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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两心十


《两心十》

        天地苍茫,黄昏渐临渐近。

        盛紘遭赵家仆婢逼停家法,明兰怎肯看眼前这大好机会溜走,她想要林噙霜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她想要上前一步进言,让林噙霜永不翻身,四姐姐四姐姐就该和她一样。

        她裙裾微动,魏易却比她快,陡然喊了一声奶奶,声音高而拔尖,【小的有事瞒了您!】魏易显得甚急,被吓到的明兰,突然一阵心惊肉跳,【亲家老爷,您今日听了多件,不妨再听小的一件】

        冬荣岂肯容他放肆,便要近前拽他。因他不是本家小厮,少不得要给几分客气,手上力气使的不大,【老爷跟前,你也忒造次了!】

        魏易纹丝不动。

        盛紘抬了手,制止了冬荣,【让他说。】他今日偏不信,一个林噙霜,区区妾室,三人明证之下,能有什么挡住他治罪。

        墨兰双眸藏泪,此刻接过杜玉的帕子擦拭眼角,心里狐疑着,好端端的,他这有什么是瞒过,要报到父亲这儿的?她回过身,双目柔红,正是楚楚模样,【你说来我听听,是什么事瞒了我的?】

        魏易不敢抬首,听了墨兰吩咐,口内才道,【是,这事是这样,咱家老爷回岳州时,吩咐了我们说,园外有人盯着,但不知对方是好是坏,让我们权作不知;另又特别嘱咐,说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警醒些。因此老爷回去后,小的便叫人留心留意了】

        墨兰心口砰砰,什么叫有人盯着?隔着一道院墙,外面竟然有人虎视眈眈,想到此处,她脑子是晕昏沉沉,一时无法转开。

        明兰听罢瞳孔不由微缩,她默默抿了唇,暖手炉上搭着的手指悄悄用力,紧紧握着。炉壁有一块凸起的纹路,这物用着时,她从没仔细注意过,此刻指腹摩擦来,似乎是一片花卉的叶子,她心中不安,藏了一丝郁气。

        庆幸没人注意她,否则这细微泛白的面色,定然会惹人起疑。明兰一笑,若无其事的低着脸目。

        盛紘拧来眉毛,听他绕来绕去,没一个字是关乎到林噙霜,不明白他说这一串有什么意思。

        魏易续道,【奶奶,一来咱们入京不久未得罪过什么人家,二来那蹲点的人不像训练有素的,小的想,怕不是见我们公子体弱,又娶了奶奶您,有人存着要蹲笑话的心;那人蹲了日子长了,我们见不是个办法,私下里想了个馊主意】提到这儿,魏易不好意思地笑笑,【于是另找个人在他时常蹲点的地儿蹲着】

        杜玉不知他说话何时多了繁絮的毛病,【怎样?快些说干净了。】

        魏易便将那一来二去省了,【那人防备心不重,又似乎急于知道园内的消息。我们想这也好打发,便随捡些琐碎事当八卦着说。】

        墨兰总算听出了点门道来,玉面上的一双柔眸微微眯起,【魏易,你这里头可是有我手头不宽裕的话?】她尚且只想到一层,以为他们在外头编造了瞎话在外头传,传到了盛家。

        魏易紧忙摆手,讨好地一笑,【这小的哪儿敢。咱们也是真真假假,哪儿敢拿奶奶往外说事。】公子借胆他也不敢呐。别说,公子这惧内的病,得的也太早了点。【亲家老爷,本来这事儿小的也没多放心上,可适才小的守在门外,听到那位妈妈说,府中传言咱们是十九日离京,这正是咱们漏给那人的消息之一。】

        海氏听得字字清晰,心里咯噔一疼,几乎下意识去寻明兰,是她派人盯了赵家?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想左了,这小厮是墨兰带来的人,说话哪能凭信

        惊疑不定之下,她竟全然理不分明,这一出是谁的手笔。

        盛紘面不改色,压低了声音,【你这是说,咱们家出了人,窥探赵家行踪?有什么理由?】

        魏易道,【亲家老爷,小的并未如此指证。那人来过盛家、也去过小庄客栈。】

        他回得明明白白,一点儿也不含糊。

        小荷初露的脸上轻漾不安的水纹,一点一点褪去清艳的柔粉,白成一块圆圆的面团。明兰听到客栈二字,两腿虚软,已经快站不住了,她紧紧攥着手上的暖炉。

        林噙霜这才明白过来,轻轻一笑,【引君入瓮有些意思。】她含笑缕缕,转头来好奇问明兰姨妈,【卫氏,你从哪个客栈来?】

        卫姨妈灰霜一样的脸庞,对着柔弱的林噙霜,仍然强撑最后一丝硬气,【这小子胡编乱造的说辞,凭的什么可信?!】

        她胸腔的一颗心,却止不住地坠下。

        此刻眉毛倒竖,夹着一脸怨意的气急败坏,和原先一进来凛然的模样,分属两面。

        盛紘觉得今天的自己,像极了一只被戏耍的红屁股猴。从前卫氏的事,林噙霜恐怕就在心里笑话自己,觉得自己好哄骗,一个在他后院如此耍弄手段的女人,被他宠上了天;而今要把从前戏耍他作猴的女人,彻彻底底赶杀出去,不承想,他没被这个女人当猴耍,却又受别人的蒙蔽------他看到林噙霜在笑。

        这一笑,倒提醒了盛紘-----这个女人心里没他的,他只是这女人手里一个可笑的富贵梯。

        他从前的偏宠,已然扯下最后的遮羞,滑稽、卑下、更有鄙陋,都在令林噙霜洋洋得意。

        【一面之词,断不得信!】盛紘鼓起眼睛,在一众人中,以主家之人,一锤定音。

        魏易俯身盯着地面,暗自勾笑,心道公子料事如神,让早备着一手。

        他磕下头,【咱们以滋扰治安罪,已将人告到了衙门】盛紘呼吸一窒,在胸口僵住,他直直地听,【眼下正记录在案,便是备着出了事,防它个万一------毕竟,它还关乎着奶奶娘家的清名。】

        就这个样子,还打着为盛家好的旗帜。盛紘气得牙疼,好一晌,才笑起来,指着魏易,【你很好,很好,起来吧。】

        【还请父亲责罚。】海氏当机立断请罪,在话音落地一刹,转身朝盛紘屈膝,【儿媳治家不严,致使贼人出入,又不曾察觉,差点使父亲受了蒙蔽,儿媳有错。】

        海朝云一脸惭愧之色,主动拦责上身外,更贤惠地替盛紘铺下一阶台阶。

        明兰身形微晃,脸上懵懵愣愣,也随海氏跪了下来,她仿佛不知事情缘何发展了到这个地步般,怔怔愣愣地道,【爹爹,这怎么、怎么听起来像是女儿做的?】旋即如受了大委屈挂出一行泪,伤心地哭起来。

        墨兰看她的作态是啧啧称奇,她与娘的一手好功夫,是被这六妹妹学得越来越好了。

        盛紘心里疼惜,知道她是孝顺厚道的孩子,又叹念她小小年纪失去生母,如今还要蒙受这不白之冤,更是怜她。宽慰着道,【起来吧,爹爹还能不信你?】他让小桃扶明兰起来,又宽了海氏。

        到了这一步,真真是谁也没料到的局面

        卫姨妈心里苦恨,她一直惦记着姐姐的死,这么多年,便是盼着给姐姐报了仇,明兰好好地活得平安。如今两个愿望只能得一个,她只能忍痛把自己舍了。

        一口气从嗓子眼直直沉到肚里------卫姨妈对此招认了,是她派人盯着的赵家。

        明兰震惊难掩,转头伏在小桃肩上,哭得好不伤心。

        【我是认了这桩,林氏害我姐姐的事可与这无甚相干!】卫氏仍支着一气,【你女儿敢走顺天府,我也是不怕,大不了,咱们公堂对簿!】

        王若弗听得一哆嗦,真是被她们一个两个不要命给搞怕了。

        卫氏的果敢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她敢只身一人从泉州到京为姐姐讨公道,便已叫一些男子都比她不上。此时她说报官府的话,若说全是虚张声势,也并非如此;其本意,是想借大家族的人爱惜名声的这点,向盛紘施压。她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是认为那个坐在上方的中年男人,一定也是有这样的世俗缺点。

        明兰仍旧伏在小桃肩上,眼睛抵着一层衣裳,她动着眼珠,眼睛里一片黑黝黝的,她看到手上那一只暖炉,原来花纹既不是叶也不是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图纹。

        父亲不喜家中的事兜搂了出去,他喜欢遮得严严的,倘若一件事要去报官才能解决,他反倒希望糊涂糊涂,让时间埋下不公。

        【报什么官我不正是官么?】盛紘靠着椅背,似乎有些烦了,一手搭在扶手上。

        林噙霜一听她们扬言要报官,当堂轻轻一笑,柔媚的细眉风吹弯了似的。捏着帕子的那只手,在女儿手上一搭。墨兰意外极了,将身子弯下点,扶着她娘慢慢站起来。

        王若弗瞠目。这一介妾室,未经叫起,竟然敢擅自起身,太、太放肆了!

        盛紘眼睛斜来一眯,大有火怒前兆。

        【我给你出个主意】林噙霜柔柔一笑,对着卫姨妈唆使道,【不妨把眼睛再往高处瞧,顺天府怎么够?】卫姨妈被她说得一愣,愣是没明白,【你呀,就该往皇城去,把御状告了,那才是好看呢。】她从胸腔里哼出两声,咯咯笑起来,那笑犹似哭,叫墨兰心颤不已,只见她娘泪光闪烁,对着上首的盛紘,十分凌厉,她揪着胸口,【我林噙霜十岁前没死,是我命不该绝!】

        这一句话,像一把铁锤,敲在每个人的心门上。尤其是敲炸了盛紘的脑子。他陡然坐起来,紧紧盯着林氏,毫无血色-------他竟然、竟然把林噙霜是罪臣之女的身份给忘了,这要报官捅了出去

        官帽能不能在都是轻的。

        房妈妈在外头听了许久,待到这儿,双眼一闭,知道事已只能至此。

        她招招手,小丫头耳朵贴了过去,点点后,紧着跑了。

        房妈妈直进屋子,往门口那么一站,把屋子里的人从左到右看了,最后目光落到站起身的盛紘身上,福下一礼,【主君,老太太请您过去】又看着明兰,【六姑娘,您也一道儿。】

        寿安堂里,盛老太太披着一件白须大氅在榻上坐着,许是上了年纪,夜里常醒,白日倒困。盛紘父女来时,老太太正手肘抵在茶几上,眼角肉纹搭皱,双目合闭。

        盛紘轻着脚步声,到着跟前,躬身请安,【老太太】声音唤的轻,生怕有所惊吓。

        盛老太太哦了一声,看是他们父女来了,含笑道,【来了?都坐------去泡茶来。】

        身侧的碧微伶俐地去了。

        盛紘走上脚踏,到榻上另一侧坐着,明兰则捡着下方,让丫鬟们般来一个凳儿,挨着老太太那侧。

        盛紘不知被唤来是什么事,半晌子没言语,盘算着,老太太若嫌弃林氏闹得家宅不宁,一辈子把她发到尼姑庵,他也是没二话的。

        一时茶上来了,除了房妈妈,老太太让剩下的人都不许跟前伺候。

        盛老太太看向孙女,捉了明兰胖胖的小手握在膝上,先朝孙女笑笑,才看向儿子,【我听你们审林氏,又关乎着明丫头生母的事,预备着如何处置?】

        老太太性子刚烈,说话也不含糊,这不别人开个口,先在门外绕个三圈才听到叩门响,她一问直奔重点去。

        盛紘方才在书屋,因她们争辩不休,互有说辞惹得他频频动气,茶水不曾好好喝过一口。此时新茶入口润一润,喝去半盏,杯脚在桌面碰着喀响。

        【不瞒老太太,儿子当年若早日明白您的话,斩断私情,何有今日宅内不宁。】盛紘话说得颇重,一向对林噙霜喜爱不过的他,脸上显见的鄙弃懊丧。当下也将事情挑拣一二陈说,【虽说卫氏诱计在先,却不是林氏偷盗家中财物的理由,这一项,她仍是实罪。卫小娘一事,她辩词多诡,可几个人证指证她,儿子想,卫小娘即便难产走的,也与林氏有莫大干系。】

        【你预备如何?】

        【儿子】盛紘迎着老太太的目光,张口,定定地道,【儿子预备,在祠堂请家法。】他下了决心。

        这是要把林噙霜打死。

        明兰在母子身侧默默垂首低眉,听了这话,眼睛精亮精亮,她心里头喜,想到姨妈,又是怕------就那样低着头,静静地等着。膝盖上开着一朵看不清的绣花,褶皱叠去了一半样子。

        盛紘本以为老太太定会同意,毕竟她老人家一开始就不喜欢林氏,后来更厌恶她主意大,爬上养子的榻。

        【你如今把她看明白了,我倒是高兴。】老太太开言后,对养子的话颇为赞色。一会儿,复叹了一口气,【只是你要将她打死,我却是要来拦你】

        盛紘一听,连道为何。他是费解了,心下又思疑,难道老太太是顾虑林噙霜罪臣之女的身份?那也不应该这么多年,老太太就没提过这茬。

        唯一怕的,是被别人扬说出去,拿捏住把柄。眼下长柏随着海家,是刚刚起步,万万不能叫一个林噙霜拖累了。

        【老太太,儿子拿了她,让她干净去了,也免得日后上辱先人、下累子孙的罪。】

        盛老太太眉目微动,看着养子半晌,深深道,【你若果真拿了她,怕才是辱极了先人。】盛紘吃惊养母话中的深意,便见老太太极有内情地短叹,【林氏由她母亲托送盛家抚养,这话是不错的。但------若无你父亲再三遗言交代,我一妇人家也不敢收留。你让林氏干净地去,我有一日去了地下,阴司里如何与你父亲见面?】

        明兰一愣,这才恍然想起半年前未听全的壁角,原来那句若不是是早年故去的老太爷

        怪不得明兰早疑怪林噙霜兴风作浪多年,祖母纵嫌弃恶鄙,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原来因由竟出自祖父身上。

        盛紘震愕不小,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一层缘故在,手掌捏在膝盖上,犹豫起来,【依老太太林氏该如何处置?】既是父亲遗言,他也不能无视之,小心谨慎地探问,【是咱们家与林家有关系?还是-----?】

        盛老太太知道事关明兰的心结,攥着明兰的手微微一拉,叫孙女抬头看来自己,她颇为爱怜这个幼年丧母的孙女,缓声道,【她父亲与你父亲,可算平生至交。那年宥阳到了二月还下了一场雪。】老太太似乎还很记得,脸上的神情因想起故去的丈夫而蒙上郁色,【你父亲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时,传来林氏父亲死在岭南的消息,你父亲突知噩耗,悲哭不止,大恸之下竟呕出一碗血,别人千拦万阻,他更是不顾,硬拖着病体给她父亲写祭稿。我记得是写了烧、烧了又写,没一篇满意。】

        火舌燎卷,千万张也成灰烬,那种气味,扑到鼻子前,和清明烧纸钱的味道,并无差别。

        -----那个探花郎丈夫,临死之前,仍命人在案上铺过白纸,他写了两行,却忽然对她说:她日后来盛家,你帮我好好照顾笔随心走,一笔一画乱如行云,风吹疾草也不如他的心灼悲狂,他说来不及、来不及果真半口气,人就没了。

        盛老太太默了半会儿,才神色如初,【林氏你留她一条命,我也算对得起你父亲遗言,就打发她到庄子上去。】轻描淡写处置了林噙霜,连带那些个事儿也一并随了风了。

        提及父亲,盛紘感到淡淡的哀色,父亲病逝那年,恰逢他与堂兄上京读书,这么些年,他用心做官,除了本心所求,也有父亲的缘故在内。

        他点点头,【听老太太的。】

        一言定下。

        察觉到孙女在身侧郁郁不言,盛老太太想起心里早筹划的另一桩事,【卫小娘的事里,你身为主君有错,王氏亦有错,独独可怜了我明丫头,幼年丧母;如今对林氏轻罚,又是委屈她。】

        盛紘讪讪,闻言一时踌躇,不知老太太意欲何为。

        老太太托了一把明兰手肘,明兰便顺势站了起来,刘海之下,泛红的双眼泪意迷蒙,她望着祖母,心里想着亡身的母亲,这未报的大仇,因祖母的呵护疼爱而悲涩难解。

        【这是我要吩咐的第二桩-------让明兰记在王氏名下,一样是嫡女。】

        房妈妈贴身伺候老太太的人,这一会儿也没想到,老太太藏着要替六姑娘抬身份的心思。其实细想来也正常,姑娘家的未来,一生系在男子身上。六姑娘快到相看的年纪了,抬成嫡女,到了夫婿家,身份上也好看许多。

        只是,这样一来,盛家的庶女,便只余四姑娘一人

        卫小娘生得貌美,如今在明兰的脸上,盛紘似乎隐隐约约想起了那个女人的样子------温婉得近乎怯懦,自己去不去她的屋倒也没个所谓。老人家为孙女打算的心思,盛紘也是能懂,何况明兰这孩子他也是喜欢的。茶水早凉了,他没有再碰,【凭老太太做主。】他答应过,与明兰说起她姨妈。【你那个姨妈】

        既要抬成嫡女,那旁枝末节的事就要处理干净。

        明兰一凛,事理极明白,【女儿懂,生母的仇要报,该依着证据来。姨妈施用小计对付林姨娘,是犯了大错。女儿堂上说的话,依然算数----日后是再无这门亲戚。只是-----爹爹,您饶一饶她,我母亲没了,万不能再搭进去一个】

        一双盛着点点泪意的明眸,委委屈屈又可怜期盼地瞧着盛紘。老太太心里疼她,自然不能看着孙女哭,当即拉过明兰,抽出自己帕子给她擦,一边说盛紘,【都是家丑不可外扬的事,你还打算治别人个大罪?她焉能不知自己犯了大错,照我看,早打发了人回老家才是正经。】

        除了林噙霜的事,盛紘向来不甚敢违抗盛老太太的话。他见女儿哭了,又被老太太当面说了一顿,既窘迫又尴尬,便存了立即离了寿安堂的心思。

        站起来,欠身道,【儿子这就去办。】

        脚下生风似的走了,留下祖孙俩对着一会儿,窗屋边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明兰赶忙把眼泪擦得干净,想着是谁又过来。

        老太太也随之而望,竟是走了一半又折返的盛紘。

        【老太太,儿子想问----】他是孝顺的,把身子像柳枝压弯,看着脚下,【父亲的祭稿,最后写成了么?】

        他想讨一个心里的疑问。

        老太太不想他会问这个,积浊的眸子幽幽暗暗,笑的时候,皱纹里是半生对丈夫的埋怨。

        和眼前这个爱惜官声的儿子不同,她的丈夫,在后来更无心仕途。

        【是最好的一篇。】

        拿命写半篇,拿死写半篇。

        她从没见过,世间有比它更好的祭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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