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您女儿想自杀
乔书宁拘谨的坐在警车里，回想起山坳逃生、徒步10km、高速拦车结果招来警车的狼狈，又看了看车后座自己身边一左一右如同看嫌犯一样的警察，忍不住像鸵鸟一样将头往衣领里扎了扎。
“下次就不是罚款这么简单了啊，高速下车多危险啊，你女朋友也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高速赶人下车吧。”警车稳稳停在路边，警察一边下车一边教育道。
“明白明白，保证没有下次了。”
眼见乔书宁只差就地立誓，如有再犯天打雷劈，警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副浪子回头为时不晚的鼓励眼神。
乔书宁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对了，我想问您一下。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我很怕她出什么意外…”
面前的警察略一沉吟：“她之前有过自杀行为吗？”
乔书宁一时间哽住，总不能跟警察说她是被去世的姥姥阻止了。
“怎么说呢，算是有吧…”他答道。
警察从车里掏出纸和笔，留下一串电话号码：“我建议带你朋友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或者让她的家人们多陪陪她。如果真的遇到了最坏的那种情况，及时打120或报警。”
“……好吧。”
本就只是抱着问问看心态的乔书宁哽住片刻，只能沉默。
目送警车离去后，想到临别时老奶奶殷切的眼神，他抬手看了眼手里早已字迹模糊的地址电话，叹了口气，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
这是离自己上警车的地方最近的一处高速出口，由于前面一连环的变故，此时早已过午夜，四周人烟稀少，就连来往车辆都寥寥，伴随着他肚子的“咕咕”叫声的，只有夏天夜晚虽有凉意但仍旧闷热的风。道路两旁的草地不知为何，朝上翻涌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臭味，似乎是什么动物腐烂的味道。
乔书宁揉了揉鼻子，掏出几乎已经英勇就义的手机，趁它弥留之际打开叫车软件滴了个私家车。
忙完这些后，他开始回想在亡使器械管理处看到的画面，脑海中不断闪过长安拿到手机后调阅亡者亲属关系时显示的资料片段。
“陕南省安阳市崂山区南坪路…”
所有关于老奶奶亲属关系档案的信息碎片，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朝他涌来。如果有人能透视他脑海中的景象，就会发现此刻乔书宁的大脑就像一座记忆宫殿，不断闪烁着过往的记忆。
没错，被地府业务员裸眼鉴定为人间普男的乔书宁，最特殊的个人技就是过目不忘。正因如此，他从小到大的升学之路都格外顺畅，名牌大学毕业后通过银行招考，成为典型的别人家的好孩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精力白天银行上班晚上背书考公，本以为再过几个月就能顺利参加考试上岸了……
谁曾想，这个时候却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着一些自己几天前可能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此刻，乔书宁正在脑海中检索着在亡使器械管理处看到的信息，每个画面碎片都在他的脑中被逐帧放大。
“宋家庄上新村128号。”他从记忆碎片中检索到的，正是老者女儿夫家的住址。
乔书宁上了车，跟司机说了地址后便像司机要了一根充电线，充上手机后给银行领导发了条信息。
“尊敬的领导，我家里有些事情，想明天请一天假，实在不好意思。没有完成的工作我到岗后一定会加班完成……”
我的全勤，我的年终！！！
想及此处，乔书宁忍不住内心宽面条泪。编辑发送完短信，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折腾了一天的困意终于向乔书宁袭来，他放下手机，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了下来。
虽然目的地和现在地位处一个省份，但毕竟要去的地方是个略为偏远的城中村，乘车起码也需要2-3个小时，够让他睡一觉了。
闭上眼的那个瞬间，乔书宁好像在梦里又看到了那张脸。那双倔强不好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向下的嘴角、红裙、散乱的黑发。
嗯，要把这个名字从自己字典里剃掉。
不过……她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长安。”
乔书宁在心里忍不住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然后沉沉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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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乔书宁看了眼车上显示的时间，已是早上五点多，城中村的商铺已经陆陆续续开门营业。
许是因为一觉醒来睡懵了，下了车他才意识到司机一定是趁他睡着绕了路，本来四点出头就应该到了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了五点多。
他肉痛的结了车费，趁着天光熹微，找了家小馆点了碗豆浆和几个菜包，准备吃了早饭再上门。
当乔书宁按照地址上门的时候，天色已大亮。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光线昏暗破败不堪的筒子楼，一层大概有几十户人家之多。远远望去，间隙非常相近的房门像极了一个个墓碑。
望着透着莫名的阴森的建筑，乔书宁打了个寒颤。
正值出早工之际，筒子楼里的各家各户陆续开始进进出出，女人们在房门口炉灶上热着昨晚的剩饭，男人们洗漱准备出工。
由于背阴，筒子楼里长长的走廊未曾接受过阳光的暴晒，霉味儿和常年炒菜积累下的油烟味、汗臭味排列组合在一起。挂在走廊一侧的衣物，也由于长时间暴露在充斥着霉味的空气内，混合着洗衣皂的味道，组成了一种新型气味毒药。乔书宁就像身处毒圈，只得半屏住呼吸，快速在楼里穿行、找寻着记忆中的门牌号。
“128号，就是这了。”
他站定在一户门口堆满杂物的屋门外，门外的旧纸壳一捆一捆扎起，随意的侵占着本就空间逼仄的楼道。已破损不堪的门上有一行用粉笔画的歪歪扭扭的小字和三个牵着手的小人，一看就出自小孩子之手——“宋家宝之家。”
老奶奶的孙女大名叫宋家宝吗？乔书宁想了想，“笃笃笃”地敲响了门。
“有人在家吗？”
无人应答。
“笃笃笃”他又敲了三声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还是无人应答。
看了看窗子里透出的灯光，乔书宁五指握拳，“哐哐哐”又砸了三下门，门框上的浮灰甚至都被震到窸窸窣窣的飘落下来。
“草他妈的，哪个瓜皮大早上砸门。”
门内传来男人叫骂的声音，而后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推开，狠狠撞到乔书宁的头上。
乔书宁吃痛之下抱头蹲地。
只见门内走出一位两鬓斑白，眼露凶光的男人。男人虽已上了年纪，但双眼闪烁着一种精干，不过这种精干搭配他的眼袋和黑眼圈，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感，脸颊上的褶子更是加重了他的凶相，让人望而生畏。
本来乔书宁已经预设好了多种与老奶奶女儿、女婿见面的场景，并在脑海中草拟了三个以上版本委婉告知他们，他们的女儿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这一事实。好让他们能够抽时间多陪陪女儿。
但！
跟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对视的第一眼。
乔书宁他慌了。
“妈的，有事说！大早上给谁嚎丧呢？”门口那男人不耐烦道。
“咳。”乔书宁咳了两声，又深呼了一口气。
“您女儿想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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