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轻人

接下来就是大张旗鼓的开干了。这期间，张剑亲自操办了店里的大小事务。当然，最核心的布料供应、制作成衣等环节，他显然是不懂得。幸亏张梦瑶从小耳濡目染，帮他把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他花了大价钱在店铺装修，人员招聘和广告宣传上。人嘛，只要你愿意砸钱，愿意给予足够的尊重，就没有请不来的。最关键的是，南楚打工的伙计，大多没有假期。而张剑率先提出了“每天工作四个时辰，上六休一，节假日带薪休假”的理念，在西京商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新来的员工里，最让张剑满意的是一个姓王的裁缝。王裁缝大概五十来岁，手艺精湛，就连张梦瑶也赞不绝口。只是不知为何，他终日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张剑怀疑可能和他的右腿有些残疾有关，因为只要有人关心他的腿，王裁缝就会显得十分急躁。有了王裁缝的帮助，核心业务也进展的非常顺利。张剑将新制的一款纱衣，命名为“月下美人”，灵感就来源于那天夜里的张梦瑶。他还突发奇想，参与设计了一些南楚没有的款式，想试试效果如何。

        张剑还特意招揽了一批女伙计，她们都是从裁缝学徒里挑的，张剑不仅仅是想让他们当营业员，更是打算将他们训练成“topsales”，因此没少费功夫给她们培训。至于广告宣传方面，张剑亲自到书坊定制了一批宣传单，然后利用范舟熟悉西京住宅的优势，安排他精准推送到大户人家手上。他在宣传单上写道：月下逢精品女装店秉持美丽而优雅的设计理念，致力于为上流社会的成熟女性，提供优质而不同的服装。持宣传单到店的顾客可享受八折优惠，前一百名还可享受买二赠一的优惠。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每一位爱美女子都能在中秋月圆之夜，和心上人在月下相逢。

        借着招人的便利，张剑又顺便给张梦瑶买了个丫鬟。丫鬟叫赵玲儿，因为父亲听说张剑缺人，便想着他缺不缺丫鬟，竟亲自带着女儿到店里来问。他看到赵玲儿，这才记起自己竟然没有给张梦瑶安排一个丫鬟。要知道张梦瑶自小便有丫鬟伺候，自己实在是大意了。于是他问赵玲儿父亲，打算卖多少银两？

        赵玲儿的父亲说，只需白银七两。

        张剑想到自己店里一件普通的衣服就要卖二两银子，心里立即痛骂起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来。一个这么水灵的小女孩，竟然只值七两银子。可他忘了，当时他买老牛的时候，也才花了十两银子。看到赵玲儿一脸凄苦的模样，张剑知道她不愿和爹爹分开，心下不忍，就不想买了。张梦瑶连忙拦他道：“如果你不买她，她爹爹最后走投无路，就会把她卖入妓院。到时可就真的是毁了她。”

        张剑听到“妓院”二字，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心里顿时冒起一团火来。“罢了，银子拿着，去签卖身契吧”。

        赵玲儿的父亲大喜，接过银子，那模样哪里像一个父亲。临别时，他拉着赵玲儿的手说：“孩子，别怪爹爹，家里七张口等着吃饭，爹爹实在是养不活了。”

        赵玲儿颇为懂事，也没有哭闹，而是对她的爹爹说道：“女儿不能在爹爹身前尽孝，爹爹日后保重身体，少喝些酒才好。”

        爹爹走后，赵玲儿脸上满是泪水，呆呆的站在那不知所措。张梦瑶不忍，连忙拉住赵玲儿的手说：“以后我管你叫玲儿可好，你放心，小姐日后会好好待你的。”

        玲儿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小姐，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张剑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已经知道些物价了。眼前这个小女孩根本要不了七两白银。一般情况下，一个丫鬟五两白银便已足够，只是张剑心善才没有还价。张剑忽然开始憎恨自己身处的封建社会。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富二代，又能做些什么呢？

        等一切都理顺了，张剑终于向张梦瑶请了假，打算做一天甩手掌柜。他要去找李剑星了，因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修炼，真气都不会再增长了。难道就到了瓶颈了？他让老牛驾车送他到城北后，然后步行走到灵珠商铺。可他发现灵珠商铺店门紧闭，李剑星并未在店内。此时离中午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张剑决定先四处逛逛，吃过午饭后再回来看看。

        “去哪好呢？”张剑边走边逛，脑海中一直想着中午吃什么。他走到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前停了下来，酒楼大门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刻着“玉锦轩”三个大字。原来吴府丞之前提到的西京最好的酒楼就在灵珠商铺附近，自己竟然没有看到。他走进酒楼，发现一楼已经全部满座。几个小二端着菜盘，在各桌之间来回游走上菜，显得十分忙碌。张剑看了看坐在桌上用餐的食客，其中竟还有外国人。

        这时站在柜台里算账的掌柜发现了张剑，赶忙出了柜台。“客官久等了。一楼已经客满，请随我到二楼看看。”

        上了二楼，掌柜发现二楼也全部坐满了。他尴尬的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二楼也满座了，您是先等等还是？”这掌柜说话不卑不亢，让人十分舒服。

        张剑四处看了看，除了靠窗那桌有一个青年男子在独自用餐，其余桌都已经坐满了。张剑指了指靠窗那桌问：“掌柜的，你这里可以拼桌吗？”

        掌柜朝那桌望去，发现那青年男子是熟客，便道：“那位公子我是认得的，他来店里吃过几次饭，容我去先去问问。”他走到靠窗那桌，和那青年男子说了几句。很快，掌柜面带喜色回来道：“那位公子同意了，客官里边请。”

        张剑走过去朝那年轻人拱手道：“多谢了。”那年轻人喝了口酒，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

        张剑也不在意，随手点了几道菜，便坐下打量起他来。年轻人年纪和张剑相仿，长相也十分英俊。他衣着华丽，神情举止看似随意，却无不透着潇洒和贵气。

        眼前这人一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张剑有心想要结交，只是这年轻人神情冷漠，张剑也不好意思攀谈。年轻人似乎注意到了张剑一直在打量他，有些不高兴。但他显然有极好的教养，不悦之色只是一闪而过。

        张剑不好意思再看，于是他闭上双目，像老僧一样入定了。虽然张剑闭着眼，但依然明锐地感觉到，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竟然开始盯着自己。张剑心道：想看便看吧，我可不像你那般小气。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小二上菜的声音：“这位客官，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张剑睁开双眼，发现那年轻人还在看他。年轻人也不避讳，被张剑发现了，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张剑笑道：“公子一起吃吗？”

        年轻人摇摇头，终于开口说话：“吃饱了。”年轻人声音清冷，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语气中自带有几分傲气。张剑看了看他眼前摆放的菜肴，虽然只有三盘菜，但都是样式精美、价格昂贵的菜品。可是这三盘菜，年轻人几乎没动过。他非常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他决定不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开始吃了起来。那年轻人却忽然开口说：“你的胃口倒不错。”

        张剑将碗中最后一口米饭一扫而光，又盛了一碗米饭。他一边盛饭嘴里一边念道：“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

        那年轻人闻言一愣，竟然笑了。“瞧你衣着打扮，也算是体面人，说话却如此粗俗。”

        张剑不高兴了。于是他出言讥讽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粮食来之不易，我认为珍惜粮食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们全部吃进腹中，而不是摆在桌上浪费。”

        年轻人听出讥讽之意，却并未生气，反而嘴中念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忽然，年轻人拿起筷子，夹起盘中的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他吃的非常慢，慢到一块肉咀嚼了十几下之多。他吃完又开口问：“方才的诗句，是你写的吗？”

        张剑摇头。“不是。”

        很多穿越小说中，主角经常将一些封神的诗句当做自己所写，从而获得了更高的社会地位。但显然，这是极其不现实的。一个优秀的诗词作者，写文章一定会很厉害。因为诗词就是更高级的文章。

        如果主角强行将这些诗词说成自是自己写的，其轰动效应一定不亚于莫言拿了诺贝尔文学奖。很多问题便会接踵而来。在古代，作诗作赋就和我们唱流行歌一样平常。你如果是个优秀的诗词作家，一定会与很多人慕名而来讨教，或者邀约一起参加诗会。方式一般是随机出题作诗，难道你能每次都靠背诗的方式糊弄过去吗？

        即便你耍大牌不参加民间的活动，朝廷也会来找你的。毕竟你是当代文豪，一个优秀的笔杆子，任何一个时代的政府都是不会错过的。哪怕是二十一世纪，政府里最吃香的，也是那些会写材料的笔杆子。比如写了《明朝那些事》的当年明月，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上海的厅级干部。可是他没写书之前，领导同事对他的评价都是“非常一般”。

        更何况是对文学创作极为重视的古代呢？在古代，国家的很多重大活动也都是需要笔杆子的。比如说祭天，出兵，大兴土木，都要找人写文章的。你既然这么有才华，肯定是当仁不让了，这些总不能都推脱过去吧。问题是，你会写祭文吗？能像诸葛亮一样写讨伐檄文吗？可以像王勃一样写骈文吗？或者说皇帝让你即兴作诗，你也都去抄李白的吗？

        如果有一天皇帝突发奇想，来个盛世修书呢？永乐帝修永乐大典，找的可是天下第一才子解缙。你这么会写诗，天下第一才子不算自夸吧？

        退一万步讲，找你提几个字总可以吧！什么？大文豪毛笔字都写不好？怎么可能？

        可是在现代社会，有几个人会在不热爱书法的情况下，年纪轻轻会去练毛笔字呢？你瞧瞧抖音上那些迷妹看到易烊千玺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哪个不是赞叹不已呢。

        为何如此？还不是因为现代社会充满了无限欲望，毛笔字这种需要清心寡欲的写字工具，实在没有几个年轻人愿意去练。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最难装的就是一个人的文学素养。张剑是聪明人，这些事自然想得非常清楚，因此绝不会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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