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蓝儿于高高的楼台上一路奔下，如舞动的蝴蝶般跑到水岸边。

        祁钰远远的瞧见她站在一块湿滑的大石头上晃晃悠悠的向自己招手，生怕她因脚下不稳会跌入水中，便未等画舫完全靠岸，就从甲板上一跃而下，伸手将她从岸边的石头上扶了下来。

        蓝儿从未见过祁钰有如此不凡的身手，加上多日未见甚是想念，此刻是又惊又喜的看着祁钰的脸庞，恍然间觉得如梦似幻，竟美好的有几分不真实感。

        祁钰看着小懵猴此刻正痴痴傻傻的看着自己，好一会也不说一句话。就戏虞的在蓝儿眼前晃了晃手臂，说到：“可是傻了？好一段时日未见，竟连恩师也不认得了？”

        蓝儿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拽了拽祁钰的衣袖，确认并非是梦境后，才忽闪着那双闪亮的大眼睛说到：“看模样和神态确实还是祁钰哥哥，可总感觉与从前的祁钰哥哥有些不同，细看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只觉得是长高了好多，一时语塞，才不知该说些什么。”

        祁钰被蓝儿这纯真呆萌的表情逗笑了，帮她抚了抚腮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她的眼睛说到：“蓝儿也长高了长大了，若不是看到你一路奔跑爬上岸边的石头，又喊又叫的冲我招手，我还真以为这是某位官勋之家的仕女立于岸边呢！”

        蓝儿看见祁钰那温暖的笑容又如往常般挂在唇边，顿时倍感亲切，于是回望着祁钰的眼睛问到：“祁钰哥哥不是随祖母住到别处了吗？怎么会乘坐画舫出现在这里啊？”

        未等祁钰答话，却听将祁钰的身后传来另一个少年的声音说到：“来放灯祈愿啊！不然某姑娘做的天灯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蓝儿歪了下小脑袋，侧头看见说话的人正是祁钰的兄长，他身后还跟着多日未见的秦忠，便欢喜的说到：“多日未见，大公子越发的丰神俊朗了，秦钟哥哥也更加少年英姿了呢！”

        正说话之际，却瞧见杭聚追着妹妹一路奔跑而来，水岸边的几个少年远远的向他打着招呼，杭聚跑到他们身边，向几位少年先行了个拜礼后说到：“中秋团圆夜，愿各位兄台合家美满、家中长辈身体康健。”

        蓝儿见大家许久未在一起玩闹了，便说到：“难得能在京城里能寻得这么广阔的水域，蓝儿和哥哥在南京的时候经常在水边用小石子打水漂，不知道北京城里长大的几位哥哥可曾玩过？”

        祁镇自小好动且顽劣，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水边嬉戏的机会，于是率先在岸边捡了块扁圆的石头掷了出去，石头在满是光影的水面上跳跃了十几下后才落入了水中，引得几个少年一片欢呼和掌声。

        祁钰和秦忠也将刚刚寻得的石子用力投了出去，同时出手的两个石子如亲兄弟般一路同行，差不多速度、差不多距离的在水面跳了十下后，同时落入水中。

        祁镇在一边哈哈大笑的说到：“果然是我的两个徒弟，这手法、力道、速度竟如此的相同！”

        最后上场的是杭聚，只见他寻了块无比薄圆的石片，用大力在手中旋转着投掷了出去，那石片便如灵巧的蜻蜓般在水面点了二十几下后才落入水中。

        祁镇被惊得长大了嘴巴，向杭聚问到：“天哪，杭兄是如何投掷的？竟能让石子如此灵巧的在水面上跳跃？

        杭聚笑着答到：“小时候经常随父亲在水边嬉戏，他说打水漂的时候要保持一定的倾角，且这个角度要极尽所能的接近水平面。再就是将石子投掷出去的时候，要尽量用力令其迅速旋转，这样才能让石子在水面能跳的足够远！”

        祁镇和祁钰依照杭聚所说的办法，又尝试着投掷了几次，果然效果明显，每一颗石子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的在水面飞出去好远。

        几个孩子在水岸边嬉笑玩闹的不亦乐乎，时间却过的飞快，眼见着月亮移向中天。

        几个侍者从画舫上来到岸边，将数盏天灯、红烛、打火石和控线放到岸边的空地上，领头的侍者向祁钰和祁镇说到：“禀二位公子，时辰不早了，趁此时无风，正是放灯祈福的好时机，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可以点灯了。”

        祁钰和祁镇上前取了一个天灯，先将灯体撑开，于四周系上控线，然后将红烛放入底座并点燃，接着两人同时拉直四周的控线，不一会的功夫就见灯体膨胀跃跃欲动。兄弟二人默契的将控线缓缓松开，天灯便开始慢慢的自由浮动，直至升上天空。

        祁钰和哥哥祁镇连续将几个天灯点燃并放至天空，全程并未有过多的语言，却分工合理、配合默契，让一边默默看着他俩放灯的杭聚和蓝儿兄妹钦佩不已。

        只听杭聚对妹妹说到：“你看他们兄弟俩只要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彼此间接下来要做什么。竟比咱们兄妹二人平日里一起配合着做各种小玩意儿时默契的多！”

        蓝儿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正在放天灯的祁钰和祁镇，说到：“他们二人是自小同吃同住、一处读书、一起受罚的亲兄弟，当然是十分了解彼此的！可咱们家是一子一女，你每日去官学读圣贤书，结交世家子弟，满身都是少年雅士之风。我却只能在家做女功、烧制瓷器，每天都是灰头土脸的还要被你笑话！咱俩能有默契吗？若你是姐姐不是哥哥，咱们也每日一处画画、弹琴、做女红，想必也是姐妹情深、默契的很呢！”

        杭聚被妹妹的话逗乐了，这语气里满是委屈和不服气，经蓝儿这么一说，好像杭家的小主子只有哥哥一个，而她却是被奴役的小童工。

        杭聚本想搂过妹妹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搂在怀里温暖的劝慰几句，却没成想妹妹这身量已不再是刚入京时的女童，竟已高到自己的耳际了。

        便只好轻轻的拍了拍蓝儿的小肩膀，对她说到：“哥哥可比姐姐实用多了，若你将来的郎君对你有半点不好，我便杀将过去，替你把他痛打一顿！有哥哥在，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祁钰和祁镇将所有的天灯逐一放完，听到杭聚说要打架，便转过头来笑着问到：“杭兄这是要打谁啊？不如算上我们兄弟俩，也能打的痛快些！”

        未等杭聚答话，蓝儿就抢先说到：“天灯都已升空了，咱们快一起许愿吧！”

        空中数盏光亮闪烁的天灯，将月光下的夜幕照的红光漫天，几个少年便于这光影之下的湖边双手合十、闭眼低声的念叨着各自的愿望。

        只听杭聚低声说到：“愿家人一世安康、愿自己学有所成报效朝廷！”祁钰和祁镇则共同说到：“愿国泰民安、天下无恙！”

        只有蓝儿像念咒一样的叨叨了好一会，杭聚满是好奇的问她：“蓝儿是许的什么愿？怎么听着竟像是在念咒一样？”

        蓝儿笑着答到：“哥哥们许的都是大愿望，自要昭告天地神灵。蓝儿许的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只在心中虔诚默念即可。”

        她说完后，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祁钰并问到：“祁钰哥哥以后都住在别处，再不回府里与娘亲同住了吗？”

        祁镇见蓝儿的眼神里写满了牵挂与不舍，就故意逗她说到：“你祁钰哥哥自幼贤孝，怎会留娘亲一个人独居？自会将娘亲接到祖母处同住，那边府里以后就不回去了。”

        蓝儿本以为祁钰只是暂随祖母到别处小住一段时日，没成想竟被祁镇告知以后都要久居别处，再不回来跟自己家做邻居了。瞬间觉得心中酸楚，好似丢了自己的最重要的心爱之物般心痛不已。

        她悄悄拽住祁钰的衣袖，几颗硕大的泪珠便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祁钰见蓝儿如此舍不得自己，便反手握住了蓝儿的两个袖腕，温柔的对她说到：“傻瓜，兄长是在逗你玩呢！家学设在了府里，祁钰哥哥自是要回到府中进学的，况且就算是以后都不住在府中，祁钰哥哥也会想办法每日陪着蓝儿读书写字、画画弹琴的。”

        蓝儿好似只听到了“以后都不住在府中”几个字，完全没听到这句话前面说了什么，更加抽泣着说到：“祁钰哥哥若是长大了考取了功名，也是要离开这里到别处就职赴任的。终究还是会留下蓝儿一个人的。”

        祁钰替她拂去脸颊上的泪水，笑着哄她到：“那祁钰哥哥就不去考什么功名了，等蓝儿长大了就带上蓝儿骑上马，提着长剑背着琴，咱们一起去仗剑天涯。只是没有功名在身，只怕蓝儿要跟着祁钰哥哥挨饿受苦了！”

        蓝儿一边抽泣一边说到：“才不会受苦，蓝儿有一身手艺，定不会让祁钰哥哥挨饿，还能陪着祁钰哥哥看到江山如画！”

        祁镇看着眼前彼此相牵的两个人，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酸楚。蓝儿不过是刚刚脱离了女童迈向女孩的年纪，却已满眼里写满了对祁钰的依恋。祁钰自小寡淡少语、行事稳妥，却只对蓝儿温柔相待、耐心细致。

        他有些嫉妒蓝儿，因为自从蓝儿出现，自己便不能再独享祁钰那份令人心安的守护了。他也有些嫉妒祁钰，为什么弟弟可以衣食无忧的做个逍遥王爷，而自己却要承袭大统为天下苍生负责？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替弟弟高兴，至少兄弟二人能有一个去拥有这份美好已是幸事。

        而杭聚此时看到此景，内心却是五味杂陈的。他欣赏祁钰的温文尔雅、恭谦如玉，也知道蓝儿自第一次见到祁钰就喜欢跟在他的身后当小尾巴。自己一直以为蓝儿只是把祁钰当哥哥一样对待，所以才劝说父母由着祁钰每日到家中教她写字、画画、弹琴。

        却从来没想到蓝儿对祁钰的依赖已经远超过普通的邻居关系，她已经把他放在心里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了，这样的位置不仅让杭聚觉得震惊，更让杭聚觉得不知该怎样处置才能恰到好处。他的脸上只好一阵红一阵白的处于各种不知所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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