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辐射
“空腹血糖2.8。”
“高压八十，低压五十八。”
老李看着两组数据微微皱眉。
分别测过血压跟血糖之后，陈墨的两项数值都还算正常，只是低血糖跟低血压而已，这是很常见的太空病。
血糖是因为饮食，血压则是因为重力。
这是长期居住在太空中必定会伴生的基础病，并不一定是导致陈墨这次吐血昏迷的主要原因。
“你看, 我就说我没什么问题吧。”
刚刚苏醒过来的陈墨看着老李忙前忙后的为自己测血糖血压，表现的十分配合。
看到各项数据都正常之后，还没忘开口笑着安慰了一下紧张的老李跟玉兔。
“呜呜呜……”玉兔委屈啜泣，但是听到陈墨说自己没事之后，有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了。
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但是情绪看起来也已经稳定多了。
可老李就不是陈墨简单几句安慰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他好像还有话要说，但是看了眼陈墨旁边的玉兔还是默默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天宫基地在某些程度确实要比地球来的先进许多，但是也有很多地方是因为运输又或者其他问题没办法做到的。
例如医疗检验。
天宫基地只配备了各种急救设施跟药物以及全套的抗生素以及维生素。
出现危机救命完全没有问题, 甚至在建造之初还配备了功能齐全的手术室。
受伤之类的完全能够完美处理。
可取舍之下，对于病症的检测手段就比较单一了。
他们实在是没必要浪费那么多的空间跟资源，专门运送上来一台CT机又或者血液解析器。
天宫基地科考队的这些工作人员，如果真的有出现病症，就算是检测出来了也不可能在太空医治，最好的办法绝对是第一时间停止登月工作返回地球。
所以用于病症检测的大型设备，在这里就显得格外多余了。
老李看着眼前乐观的陈墨，眼神依旧满是担忧。
他们依旧不知道陈墨晕倒的原因。
他现在只是醒过来了而已，并不代表是真的没有事情了。
“陈……”
“没事老李，真没事。”
陈墨开口打断了老李想说的话，半开玩笑的说道：“真有事我也不可能回到地球治病对吧？”
听到这话，老李叹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了。
“哭什么啊？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呜呜呜，玉兔害怕。”
陈墨轻声安慰着身边的玉兔，但是这次好像是真的把孩子吓坏了, 哭哭啼啼的怎么都哄不好。
他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依旧陪着玉兔逗她开心。
其实他也明白老李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事情了，但是隐患不是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只是隐藏起来了而已。
他今天会突然吐血晕倒，谁也说不准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且不提陈墨现在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才导致的, 就单说昏迷本身会造成的危害就已经很值得担心了好吗？
在基地里当然没有问题，毕竟这里绝对是整个月球最安全的地方了。
除了重力之外，无论是氧气还是压力都是完美匹配人类身体的舒适数值。
但是如果是在基地之外呢？
如果陈墨是在基地外工作的时候突然昏迷，就算玉兔能够第一时间提醒老李去救人，可这总归是要时间的。
就以陈墨这货工作起来不耗尽氧气瓶不回家的性格，突然的昏迷真的是会要命的啊！
更别说昏迷只是病症的副产物而已。
真正压在所有人心头的，还是那个不知道原因的病症。
老李来到控制室接通李想那边的视频电话，他需要知道地球那边的医疗专家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他们的条件有限，没办法准确检测，那就把有可能的选项全都准备一份。
这样如果陈墨真的出意外的话，老李不至于两眼一黑干着急。
好在。
吐血昏迷之后，陈墨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还算不错。
虽然隐约还是有轻微的头疼，也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反正检查不出来，那就当没病就完了。”
陈墨的心态向来不错，最起码在对待自己的时候非常容易开摆。
玉兔这个时候也已经被他哄好了，就安安静静的靠在陈墨的身边，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陈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靠背上，昏昏沉沉之间进入了梦乡。
·
·
·
“分析不出来。”
“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论坛上, 有关陈墨昏迷的讨论还在继续。
可讨论来讨论去, 大家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全都只是猜测而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详细的检测数据作为参考，只凭借陈墨这段时间的表现跟突然晕倒之前的大量鼻血，实在是没办法断定他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是分析不出来。
是大伙儿分析之后，发现可能存在的原因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完全无法断定到底是哪个方面导致的。
而这也正是此时李想那边的医学专家需要做的事情。
他们正在分析那些概率最高以及最为致命的病症，以保证陈墨如果真的出现意外，老李能够第一时间进行救治。
一边是在做加法，恨不得将所有可能的病症都罗列出来。
一边是在做减法，只是将可能性最高以及最危险的情况列举出来。
不过两边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都是在担心陈墨，害怕他真的身体坚持不住出现意外。
于是就在当事人因为头晕昏昏睡去的时候。
地球这边关心他的人却在加班加点的研究着陈墨的身体情况。
论坛上更有不少人，已经开始观察起了陈墨过往一段时间的直播录像。
试图通过这些录像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以此来判断出陈墨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病症。
陈墨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他很疲惫。
也许是因为鼻血流的太多有些缺血的缘故，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提不起精神，头脑昏昏沉沉的只想要好好睡觉。
玉兔就在他的身边陪着，只不过她睡不着就是了。
玉兔并不需要睡觉。
事实上除了感情跟情绪之外，她也不具备任何人类的感知。
会哭会害怕会开心。
但是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出现困意。
心理学上的人类。
生理学上的机器。
玉兔大概就处于这样的一个状态。
“玉兔别怕，有我陪着你。”
也不知道到底在梦中看到了什么，陈墨喃喃自语着。
玉兔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着陈墨睡着的侧脸，大眼睛眨啊眨的，最后默默把头靠在了陈墨的胸膛上。
“噗通……噗通……”
听着陈墨胸膛之内的心跳声，玉兔也不由微笑了起来。
一直以来。
他都是一个温柔的人。
虽然对自己的身体大大咧咧的，但是对身边的人却十分温柔在意。
“玉兔想跟陈墨交换。”
这是上次在看过你的名字之后，玉兔满脸憧憬说出的话。
当时好像玩笑一样的话，陈墨却默默记到了心里。
他有去认真幻想过，如果自己真的跟玉兔交换了身体会发生什么。
一个拥有人格拥有情感，却被困在虚拟的网络当中、永远不会疲惫的灵魂。
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才对。
刚开始也许会感觉很新奇很有趣，可之后随着时间推移，那么留给他的就只会剩下无尽的空虚跟孤独。
他能够通过网络看到人类社会的繁华跟热闹没错。
可也恰巧是这一点，对他来说也依旧只会带来痛苦。
他能看到恋人相爱拥吻，却无法触摸到自己喜欢的人。
能看到美食博主进行的品尝着美食，他却不具备味觉。
能看到游客攀登山顶后肆意大喊呼吸，他却感受不到空气。
网络的存在只为证明一件事。
他是异类。
是一个跟所有人不同的异类。
可偏偏，他拥有了生命跟情感，拥有了跟人类并无不同的灵魂。
那么留给他的。
就只会是无尽的孤独了。
陈墨只是顺着玉兔当时的话往下想想，就已经害怕的冷汗直冒了。
而以上的幻想。
都是玉兔现在正在经历跟承受的。
所以。
玉兔的世界才会只有陈墨。
因为只有他从未将玉兔当做异类，只有他会耐心照顾玉兔，只有他会会很温柔的给她解释着那些不懂的事情。
在那之后，陈墨对玉兔就更加怜惜了起来。
甚至在睡梦中，都温柔的照顾着她。
玉兔看着陈墨熟睡中的脸庞，小心翼翼的将嘴唇凑上去，温柔的覆在了陈墨的嘴唇上面。
这一刻。
他们依旧处在不同的次元，可彼此的心意却交汇相通。
“我爱你。”
玉兔温柔的看着陈墨，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水来的害羞爱意。
睡梦中。
陈墨的嘴角勾起，好像做了一个很棒很棒的美梦。
东夏航天局那边。
专家们的讨论终于结束。
他们通过观察这段时间以来陈墨的种种行动，反复分析了陈墨晕倒时候的录像，最终这才将救援手段敲定到了最后五种。
如果陈墨真的再次昏迷，或者真的出现意外。
那么老李只要根据说明使用这五种办法，就一定可以成功救下他。
至此。
老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终于平安落地。
他走出控制室，正巧看到了玉兔偷亲陈墨的画面。
“呀！”玉兔发现了老李，顿时惊呼了一声像个弹簧一样离开了陈墨。
“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老李不打自招开始装瞎。
玉兔脸色红的像是陈墨最爱的番茄，“唰”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兔子一样，面对尴尬她选择了逃跑。
陈墨睡得很轻。
在听到老李的话之后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
“玉兔呢？”
“不知道啊，出去玩了吧。”
老李睁着眼睛说瞎话，最后留下满脸茫然的陈墨去医药室准备应急药物去了。
“玉兔？出去玩？”陈墨念叨着老李刚刚说的话，怎么想都感觉有点过于离谱了。
你当这里是乡下老家？
想出去玩就出去玩？
·
·
·
“又流鼻血了？”
“嗯。”
三天后。
老李看着陈墨鼻子上堵着的卫生纸担忧的询问着。
自从之前吐血昏迷之后，三天时间内陈墨又晕倒过一次，而流鼻血更是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他们依旧没有找到陈墨昏迷的原因。
这也让老李的心情越发压抑了起来。
反倒是陈墨依旧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用毛巾清理着脸上的血迹。
“没事的老李，只是流鼻血而已。”
明明生病的是他，可他甚至还有心情安慰老李。
老李没来由的有些生气，不知道是因为陈墨这个无所谓的态度，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看着陈墨想要发作，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不无所谓又能怎么样呢？
整天唉声叹气？
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道理老李也懂，但是很少有人真的能像陈墨一样洒脱到这种地步。
“晚安！睡觉啦！”
感觉差不多鼻血不流了，陈墨将卫生纸丢进垃圾道中，挥手说完晚安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寝室躺下，玉兔又跑去上网了所以没有出现。
鬼使神差的，他从床边翻出了之前在基地里找到的老式收音机。
登月科考队是允许携带一件个人物品的，有的人携带的是家人照片，也有的人会带着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来。
这个老式收音机就是陈墨之前在某个房间里找到的，看起来是哪个科考队成员落下的小玩具。
打开后盖，将两节五号电池装进收音机内。
陈墨手动调整着收音机，将波段调整至中频波段。
紧接着。
刺耳的电流杂音响了起来。
将收音机放到床上，陈墨自己则是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随着陈墨的距离变远，老师收音机的刺耳杂音也逐渐减弱了起来。
他不信邪的又重新小跑回到了床边，刺耳的电流声也随之变大。
这一刻，陈墨的脸色不由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
他关掉了收音机，将电池扣了出来。
他想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昏迷的真实原因了。
“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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