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夜

这件事在穗穗口中的版本，与狗蛋说的完全不一样，叶遥保留了在锦衣卫时的习惯，一边听，一边记录。

        “我昨日来了这桃李山庄，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狗蛋，我见他相貌不俗，气质出尘，觉得他与别人不同，便多看了两眼。

        宴席开始不久，我见他进进出出端茶倒水，便想跟他搭个话，就跟着他出去了。我问他叫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冲着我笑，我才发现这是个傻子。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人，我想把他带回家，于是就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他说他只能跟着师姐，我便很生气。

        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越是得不到的，我就越想要。我便跟他争执了几句，你就来了。后来的事情你自己知道，我便不说了，我只说夜间。本来我已经睡下了，突然听见门口有响动，我忙起来查看。谁知道刚起来就被拖下了床，那人力气很大，我根本反抗不了，他把我按在地上，把我的衣服都撕烂了。我就大声地喊啊，叫啊，后来就陆续来了人，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了。呜呜呜……”

        后来，叶遥又陆续到师兄和师弟的房中去问，发现这是一个死局，真正看见房间里发生了什么的，就只有穗穗和狗蛋，这二人各执一词，都说是对方的问题，这事情便麻烦了。

        天已经快亮，叶遥一夜没睡，她把所有人的证词摆在面前，细细地比对着每一个细节，想从中找到一些证据。

        山间的清晨，空气非常清新，叶遥伸了个懒腰，她突然觉得今天的早晨特别安静，空气中还多了一丝甜甜的味道。今天师父还说要带狗蛋去赔礼道歉，大师伯气性这么大，又是难熬的一天啊，叶遥想。

        “不好啦，不好啦！师父，师父！”远处突然传来了叫喊声，这是二师兄的声音。

        叶遥忙提剑前去查看，声音是从师父的书房中传来的，昨夜穗穗睡在师父师娘的房间，师父就暂时在书房住下了。

        叶遥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她匆匆过去，离那房间越来越近，一股奇怪的气味飘了出来，她从前在锦衣卫的时候，对这个味道非常熟悉，血液在空气中散发的气味。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心中一阵一阵的发慌，她不敢再往前走，有无数种可怕的猜测等待着她。

        “师父！师父！”是大师兄的哀嚎。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叶遥刹那间回到了当年京郊的那个夜晚，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局？

        那场景实在太过惨烈。满地满墙的血，师父倒在血泊中，仰面朝天，喉咙处被割开，血管里的血早已流干。心口处，还有一个大洞，不知是被什么兵器捅过。师父，庄主，江舒帆，就像是一个被掏空的人，他的眼睛和嘴巴张的大大的，像是有许多话没有说完。

        叶遥的心被撕裂了。师父身旁，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倒在地上，师娘。

        师娘的手腕被割开，身上多处被刺穿，脸上也全是伤口，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师父，师娘！

        叶遥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停滞了，她看不见地上的尸体，看不见大声惊呼的师兄弟，看不见这桃李山庄的一砖一瓦。为什么？她想不通，为什么每找到一个亲人，便要离她而去？难道说，她是个不祥之人吗？她那么努力地去过好每一天，为什么命运总是跟她开玩笑？她还穿着师娘亲手做的衣服，有许多话要跟师父报告，可不过是几个时辰，怎么会是这样？

        眼前一黑，她向后倒去。

        一双瘦削的手撑住了她，将她轻轻扶到一边坐下。

        “师弟，我的师弟啊！”大师伯来了，他一进门便冲过去，抱起庄主的尸身，嚎叫起来：“师弟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厅中一时哀嚎声遍布，众人没有了主心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师伯擦擦眼泪，突然指向狗蛋：“是你！一定是你，昨夜轻薄穗穗被发现，你就要报复我师弟，是你杀了我师弟！”

        狗蛋此刻像变了一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叶遥身边，看着她。

        叶遥什么都没听见，她像是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大师伯站起身，脸上还挂着伤心的表情，他大声说道：“师弟和师妹都已经没了，为了查明真凶，我暂时接管山庄，一定要查出到底凶手是谁！”

        此言一出，大师兄江河便觉得不合适，他开口道：“师父现在尸骨未寒，理应由徒弟们先处理发丧事宜，再做定夺，桃李山庄不能易主！”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被大师伯带人围住了。

        大师伯继续说道：“你们是晚辈，此事应当由长辈做主，这里也只有我才能代替你师父接管山庄了。”

        江河见他们气势汹汹，便不敢反抗。

        “把这二人给我绑起来，他们就是凶手！待明日我去报官，将他们处决，再来安葬我可怜的师弟和师妹。”大师伯命人去捆叶遥和狗蛋，叶遥此刻还呆呆愣愣，狗蛋也并不反抗，两个人就这样被绑了起来，关在一间破屋中。

        整整一天，叶遥滴水未进，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傍晚时分，穗穗走了进来。她看见这二人，先是狠狠啐了一口，接着走到狗蛋身边，抬起他的下巴。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愿意跟我走，还是在这里等死？”

        狗蛋不说话。

        “贱骨头，那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明日一早，先从你这个师姐开始，你们两个，都得死！”穗穗狠狠踢了狗蛋一脚，离开了。

        “师姐，师姐，你醒醒。”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狗蛋呼唤叶遥的声音。

        “师姐，叶遥，叶遥！快醒过来！”声音渐渐急迫，语调也变得不一样。可叶遥还是毫无反应，狗蛋不知怎么给自己松开了绑着的绳子，跑到屋外端了些水进来，扶着叶遥的脸给她喂下去。

        叶遥被水呛到，咳嗽了几声，猛然回过神来，见是狗蛋在给自己喂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狗蛋，师父没了，师娘也没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有无尽的委屈，化成了泪水倾倒出来。

        狗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她：“还有我在，我会一直在，你哭吧，哭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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