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目标

六中对于高二和高三的学生，每学年都会收集他们的高考目标，而临近高考这样的活动再次举行。

        班主任李老师拿着便利贴放在桌上，没有往常的严肃，这次倒是异常的和蔼。

        她手指刮着一沓沓便利贴，面朝学生笑着说：“一学期一次的高考目标，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变化。”

        林雅放下手里的卷子，走到李老师旁边接过她手边的便利贴和纸张，然后挨个发到每个同学的手里。

        林雅也是个记仇的人，在给曾经欺负过徐永光的人时，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而走到徐永光面前她又和善地说：“写完之后贴在白纸上，然后再拿钉子固定在后面的黑板报。”

        在帮助班主任整理这些便利贴的时候，她便注意到没有徐永光的，可能以前因为不是她发，所以别人便不算他的数。

        事实也正如林雅所想，徐永光不去融入别人，那这些人自然也把他排斥在外面。

        徐永光并不觉得这个便贴会轮到自己手上，他也丝毫不在乎，只是写着桌上的卷子。

        当林雅把纸张放在他面前时，眼睛却不自主地盯响那张粉色爱心的便利贴。

        “一定要写啊。”林雅一边离开他身边一边叮嘱着，一定要看到他写。

        所以在发完这些后她没有立马回到自己座位，而是在后面站了会，在看到徐永光动笔后才满意的回去。

        徐永光握着笔的手，铿锵有力地在便贴上写下八个字，不留遗憾、报效祖国。

        在最艰苦的时候，是市政府给他们家拨了两亩地，让他能够通过种植农作物去还债，上高中前的所有学费和伙食费全都是市扶贫办帮他付的，一直以来他想做些什么。

        所以选择当兵

        反观林雅这边，每年的目标都只有一个，新大林学专业

        提到l市的新大，除了教育学剩下的就是王牌专业林学，全国每年入职市级和省级林业局的实习生，五个里面就有个是新大学子。

        林雅选择林学专业，归根是受父母的影响，以前父母下乡支援的时候，去的就是森林里的学校，可惜的是那所学校已经搬迁。

        从小耳濡目染的林雅，她对森林有着向往，并不是因为父母才选择，而是因为父母去了解后才做的这个决定。

        徐永光听着林雅的话，把爱心便利贴粘到白纸上，然后用剪刀剪出轮廓，同时许多同学也都已经走到后面的黑板报张贴自己的目标。

        他犹豫了，这么多人在身后，没有选择在他们后面，而是打算等人走了以后再偷摸贴上去。

        放学后的徐永光没有像以前第一时间离开教室，而是坐在椅子上焦虑地等待除了他意外的同学离开。

        纸张也因为手心的汗而变得潮湿，但好在是两层，所以粉色便利贴上面并不明显。

        下午四点半，同学都回到了宿舍，而徐永光这才站直身体往后面走去，黑板报已经被贴满了，只剩下最角落的地方，他抬手就要往那边贴，但是一个声音制止了他的动作。

        “放在最中间吧，这么好的一个目标在最下面可惜了。”林雅站在讲台边对着徐永光笑着说道，她在鼓励少年。

        徐永光的手垂落在身侧，不和人多接触，但字迹班级同学也都知道，不知道同学看到自己的目标后会是什么表情，也许是嘲讽、玩笑、支持，但这都不是想看到的。

        “不了。”徐永光拒绝林雅，他却也没有再往右下角放，只是拿在手心，眼睛盯着地面，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林雅走到黑板报前和他肩并肩，“放在最中间，让所有人看到你的目标，也请你朝着目标走去，不让自己失望，不让母亲失望。”

        林雅还是在给徐永光交学费的时候，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所以没有提到他的父亲。

        徐永光在这句话后面，内心默默地接了一句，不让你失望。

        可他很快又在内心嘲笑着自己，只是一句话就联想到这，未免太过荒谬。

        徐永光把便签拿到面前，低头久久地望着，他好像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梦想，现在林雅知道了，是不是也可以收回？

        林雅见他还没有上手的打算，继续鼓励地说：“写都写了，不贴在上面多可惜？这个两天后老师就会收走，等到毕业再还给我们。”

        像是知道徐永光的顾虑，林雅清楚地说出后续的安排，她总能找到身旁人的弱点，对于这也有些沾沾自喜。

        但如果少年真的不愿意，她也不会再勉强，但内心却有十足的打算，自己说第二遍徐永光便会犹豫再三后贴上去。

        也正如林雅所料，徐永光沉思良久后把便利贴放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在贴之前还把其他同学的便笺往旁边挪动，林雅自是注意到这一动作，她也丝毫不意外。

        面对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徐永光不会对别人怀揣着最大的恶意，他只会从自身找缺点，从不把一些恶毒的思想强加在那些人身上。

        他就像孤傲的孔雀，但这个比喻放在徐永光身上一点都不恰当，孔雀愿意释放自己的美，而徐永光选择掩盖自己的优点。

        林雅在他贴完便签后走上前把自己的也放上去，徐永光一抬眼就看到她的目标。

        新大，徐永光知道林雅成绩好，读新大完全不是问题，他自己如果不当兵只能读个普通大学，他也在内心庆幸自己去当兵，因为不用面对昂贵的学费。

        l市无论一本还是二本大学，学费都远超其他城市大学的学费，徐永光也听同村的大学生说过，救助资金发不下来，最后只能去打工，但因为赚学费最后荒废学业而被开除。

        “我的目标是新大，虽然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有个念头也好。”林雅对着黑板报自说自话，全然忘记后面还有个人。

        徐永光听着嘀咕发出了很轻的笑声，而林雅却被笑声弄得不好意思回头，脸上也有着从未有过的窘态。

        今天是林雅打扫卫生，通常都会等同学们回宿舍她再返回，她转身去拿扫帚扫地，但都已经扫到一半徐永光还没离开。

        她把扫帚放到一边，不解地问：“你不回去吗？现在不走99路公交车一会儿人就多了。”

        徐永光是想要走的，但是看林雅独自一人打扫卫生，便想到曾经自己被锁在教室的场景，他怕林雅也会这样，所以就先不走。

        “不着急。”徐永光靠在墙边垂头丧气地说道，而林雅却觉得有个帮手了。

        她把手边的抹布折叠好，然后走到徐永光面前，含蓄地问：“那你帮我擦黑板？”

        徐永光没有答应，他抬手指向右侧的拖把，语气温柔地说：“这个。”

        拖地是件体力活，再加上林雅一个人肯定拧不动拖把徐永光选择这个。

        林雅见他自己给自己安排好了活就把抹布收回，走到讲台上擦黑板，虽然一米七但是对于最上面的地方还是碰不到。

        林雅努力垫脚去触碰，但是好几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蹦跳着，一蹦一跳地把上面干的地方抹湿。

        像个兔子，徐永光内心说道，他刚要抬脚去帮忙，可林雅凭借自身力量快要结束，也意味着两人要分开。

        以往在学校虽会关注林雅，但从不会想过分开这两个字，心底越来越多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执念出现了。

        就像现在，他想去和林雅有触碰，想有进一步的发展，这个发展是从同学变成朋友，可自己这样一个肮脏的人，如何可以去和高贵的女孩子成为普通朋友？

        想着，想着他就拿着拖把离开教室，往厕所走去，路上也有别的班级同学，但是隔壁班有个女生在外面等着，他知道这是林雅的朋友，从初中就认识的好朋友。

        她们才是一路人，待人和善，处事礼貌，对自己这样的人不会露出鄙夷，只会说出善良的言语。

        再次走在长廊上，林雅的朋友已经离开，徐永光想她也应该走了吧，但是站在教室门口时却见林雅还在整理卷子。

        内心的想法错了，徐永光一时有些喜悦，他迈着大步走向讲台，理智让他闭嘴，没有问出为什么还不走。

        林雅等人回来就把卷子叠起来，用便利贴写上几串数字，放到一边后走到讲台拿出里面的文件夹后，又落座到椅子上。

        卷子整齐的放到文件夹里，没有一丝褶皱，就连卷角都契合，清脆的叩击，林雅把文件夹又放到徐永光桌面，转头对他说：“这个是前一周的卷子，我给你写好放到文件夹里，回去复习就行。”

        徐永光的手愣在原地，拖把也因为自己的松手而掉落在地上，林雅似是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到，肩膀耸了下，但她没有回头。

        拖地只需要几分钟的事情，整理卷子也只需要几分钟，当林雅回到座位时徐永光已经拿着拖把再次往厕所走去。

        在厕所清洗拖把时，徐永光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次林雅指着对欺负自己的人的话语，还有她脸上的生气。

        从高中到现在，好像从没有见过她那么大声地说话，还有生气，待人都是温和礼貌，徐永光想她是因为自己被欺负，还是只要是同学都会这样出手帮助？

        林雅收拾着书包去隔壁班找朋友，正好迎面碰上回教室的徐永光，她抬胳膊挥手礼貌地说：“谢谢你帮我打扫卫生，后面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找我，我就先走了。”

        林雅和朋友手挽手的往宿舍走，徐永光拿着拖把一开始站在原地，但后来他放下拖把走到楼梯口，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宿舍。

        两双手紧紧的挨着，林雅时不时抬手去掐朋友的脸蛋，也都克制着力度，对于这个朋友她也非常小心，徐永光无意间听说好像是有先天性疾病。

        林雅笑着和朋友说自己做的光荣事迹，她对此引以为傲，非常值得高兴，觉得把人劝回学校上学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

        “以前也没见你管这样的事情。”阿软抽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揶揄地说道。

        林雅对于这件事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说出的话也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破绽，“你想啊，这都高三了，他的成绩上个一本不是问题，上大学也会有助学基金，不能让他荒废了”

        多管闲事不是林雅所会做的

        徐永光长得并不差，五官立体，无论是分开看还是一起看，都是出挑的。如果皮肤白皙比学校其他男同学都要长得好看，他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倒和他的姑姑有些像，但可惜的是徐永光没见过所谓的姑姑，因为在他还没出生姑姑便因病去世。

        徐永光坐在公交车上拿出林雅给他的卷子，里面的字迹很是整齐，知道这是林雅认真写的，以往对于不是考试的卷子，她通常都会潦草写字，但是给自己的这几张却是非常认真。

        林雅的字就像她的人一样，非常的秀气，只一眼便能记住，徐永光也是无意间看到的，后来有学着她的字迹，但是却截然相反，越学自己的字越□□，后面便不再学了，四不像有什么意义。

        卷面被林雅写满了，除了每道题的答案，旁边附带着解题思路，就连选择题也都写着，徐永光最差的科目就是数学，但其他几门都是年纪里拔尖的。

        因为数学把他的总分拉下，人们都只看总排名，所以徐永光并没有在年纪里有什么所谓的名号。

        这些卷子最终徐永光还是没有仔细看，而是放在家里的柜子里，和那个蝴蝶发夹存放在一起。

        不是见不得光，而是除了这个柜子，其他的都是黑暗，都是肮脏不堪的。

        徐母也知道徐永光回学校上课的事情，其实早就发现他没有去学校，每次回来虽然会刻意地清理衣服和鞋子上的泥土，但是泥泞留下的痕迹有些是很难清洗的。

        说过很多次，但徐永光就是肘，徐母也知道他所想的，后面也当做睁眼瞎由着他。

        但这次看到他真的重返学校，心里是雀跃的，徐母很感谢帮助他们家的同学，今天中午她拖着半残不残的身体去给老师打电话，但李老师只说让徐永光安心上学，别的一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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