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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殊途


二十四、《一殊途》

        粗使婆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使手往灶里添了把柴,烧得锅上噗噗冒白气,灶底火光也不相让,腾腾地扑出灶口,熏得婆子滚烫一脸,弄得本就黑黑的圆脸,黑红黑红。

        烧了一会儿,往上眼锅头,见是好的差不多了,起来了身,拍拍两条腿站起,便听到小窗口外,劈柴的年轻媳妇哟了一声。

        【芙蓉姑娘来啦。】

        【山月居的百合羹好了么?】

        【好了好了。】年轻媳妇放下手中柴,朝厨房呼一声,【五婶子】

        刚唤一声,婆子笑着她那张黑红的脸,从厨房出来,手上拎着一瓮,【烫着哩,我先替姑娘提一节。】

        芙蓉看了婆子的笑脸一会儿,才点点头,出了大厨房门,沿着一侧墙跟走,身后的婆子将瓮放置食盒里,提着跟上。

        腼着脸笑得恭敬,跟在后面道,【姑娘,您是好心的,四姑娘也顶顶好的,只奴的这个孙女,脾气大些,进山月居做洒扫,说不得哪日,顶撞了惹得姑娘们不痛快。】

        芙蓉听了,心里头一阵冷笑,这是见林姨娘遭海大奶奶夺了管家权,要另谋高就呢。

        走着的脚一顿,芙蓉这时才撇出进大厨房的第一个笑,【才想起来孙女脾气大,你求着我给你孙女在山月居补位怎么没想起来?眼瞅我们山月居落势,就想拔腿跑,当日好的时候,砸破头往里钻,利占了,不愿担难了,天下还有这等好事?你给我说说,哪日我也去沾沾。】

        婆子脸上不好意思,矮了一身,【姑娘说笑,像您这样的,搁宅里,那都是奴的另一层主子不是?有好处,也是奴的孝敬。】

        这话叫芙蓉脸面一变,眼睛利了起来,【听你意思,宅里还有三层四层主子了!?】婆子被训的一缩,芙蓉立时夺过食盒,正色道,【咱们伺候四姑娘,各分各的差,挪不开手补你孙女的位,还是你要叫四姑娘自己来?】

        婆子一旁赔笑,【姑娘说的是,怎么能劳主子动手,咱们做奴婢的,伺候才是本分】

        【这就是了。】

        送走芙蓉,直到芙蓉身影不见,才垂了脸撇嘴呸了一声,骂道,【什么玩意儿。】

        回到大厨房,劈柴的年轻媳妇迎了上来,【没讨到好吧?照我见,不如就把丫头放在山月居,四姑娘焉见不是有大造化的。】

        【你晓得什么事儿!】婆子一改在外头的怂脸,劈来就指她骂,【瞎眼了眼的,连这点都瞧不到。】

        【婶子向来是骂我,也不说道明白,叫我长几个心眼儿。】

        婆子白了她一眼,念是一家的姓,坐了下来拾起斧子。

        【你瞧四姑娘仗着林姨娘得宠,耀武扬威的,一失宠啊,日后还未必如香姨娘的庶子。大姑娘嫁了,剩下三个姑娘,细掰了,五姑娘有她外祖家坐镇,别看六姑娘没娘,她有老太太做背靠,这家宅内,谁越得过老太太去?主君就是不疼六姑娘,顾着老太太,也不得不把手啊,往暮苍斋再偏点。】婆子哼了一声,【现在你再瞧,四姑娘有什么?有姨娘得宠,那也是靠的主君,色衰而爱驰,底子薄啊】

        【婶子也说靠主君,整个家,到了还不是主君当着?】年轻媳妇一哂,【四姑娘又得主君宠,什么好东西不都紧着她】

        【呸,说你瞎还是抬举了你,心也盲的。你见着主君短过其他姑娘的?比起其他姑娘又越去多少?罚的骂的哪一样少了四姑娘。主君几朵闺女,论得宠,还是大姑娘当年最宠。】婆子说着站起身来,咂摸了两下嘴,【等瞧吧,永昌侯府的梁夫人,来了咱们府里几次,都夸着六姑娘,搞不定这位要嫁到侯府去。】

        山月居

        芙蓉提着百合羹跨入院门,两侧拉了篱栏,应墨兰要求,都种上白继木,春夏之际,开花如堆雪一般;脚下一转,又在周边空下的一片地,栽上些许翠竹,如今几年过去,竹子高高冒出白墙院头,直遮阴在屋舍前,墨兰拿它夜里听雨,凉夏听音,便又使着在屋角右前,辟出一块地,弄了个小亭子在小竹林里。

        屋舍前一片青色板石,野草爱沿着砖缝隙疯长,长得很没有规矩,少不得要叫人清理整齐。其他屋舍里的,十天半月的,便要理上一回,像王大娘子处,往往等不到十天半月,六七天的就要去整整它们的规矩;山月居做洒扫的,春夏日里轻松许多,有时二十天理一回,夏日里,墨兰想不起来,便一个多月整一次,皆因她爱诗读词,碧草青长,是那苔痕上阶绿,又是心中悠然南山的田园情。

        可到了其他奴仆们嘴里,先是羡慕山月居的洒扫缺,转身一背,又嘀咕起四姑娘怪里怪气,什么臭酸毛病。

        十来岁的婢女正清着野草,芙蓉路过身,随意瞥了一眼。进了屋里,食盒放在桌案上,里头云栽和露种正服侍着。

        歇了一晌午的墨兰,净完面,坐到镜子前,看了看两边脸。芙蓉上前去,执了梳子替她梳发。

        【六妹妹去梁府回来了吗?】

        芙蓉摇摇头,【还没。】

        【她倒是好福气】一声轻轻哼,飘出唇,笑了道,【怎么折腾,横竖都是我嫁梁晗-----你怎么了?】

        她从镜中望着芙蓉,芙蓉笑笑,可不好说林姨娘落势,在外受了婆子的气,怕惹得她不高兴,吵闹去了反而叫人说山月居的嘴。手上侧挽了一道髻,【奴婢在外头听到一桩奇事儿。】

        【什么?】

        【上月都城里不是有位赵大人带着他的次子,进京来贴婚榜么?】

        墨兰也略有耳闻,不过是个皇室旁支,连国公都没捞上,只有一个团练使职务在身。她挑过一枚花簪,【那个病得快死了的赵四公子呀,他怎么了?死了?】

        【姑娘也不怕不吉利。】芙蓉接过花簪,插进发里,又接着道,【打出去的婚榜,不论家世样貌,不论嫡庶,只看意愿。赵大人家好歹也是濮王那一支,夫人又是如今皇后娘娘家的,揭榜要嫁还真不少。可是姑娘,你知道么?到了今日,揭榜三四家,竟无一家能成。】

        【他那家世,高的看不上,低的嘛,人家也多的是选择。】

        【不是这个,奴婢听说,头一家去的姑娘,刚一揭榜回家,就和别人家的马车撞在一块;另外一家的,说是回家夜里就起了高热不退,第三家见这样,索性不让女儿去,自个儿去了,谁知还没揭榜回家,仆人来告家中姑娘泪流不止,像疯了似的寻死,吓得当即把榜又贴了回去。】

        【这么玄乎?】

        【还有个姑娘您也认识,襄阳侯府那边的-----】

        【哪个?】墨兰竟好奇起来。

        【连姑娘,如今摔断了腿在家歇着。】

        收发最后一抹尾梢别进发髻里,芙蓉低头细看镜子里的人,不见碎发飘下,才算满意。抬手又取了盒里两颗珠子耳钉安上耳上,一边说道。

        【奴婢想呀,这人与人成不成,怕还正有些缘分在里头。】

        露种和云栽收拾好了过来,一个揭开桌上的食盒,一个摆了碗勺,两人倒出半碗百合羹。

        一个道,【姑娘是四姑娘,那个四公子,听来还挺有缘分。】

        另一个又笑道,【就你瞎说,二四得八,八是个什么呀?姑娘是要配梁六公子的,□□可是十全十美。】朝着过来的墨兰邀问,【是不是呀姑娘?】

        墨兰来桌边坐下,被她俩的话逗笑了,【贫嘴,什么十全十美,还八字没一撇呢。】

        汤匙小小一勺羹,送到唇边。

        细致的弯眉往上飞扬,分明是喜悦状。芙蓉见了,心里是按捺不住的担忧,如今梁大娘子待六姑娘的用心十分明显,瞧着就奔着儿媳去的,偏四姑娘见了梁晗一面,更是笃定是自己嫁了的丈夫。

        手上收拾着梳妆台,将带的簪花放进小盒里,一样样摆整齐,头稍稍侧了过来没望她,【姑娘少不得,还要多打算一二。】

        云栽露种面有诧异,互对一眼,落在墨兰身上。

        【今儿怎么了?】墨兰也惊了怪,【和我说这个话?】

        芙蓉过来,支了个眼色瞧向窗外,云栽会意,站到了窗边,使廊下守着的二等丫鬟去寻寻秋江,又叫那理野草的丫头远远去了。

        这会儿芙蓉才过来道,

        【姑娘,咱们早间在六姑娘那儿受了一番闲气,从前也有领教过,姑娘应当明白,六姑娘非是五姑娘那样好惹的人】芙蓉慢慢说道。

        提到早上受的气,墨兰脸色不好起来,当即把勺子扔到碗里。芙蓉继续道,【梁大娘子独独让六姑娘去,再如何信一梦缘分,姑娘也当明白梁大娘子的态度。】

        嫁去梁家,非一帆风顺

        岂能由非真非假的梦决定?说来也是那老道惹的,若不是那年姑娘落水受了风寒,左右药治不好,他来了送了一块玉人就此好了,也惹不得姑娘越信它。

        某日枕头下的玉裂了一道痕,姑娘起身说她梦见嫁了的丈夫,不见样貌,不知姓名,却等见到梁晗,凭直觉地,就说是他。

        自此,是每日欢喜。

        芙蓉想到这些,不由暗叹。

        外头秋江回来了,一脸子晦气,进门就道,【都不是东西,姑娘,奴婢去司房找刘顺家的补屋里瓷瓶,她却好说,现下里没有,要等,奴婢问要等多时,她道一月两月也有,兴许半年也补不上。】

        墨兰一听,起了细眉,涌上怒来。补的瓷瓶是她前日里摔的一个,半年也补不上,摆明是不打算补。【娘不管家,真就待我们一日不如一日!芙蓉,你是不是也在外头受了闲气!?】

        想起老婆子的话,芙蓉过了耳际,笑了一笑道,【姑娘晓得我,哪是个能受多少气的?再大的气,想到姑娘,想到山月居,也都忍了。】百合羹撤了下去,她捧杯茶给墨兰,【姑娘常读诗,不有那句‘梅花香自苦寒来’,林姨娘为了姑娘公子,从前一样伏低做小,才有的今日不是?】

        墨兰抬眼,水清眸子瞅了她,

        【你今年多大?】

        芙蓉一愣,【十七】

        墨兰嘟嚷,【十七说得话和七十似的】

        云栽噗嗤一笑,芙蓉略红了脸,轻瞪小丫头一眼,跟墨兰说,【奴婢自小生得苦,为了活下去,学得最会的是忍耐,忍过一切苦难,才觉得前方有盼头。不过呀,在姑娘身边呆久了,渐渐给宠出了脾气。】

        墨兰放下茶,给她眨眼的样子逗笑了,转而问秋江有没有吵赢。秋江摇摇头,她坐了一会儿,起身问起露种,【三日前,有件裙子是不是坏了绣花?】

        【是,姑娘在篱上给勾了口子出来。】

        墨兰努去下巴,【交给秋江,晚点时候给刘顺家的送去,就说我要补一道一样的绣花。】

        瓶子不补,那就让人给她将裙子勾了绣,再勾再绣。

        秋江答应一声。

        往常这个时辰,墨兰总会呆在书斋,写上一个时辰的字,可今日写了没几下,心里烦躁不宁,总也静不下,转手拨弄香炉,白烟漂浮,觉得味儿实重,闻了更难受。

        回头一瞧好好的白纸上被滴了墨渍,越发有气,想到如今姨娘与她的处境,竟连纸和墨都欺负起她。抬手揪起,揉成一团扔了。

        团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墨兰窝在圈椅里,望着香炉白烟漂浮,微微出神。

        过了许久,帘外的芙蓉露种听她叫唤一声,说去林栖阁。

        母女俩一见,说了一会子话,便又绕到梁家身上,墨兰坐耐不住,嘴巴叨利,叭叭地数落明兰,一会儿说她巴结梁大娘子,一会儿又说她背后讲自己坏话,埋怨规矩严苛,连门都迈不出去半步。

        林噙霜听得头疼不已,一旁撑额,心里直道这孩子没半点耐心,生的面容娇柔,性子却无一点柔性,既要强又不服输,更不懂什么怀柔手段,急事起来,丝毫不输莽里莽撞的五丫头。

        茶碗泼到地上,惊起了林噙霜。小丫头惶恐惊怕,这边女儿又是颐指气使的模样,面上无奈,只耐心脾气好好与她说了一番,正巧那边就来了人,叫墨兰过去寿安堂请安,

        墨兰一听,顿时耍起脾性,小袖子一甩,直说回人我病了,我不去。

        林噙霜站起身,轻骂一声女儿傻丫头,过来替她整整适才转来转去,飘然不齐的衣领,好生与她说解一顿,墨兰才听进去三分,不情愿地收起性子。

        【一旦外头的面皮塌了,那人人就都知道你塌了】

        面颊的肌肤划过娘的指尖,掠过来有一点点冰冷。墨兰想到秋江芙蓉说的事儿,望着小娘的脸,抿着小嘴想说什么,对上的目光怜爱深重,心中一阵伤感,流露几分动容。

        她谨遵了小娘的话,带上芙蓉去了。

        还没进寿安堂,只在大门口,便听见王若弗的嗓音,喜洋洋地道着今日见的贵人们。王氏一面道一面拿眼角瞥了一瞥娉婷身姿的墨兰,只看她近前福下一礼后坐到一旁。王若弗暗哼,存心要叫林栖阁吃瘪生气,便说得越发高兴,一家一家贵人数着,什么英国公、越国公呐还特意朝着墨兰方向道,那是数都数不清啊

        墨兰淡笑一瞬,没与理会。

        如、明两姑娘在下首一块儿说话,这会儿见墨兰到了默坐一旁,如兰就开口道,【六妹妹,我看你这羊脂玉手镯的成色,比那次我过生日的还好些】

        似乎是知道墨兰撇过去一眼,如兰兴道,【看来这吴大娘子真是舍得,一送就是一双】

        【五姐姐喜欢呀,那咱们一人一只】

        明兰露乖地褪下手上的玉镯,就给如兰递去,如兰捧在手上,着意挑衅了一眼对面的人,明里暗里地说某些人就是不如。

        【四姐姐】明兰佯装不知争锋意,小小的脸,甜甜地笑来,【伯爵娘子还送一枝了攒珠钗,五颗珠子有这么大】她特特伸出手比着,好叫墨兰知道有多大,【等会儿我叫人送到你院里去】

        墨兰面不动色,忍着气,念小娘说过的话,又念芙蓉来的路上叫自己忍一时方得长远的劝语。她悠悠道,【不必了这样的钗环呀要一筐我也有,什么稀罕东西,妹妹自己留着带着好。】

        如兰一旁做着嫌弃的嘴脸,接着听明兰开口左一句世家公子、右一句与伯爵娘子多亲近亲近的回怼,便暗暗欢喜,她就爱见墨兰吃瘪还回不得嘴的样子。

        屋里的王大娘子也好、盛老太太也好,一个是自己亲女儿,一个是自己亲养的孙女,坐的是一家人,来的却是三方阵营。此时见着她们姐妹有争端,是既不插话也不出言阻拦,反而由着去。

        墨兰不喜欢来寿安堂,不仅仅因着老太太不喜她,而是同样都是孙女,有时候只有自己被老太太的冷漠言行扎到心。

        也算了又不是一日两日。堂上的两个大人都装作听不懂,自己又不是个傻的。

        她只得憋住气管住嘴,听妹妹们挖苦完了,方起身与祖母告退。

        娴静静地出了寿安堂,气冲冲地回到山月居。

        到了屋里,拉出抽屉捣拿一个镯子,只犹豫了一丝立时甩手砸了出气,玉块碎飞四下,将抱了东西进来的云栽吓了一跳。

        【姑娘】云栽复唤一声,【六姑娘又差人送东西给您,说是伯爵娘子送了她一堆皮货,她一人穿不了许多】

        话音未落,墨兰风一阵的过来,夺过包裹举手扔到了隔扇外,才受了人家利嘴,这会儿又来,分外气道,【我又不是乞丐,不用她来施舍!】

        云栽不似芙蓉沉稳,略有些慌,知她在气头上,劝解的话听不进去,便出去拾了包裹,走到门外差个丫头去寻芙蓉来。

        哪知芙蓉在后院已听到声响,匆匆赶来,她一跨进屋子,瞧见地上的碎玉片,目中诧异,又见墨兰坐在圆桌旁扯着帕子,知晓是在寿安堂给气着了。她呼着小丫鬟进来收拾一番,自己上前安抚。

        略宽了两句,好不容易慰得她消气,便又听见前门院外吵吵嚷嚷的。

        像是云栽声音

        墨兰缓过一口,这想起来她让云栽滚了,好奇夹着忧心,提了裙子出屋,带了人去看。

        却是暮苍斋的丹橘与云栽在院门口,闹得脸红耳赤。

        【怕是我们姑娘指头缝里漏出一点东西,都够你们林栖阁攒半年了吧】

        墨兰踏着这句话出来院外,【你们暮苍斋的,在自己院子里橫也就罢了,还橫到了我院子里头来】

        丹橘抱着皮子,眼儿也不瞧人,轻蹲了小半腿,拖着调儿道,【四姑娘教训得是】话锋旋即一转,【不过,怕是四姑娘也只是在自己院子里耍耍威风罢了,出了这院子、出了这个家门,姑娘您不比谁都忍气吞声个个都夸我们姑娘,比嫡女还有气派,上赶着邀她去玩儿呢。】

        这下还了得,那越说越洋洋得意的话,是句句戳扎在墨兰心上,气得她抖了一抖,朝身后喊人把丹橘绑了,明日就发卖出去。

        她实在气得狠了,连规矩也顾不得。

        丹橘瞧她那发威都嫌不足的样子,嫌弃似的一眼低垂下来,淡定道了一句谁敢,竟叫山月居上来的媳妇都住了脚,【我可是老太太派遣到六姑娘身边的,纵使是打破了油皮,也要老太太拿出我的身契出来,到时候咱们再评评理,是谁先口出恶言】

        【这么好的东西,就是给要饭花子,也不能给不是好歹的人糟蹋了吧】

        小娘叫她忍,芙蓉劝她忍一时,今儿叫这丫头蹬鼻子上脸,委实头一回。她气冲上脸头,下了台阶就是一巴掌招呼,打得丹橘一个趔趄。

        【好个贱人丕子,竟敢在我家里头糟践起我来了。】芙蓉跟上来拉了一拉墨兰,墨兰看了一眼,胸口被气得砰砰跳,略顺一口,道了两声好,【你是老太太的跟前人,打量山月居治不了你是不是?】

        丹橘捂着脸,不忿地轻瞥那张已被她气成桃花花色的娇艳面容,默然没说话。四姑娘是个没头脑的,急性脾气,刺几句就持不住毕露秉性,她可看不出四姑娘有什么法子能治她,就算治她,横竖今晚她过不了六姑娘的关。

        【来人!】墨兰冷斥一声,【给我拿绳子绑了堵住嘴!】狠狠瞪了一眼丝毫不怕的丹橘,【送到葳蕤轩去,辩一辩贱婢爬到山月居头上是个什么理儿!今儿我倒要瞧瞧,你们家姑娘有多大的脸!】

        说罢,墨兰领了几个二等丫鬟直奔暮苍宅。

        这厢不待丹橘呼声,三四个媳妇丫鬟上来压住人。既得了话,自然是不怕,擒手的擒手,堵嘴的堵嘴,一会的功夫,把人团团捆了住。

        那抱在手里,上好的皮子掉在地,由着几条帕子塞嘴的丹橘扭挣间,踩上好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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