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

　　他接过同事递过来的纸袋子，无精打彩地回办公室。他来的早，办公室只有他一人。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坐在位置上继续发呆。盯着那纸袋子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打开来看。纸袋子里面是一个纸盒子，里面是一双橡胶底儿的休闲款鞋子，是他穿的尺码。刚才他稀里糊涂的，也忘了问是谁送来的。

　　他才想起打开手机，并没有任何消息或来电找他。他打电话给母亲，询问母亲是否给他买了鞋子，母亲听了哈哈大笑：“你是想让妈妈给你买鞋子吗？哈哈哈……妈妈懂啦！你今天下班，妈妈就陪你去买，鞋子嘛，一定要试的。”

　　“妈，我不是让你给我买鞋……”

　　“好啦，好啦！妈妈给你买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光光喜欢什么，妈妈都会给你买，下了班来接我好啦，母子二人去逛街……”

　　周光无奈挂掉电话，换了衣服。这时他听到手机信息的铃声，他点开：小周生日来临之际，送上一双舒服的鞋子，愿你人生之路，走的顺顺当当。生日当天，无奈出差，不能当面祝贺。特送上礼物请罪，愿海涵。

　　他这才想起来，以前聊天时，他提到过每天上班要站很久，龙菲竟然记下了，还记住了他鞋子的尺码。

　　他回复她：已笑纳！

　　她发过来一个笑脸。

　　这时他又收到一条语音，他点开，传来慵懒的声音：光，我起床啦！面好吃，爱你！

　　同事们陆陆续续来啦，互相打着招呼，有换衣服的，有谈论着医院新出台的政策的，有刚买了早饭带到办公室吃的……他们喧喧嚷嚷，匆匆忙忙。周光不再理会手机，也开始这奔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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