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探

老六回来了。

        “大人，老六来迟了！请大人治罪。”老六拜倒在地，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精瘦而干练，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疲惫，看来这些天经历了很多事情。

        陆逊连忙扶起他：“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回来就好，我们很担心你。”

        据六哥说，他当日拖延了一会，打斗中发现有另一拨人朝陆逊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他就甩了那几人追过去，可是没有追到，回到之前的地点，早已没有人影。当日情况紧急，松年也没来得及留下暗记，这些天他寻不到他们便独自在城中查探金元宝的流向。

        “大人，其实前几日，我已经看见了松年的暗记，我知道你们都是安全的。只是当时我发现一些情况，觉得可能对咱们的案子有帮助，就又查了些时日，所以直到今日才来酒庄与你们会和。”老六胡子拉碴，满脸沧桑，表情却有些兴奋。

        陆逊沉吟了一下：“你可是，查到当铺了？”

        “没错！大人您也找到线索了？”

        “找到一些，还需要理理头绪。”

        “大人，这当铺还得从它的老板下手。我这几天，日夜在当铺周围蹲守，发现那当铺看似普普通通，背后的老板却非常神秘，极少露面。这几日只出现过一次，后门进出，藏在轿中，出来时头上戴了帽子，黑布蒙面看不清脸，在当铺待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盯人是老六的拿手活，锦衣卫中数他沉得下心。

        “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当铺的主人？”叶遥问。

        “掌柜和伙计亲自迎接，态度恭谨，还捧了许多账册给他过目，不会错的。”

        说道账册，叶遥想起他们带回来那本坨坨语账本，忙拿去给浮云庄主看。

        “夭夭，你难得拿一回书给我，我还以为你要向我请教学问，这账本有什么好看的！”浮云摸了摸胡须，满脸不屑。

        “您自个儿开酒庄，难道从来不看账册？”叶遥好奇。

        “我有掌柜的啊，哪还用得着我自己看，那些琐事我才不管。人生如梦幻泡影……”

        “浮云，不要逗遥儿了，这账册你译一下，我来查。”陆逊说。

        “哈哈哈，陆兄你开口，那我当仁不让，不用译，我看看。”浮云这才收起脸上的玩笑，正色查看起账本来。

        老六接着说：“大人，方才松年说，你们今日去大闹了当铺？”

        “六哥，你是没看见，叶哥那个戏演的，啧啧啧！”松年又要打岔，被叶遥一把推开。

        老六：“那今夜一定是个好机会，我之前蹲守发现，当铺的老板只有在深夜才去当铺，而且行踪诡秘，上次我跟着跟着就丢了。今日白天有事，说不定他夜间会去。”

        “六哥说得有道理，打草惊蛇，狡猾的蛇也许打一打，自己就跑出来了，我们与其在这瞎猜，还不如直接找到当事人审一审。”叶遥说话的样子，像一个老练的刑狱官，陆逊也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不开心，她这几年诏狱的案子确实是没白审。

        “对，趁其不备，直接抓人！”松年难得附和叶遥一回。

        “也好，虽然有风险，但我们一直缩在酒庄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离入夜还有些时间，我们规划一下。”陆逊点头同意。

        “抓了人来，放哪儿啊？”叶遥突然想起。

        正在沉迷解密账册的浮云举起手：“院子里有猪圈、羊圈、牛圈，随你们挑。”

        午夜时分。

        北境本就比中原更冷，到了午夜，天气更加寒凉，然而月色正浓，偶尔有云飘过，更显得冷清苍白。

        四人趴在树上，陆逊和六哥紧盯着当铺后院，松年早年练就了树上睡觉的本事，挂在一颗树干上睡得香甜，叶遥的眼皮也开始支撑不住。

        “来了！”六哥低声道。

        其余三人立刻打起精神望去，果真看见一顶轿子，两个人抬着到了当铺的后门，掌柜在门口迎接，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从轿子上下来，进了门。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轿夫抬起轿子消失在黑暗里，高大黑影在惨白的地面上颤颤巍巍地走着，画面十分诡异。

        他们的位置较高，可以看清院内的一举一动。当铺的老板虽然没有露脸，但叶遥看得后背发凉。

        二人进屋后，屋内有两人的影子，掌柜的说了很多话，应该是在仔细报告白天的情况，此时他应该已经发觉金子和账本被偷走，过了许久，那颤巍巍的黑影再次出现在后门。

        轿子鬼魅一般又出现那里，轿夫掀开门帘，轿子像一个张开大嘴的怪兽，等待着它的主人。

        轿夫步履平稳轻快，转眼过了一条街。

        “大人，可以动手了，上次就是过了这条街，他们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老六不想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嗯，动手！”陆逊一声令下。

        叶遥率先冲过去，将轿杆往下一按，轿子摔在了地上，里面哎呀一声叫唤，是很奇怪的声音。

        这时候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轿子掉了，那两个轿夫还在往前走，像木偶一样，机械地重复着行走的动作。

        松年一刀砍过去，轿夫的腿断成了两截，掉落下来，却没有一滴血。

        那边老六按倒了另外一个轿夫，躺在地上，腿还在一左一右地迈步子。

        这两个根本不是人！

        “机关术？”陆逊小声嘀咕。

        难怪方才看着很奇怪，原来这轿夫是木头所制的人偶，以机关术令其走动，这主人一定不简单。

        几人围住轿子，松年刚要上前打开轿门，轿子轰的一声炸开来，几人身手敏捷，下意识地后退，才没有被炸出的木片刺中。

        木屑灰尘散去，一个诡谲奇异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风吹开了遮蔽月光的云，他们看清了那人，不，那东西的样子。

        他比刚才更加高大，全身咯吱咯吱地发出怪异的响声，黑色的长袍已被撕碎，里面是如同森森白骨一般的奇怪结构，只有那颗神秘的脑袋，藏在帽子下，左摇右摆。它的手臂在空中舞了两下，像是要抓住什么。

        一个苍老又尖锐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想把我怎么样？”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叫你去问几句话，识相的就以真面目示人，不必装神弄鬼！”松年呵斥道。

        “嘿嘿嘿，你们就是偷我金子的人吧？小蟊贼们，我正愁找不到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天，我就用我的真面目会会你们！”

        话音未落，那东西自己原地转起了圈，从它的身体里飞出许多短箭，朝四面八方射去。

        四人纷纷躲避，谁料箭放完之后，又是一阵暗器，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松年趁其不备，一刀砍过去，哐当一声，刀被弹了回来。

        那东西的脑袋开始喷烟雾，慢慢弥散开。

        “不好！有毒，大人快躲！”松年大喊。

        “有毒，大人小心！”叶遥要提醒陆逊，口鼻已被陆逊手中的帕子捂住。

        几人一时不得近身，干脆跑道不远不近的地方，寻了一处风大的屋顶坐着，静静地观看那怪物的表演。

        只见它喷完了毒烟，又喷了些水，把自己弄得湿淋淋，最后用两只细长的手臂一通乱砍，边砍边得意地叫嚣：“哈哈哈，我砍死你们！受死吧！看看我的厉害！”

        叶遥悄悄跟陆逊说：“大人，那玩意，怕不是个瞎子吧？”

        陆逊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嘘，确实瞎。”

        眼看着招全使完了，那庞然大物好像以为攻击他的人都死了，安静下来。

        “这么容易就全死了？哼，等我先回去，待会再给你们收尸！”说着迈开缓慢晃动的步伐要走。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叶遥和陆逊正从它后方悄悄靠近，陆逊点了点头，叶遥一个箭步跳起来，用匕首扎进了它的腿中，挑断了什么。陆逊从另外一侧，沿它的后腰位置，用剑伸进缝隙，左右三下，那东西突然就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怎么动不了了？”那个声音察觉情况不对，嘶吼着。

        “不要故弄玄虚了，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松年胆子大，一把扯开了那本就破碎的黑色外衣。

        嘶，叶遥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做的可真精致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黑布下遮蔽的东西并不可怕，反而可以用精美来形容。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偶，木质的结构错综复杂，佐以金属，机关遍布。在人偶的腹部位置，有一个木质的箱子，这应该就是操控人偶的核心。木质箱子上开了小孔，用来观察周围，可这人偶上的武器装的太多，为了防止自己被伤到，打开的孔眼极小，天色一暗，根本不能看清周围，这大概就是它“瞎”的原因吧。

        陆逊对机关术略知一二，方才已猜到此物的真面目，如此巨大的偶人，必然有绳索连接，才能作为整体驱动。所以他和叶遥用利刃将绳索隔断，这大物便再也动弹不得，任人摆布。

        松年飞身跃起，狠狠地朝着那中间的木箱子劈过去。

        箱子碎成两半，里面的人哀嚎着掉落下来。

        仔细一看，掉下来的竟然是个孩子！身量不过六七岁，缩成一团。

        “几位英雄，饶命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孩子的声音与他的相貌极为不匹配，听得叶遥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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