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四章
“霍克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魔法师，早在切诺萨克建成之前，霍克就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他的高塔，但他最终还是被执掌正义与法制之剑的圣骑士所打败。高塔折断倒下，又很多年之后，莱顿帝国的先祖在这里建起城邦，当新兴之城切诺萨克逐渐扩张，一直到我们这里——”
“知晓那段历史的人，就将建在高塔废墟之上的这片地区称为霍克街。”
朱丽娅和菲利普从小听着父亲的故事长大，当他们抱着新成员安东一起的时候，这些老故事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精彩之处。
小安东已经快两岁了，不像其他孩子或者菲利普小时候一样爱哭爱闹，乖巧得让人心疼。
朱丽娅喜欢把这个小家伙抱在腿上，轻声细气地给他讲述自己一天的见闻——花店的花、蛋糕店的橱窗、自行车、拉车的大白马或者莉莉的新裙子——“你真是无聊死了朱丽娅！”
菲利普则更喜欢给自己的小兄弟说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一天朱丽娅外出打工，菲利普就抱着安东坐在门边，等着母亲下早班。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逃脱了朱丽娅的魔掌。”
一年半过去了，菲利普的头发终于还是没能整整齐齐地长出来，他习惯性地用手摸一把头顶，有些难过地说：“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红色的镜面盒吗？那简直就是巫师必备的！……唉，它被买走了。”
“……唉。”
“哥、哥……”小安东软软地搭上菲利普的手指。
“唔……”菲利普愣了一下，接着开始没完没了地摸弟弟的一头软发，又没完没了地叹气。
就算是才八九岁的他，也有许多的心事呢。
雾霾霾的天空终于渐渐放晴——
怀特夫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在看到可爱的孩子们时，双眼里又绽放出柔和的光彩。
生活中是有着美好与幸福的。
当然，也充满着种种苦难。
朱丽娅在这天做完工回家的时候，正好遇上挂着小盒子到处卖糖的商贩——五彩缤纷的糖果啊！
不止是她，就是安东和菲利普，也会对这样的东西抱有极大的热情。
朱丽娅这样想着，还是毫不留恋地从商贩身边走过。
“唉，等等。”莉莉叫住了她，摸出两枚硬币。
“朱丽娅，想要吃糖吗？”
朱丽娅一时感到迷惑，摇了摇头。
接着莉莉向糖贩买了一个糖包，不由分说地塞到朱丽娅手上。
“……莉莉？”
“……我以后不会再跟你一起去做纺织活了。”
“也不会去市集了。我也不跟你去小河边踢石头了。”
朱丽娅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自觉地捏住手中的纸袋，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怎么了？
“……”莉莉冷漠地撇开眼睛，“再过几天就要交房租了。我以后就在老别特街的红玫瑰店里工作。”
霍克街陆陆续续有好几个女孩子都去了红玫瑰……出卖身体和灵魂。
朱丽娅攥着糖果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发现菲利普已经去参加报童的面试，母亲把安东背在背上，手上针线来回穿梭。
“回来啦孩子，赶紧歇一歇吧。”
朱丽娅僵硬地弯了弯嘴角，仍然温顺：“妈妈是在做什么呀？也是克朗先生的订单吗？”
怀特夫人摇摇头：“是在服装店接的单子，只要赶在后天之前完成，就能够凑齐房租了。”
“……”朱丽娅一愣，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交房租的那天天气很不好。
朱丽娅从窗户边过时，一瞥间看见了黑沉沉的天空。
“……”
她听话地带着两个弟弟去往地下室。
上一次交房租的时候朱丽娅还很年幼，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危险的事。
“……”菲利普抱着安东，朱丽娅把菲利普抱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抖。
“朱丽娅……”
“啪嚓！”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于是孩子们不再敢出声了。
地下室是昏暗的，空气凝滞，没有多余的声息，好像时间也变得很缓慢……朱丽娅从心底生出一丝说不清楚的惊惶。
命运……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小小的脑袋里蹦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是怀特夫人掌着蜡烛来叫他们的。
大大咧咧的菲利普抱着弟弟投入了母亲的怀抱，继而从木梯吱呀吱呀地攀上去，嘴里嘀咕着“可把我憋坏了”之类的。
朱丽娅却没有这么开朗，她对着母亲微笑，手指暗自绞在一起。
回到地面上，天气当然还是没什么改变，窗外的街道上一如既往地荒凉，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朱丽娅很确定地想，就是不一样了。
门边摆着的盆栽干枯折断，就像父母竭力掩饰住的疲惫一样……莉莉给她的糖果的包装袋还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十三岁的朱丽娅沉默着垂下眼睛。
在伟大的切诺萨克，从霍克街一路向北，掠过老别特街、温泉路和路维西上城，沿着十字长沿横穿新约花园，再怀着虔诚拜入圣乐门，跨过河流，穿过成片的花圃，就来到了约西亚皇族所居住的地方：兰柯西上城。
作为国家的政治中心，兰柯西随处充斥着庄严巍峨的氛围，精锐的皇家护卫队四处巡逻，街道上的行人大多衣着庄重，神色平淡，随便站出来一个，说不定都是某座城邦的领主、位高权重的将军，或者是遥远关隘的指挥。
兰柯西这座巨大的城堡由不朽不灭的白焰髓石构筑而成，每当阳光挥洒，世界进入白昼，整座城市便会被笼罩在由宝石所折射出的清淡的柔光之中，仿佛神殿降临人世。
不可否认，人类缔造出了无比辉煌的文明。
“这是一个极盛的时代。”
莱顿帝国的老国王卡罗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灰白长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身穿滚金的冕袍，膝上搭着一本古籍，神色平和，眼神清澈，在大殿正中的王座上，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学士而非政客。
“就我所知，我们已经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精灵、人鱼、矮人、龙族、妖精……所有的种族都进入了新的阶段。”
卡罗陛下接见的尊贵客人——落日山脉的精灵国王安度尔斯，沉默地聆听着。
“我看到不同发色的精灵在神圣的湖边聚会，人鱼们把织好的锦缎送上海龙拉载的货车，矮人的王族在巨大而精巧的地下宫殿里学习历史典籍，龙族在大洲一般的岛屿上开办学府，妖精则在亚皇的带领下建立了王国……可是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美好了吗？”
“……安度尔斯，我的老朋友，”老国王目光沉静，语调缓和，“我们同样不能忽略这之后的阴影。”
……
数层楼阁之下、多座殿堂与花园之外，由意义事物“露珠”所庇佑的玫瑰庄园，清澈甘甜的水流从高处的圆池倾泻而下，坠入下方绕城花圃的湖泊里，形成一道细长而美丽的瀑布。
玫瑰庄园的主人瑞格爵士在瀑布旁阅读报纸，等到早茶喝到一半，才终于等来了报信的管家——
“老爷！老爷！夫人给您添了位小姐！”
是的，今天是瑞格夫人生产的日子。瑞格爵士当即放下报纸，快步往产房走去。
瑞格一家从属于声名显赫的伊兰塞尔家族，地位尊贵，他们家这位将被冠以瑞格之名的新生儿，当然也会在荣光与尊崇之中长大，成为家族典籍中所记载的人物。
……不过，只是这样是不够的。
瑞格家的新生儿最终被家族的长辈赋予了莱莎·瑞格这样一个名讳，到出生第三天，就有了自己的教母——苏菲亚·伊兰塞尔，人们眼中深居浅出的狸花爵士。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作为自命最为忠诚又最为有用的部属，在女皇洛菲的领导下，血族已经跟随着自己的主人前进了成千上万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方，都绝不退缩。
“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落在了你的头上……真叫人嫉妒啊。”
“呵呵……”苏菲亚轻轻地笑几声，“或许是因为刚好这个人类也叫苏菲亚吧。”
她身着华服，懒懒地坐在刺绣的单人沙发里，血红的眼珠已经是人类的棕黑色——
“洛菲并不怎么聪明，更何况她还忙着和暗精灵争夺权力。”
“……你不会真的要……？”
“怎么会？我只是单纯对我们的女皇大人略有微词罢了——谁让她处死了我的孩子呢？”
“但是这是我跟她的事，我总有一天会让她付出代价。而在这件事上，天国和地狱才是我们的敌人。”
“……”
狸花女爵的府邸上，娇艳的鸢尾花一丛一丛，灿烂无比。
“你谈到这些……是在拉拢我？”
“……想多了，维特。拉拢你干什么？”
顶着稚童面孔的维特却若有所思：“……我记得你很久以前说哪个魔王长得挺合你胃口的。”
苏菲亚噎了一下：“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才行吧。我们也就是血族的亲王而已……在那些大人物看来，估计就和灰尘没什么两样吧？”
“……那上次戎瑟领域开张前的聚会上，你是怎么跟那位爱华大人吵上的？”
“她？”说到这个苏菲亚就来气：“一个堕天使而已，占了个魔王的名头，难道就真的是魔王了吗？真的动起手来，我绝对不会是输的那个。”
维特点了点头，在这时表现出了出色的理智：“但愿如此吧。”
时间在闲谈中匆匆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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