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诡村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叶遥便被声音吵醒。老六、松年，还有其他几个弟兄在门口吵吵嚷嚷。

        “松年你少带些东西，大人吩咐了轻车简从。”老六在数落松年。

        “六哥，我这带的东西可都是有用的，你看，火折子、指南针……以备不时之需啊！”松年解释。

        “哎，叶哥来了正好，你看看，我这带的可有一件多余的？”

        叶遥一脸茫然，这是要干嘛。

        陆逊一袭便服青衫，出现在门口，他面色憔悴，似是一夜未眠。

        “大人？”叶遥瞪着迷糊的大眼睛。

        “我带他们去宏县查一查，此行有些危险，你留在镇抚司……”

        话音还未落，叶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气氛有些尴尬，陆逊清了清嗓子：“咳咳，别吵了，此行我们扮作商队，低调行事，即可便出发！”

        众人便安静下来，静悄悄出发。原来，陆逊根据叶遥偷出来的地图，判断出图上绘制的地形恰好与宏县周边山林地貌相似，便禀报了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大人觉得此事不便大张旗鼓，便嘱咐陆逊暗查。陆逊连夜安排了几个得力的人手，预备潜入宏县山中悄悄查探。

        天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陆逊眯起眼睛向后看，直到锦衣卫镇抚司的大门消失在眼前，叶遥也没有出现，这个小丫头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时而热情，时而绝情。

        一队人马经过城门时，天几乎已大亮，松年摸着肚子叫饿。

        “大人，您今日还未曾用过早饭，不如我去买些来。”老六问。

        陆逊总觉得有些不安：“罢了，此行路途遥远，也不急于这一时，买些早饭来，大家用完再走吧。”他吩咐。

        不多时，老六带了一大包吃食回来，有包子、馒头、米饼，热腾腾的面食香气四溢，一行人大快朵颐起来。

        陆逊拿了个馒头在手里，颇有些食不知味。

        突然，他听见一阵奇怪的响声。

        “松年，你听听，这什么声音？”老六戳戳松年。

        “这是……”

        咕咕咕……

        松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什么鸟在叫吧？”

        咕咕咕……

        “胡说，哪儿有鸟这个声音的。”

        旁边的人听见，纷纷竖起耳朵，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陆逊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他突然嘴角轻笑，飞快地跃下马，在运货的车前停下。

        “出来吧！”陆逊喊道。

        众人正在疑惑之际，车上扑通滚下个东西来。仔细一看，是个人，再仔细一看，这不是叶遥是谁？叶遥一身灰突突的男装，衬得俊俏的小脸粉粉嫩嫩，像极了一个清秀的小男孩。

        “啊！”松年惊得嘴里包子都忘了嚼：“叶……叶哥！原来是你的肚子在叫！哈哈哈，你怎么在这？”

        叶遥捂着肚子站起身，一把抓过松年手中的包子：“你叶哥我想在哪就在哪儿，要你管！”说着就要把包子往嘴里塞。

        另外一只包子却早已递到了嘴边，陆逊不知何时，把一袋包子都拎在了手里，嘴里责备着：“胡闹，说了不要你跟来，怎么偷偷跑来了。”面上却有些喜悦，把好吃的一一递给叶遥。

        这女孩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饱喝足，擦擦嘴巴：“大人，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去哪我就要去哪。你看，我包袱都收拾好了。”

        原来她刚才大门一关是干这个去了，叶遥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动摇。陆逊知道她心性坚定，也就不再劝阻，他想，自己只要多花些心思，总能护得她周全。

        几日后，宏县山中。

        陆逊额前的头发带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这里雨水密集，地面湿润，马儿深一脚浅一脚，前行艰难。他此行没有知会当地县令，一头扎进山间，凭着不多的信息和叶遥找到的那张图在山中搜索。

        宏县山中植被茂密，尤其竹子长势最盛，寻常人看见竹子，只觉得高雅清逸，但当竹子过于茂密，细嫩的枝叶便如同蛛网一般惹人生厌。一群人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地。

        “大人，这里的地形太奇怪了，明明我们进山时是顺着路走的，走到这里却总在绕圈。”老六问道。

        陆逊令大家停下，他皱起眉头观察周围。

        叶遥四下望了望，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大人，您可还记得，赵海那小妾唱的歌谣？”

        说着，她念了出来：“翠竹青青绕山林，小道弯弯莫怕行，正午日头往西去呀，跟郎过桥影随影。”翠竹、小道、正午往西、过桥，这分明是方位。

        陆逊抬头，此时正当午时，山间有雾，太阳并不刺眼，他调转马头，向西。山间到处是竹子，找了许久，方才依稀看见一条小道，沿着小道再一路向西，极为隐蔽的地方有一道年久失修的拱桥，桥面布满青苔，隐匿在山间很难发现。陆逊一行下马，小心翼翼走上湿滑的桥面，桥上有小小的神龛，供奉的小仙面目模糊，他观察了一下周围，决定把马留下，几人轻装简从潜入山林。

        过桥之后越走山林越是茂密，树叶遮天蔽日，瘴气丛生，与雾气混合，几乎已辨不清方位，几人带了司南，凭着经验继续向西。走到几近一片漆黑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斑斑点点的光线，靠近那光线，面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山谷，明亮宽敞，谷中有一座村庄，建筑整洁干净，白墙灰瓦，檐角飞扬。

        陆逊等人悄悄观察那村落，他低声问：“你们看这村子，可有古怪之处？”

        松年抢着回答：“藏在这种地方的村子，一定是有古怪，我们前去看看便知道了。”

        叶遥嗤之以鼻：“你急什么？你看村口那石块。”

        众人纷纷顺着叶遥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一块巨石，通体纯黑，圆润光滑，立在当中。

        “这村子的布局，更像是一个阵型，这石块便是阵眼。”陆逊说，欣赏地瞥了叶遥一眼。

        “那咱们还进村吗？”松年问。

        “进啊，不进去怎么查？”叶遥话音未落，一把将松年推了出去。

        松年躲闪不及，扑通倒在地上，惊动了一边坐着晒太阳的老者。

        老人看见外来人，似乎也不奇怪，把手里的烟枪在石头上敲了敲，问道：“客从何处来？”

        陆逊忙作揖：“老人家好，我姓孙，是京城做米面生意的商人，要去宏县收一批货，经过山间不知怎么迷了路，现下想和庄户讨口水喝，顺便问个路。”

        陆逊脸上脏兮兮的，表情诚恳。

        “要去县府啊，那这路还远着哩，没有个半日到不了，你先随我去家里喝口水吧！”老人很是热情，迈着跛脚给他们带路。

        陆逊长出一口气，露出开心的表情：“那就有劳长者了！”

        几人跟随老人到了村中，村里家家户户都敞着门，不时能看见鸡鸭成群、猫狗打架，虽说已过了午时，还是零星有几处炊烟，再平常不过的村景。

        陆逊和叶遥却看出了异常，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默默捏紧了藏在衣服内的匕首。

        这村子太像一个平常的村落，只少了一样，没有孩子。从进村到老人家，没有看见一个小孩，甚至没有一声孩童的啼哭，这太不正常了。

        老人家中，儿媳热情地给他们倒水，儿子则手舞足蹈指了一条往宏县去的路。叶遥见那儿媳悄悄给老人使了个眼色，心知有异，便把端来的水含在口中，悄悄吐在了衣服上。几人边说边喝，气氛十分融洽。

        陆逊掏出了一串铜钱，想要表示感谢。却在下一刻双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水里果然有毒！顷刻间，其余随行的几人也纷纷倒下，叶遥顺势趴在陆逊身边，闭着眼睛装晕。

        老人和儿子儿媳干净利落地把几人捆了起来。身手敏捷，动作利落。

        “搜他们的身，看看带了什么。”老人发话。

        钱、匕首、文牒，被堆放在刚才喝水的桌子上。

        三个人嘀嘀咕咕商量起来。

        “好像真的是商人，怎么处理？”儿媳问。

        “跟以前一样，剁了埋洞里呗，反正山里有的是坑。”儿子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起话来十分凶狠。

        “最近形势有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去告诉大哥，等他处理吧。”老人说。

        “人怎么办，放这儿？”儿子又问。

        “不行，太显眼，先关在后山吧。”

        此时的陆逊恰好背对着这三人，他悄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水里下了药是在他预料之内的，所以几个人都没有真的喝下去。房屋内的陈设不多，除了简单的家具就是一些农具，还有一些粮食，但他可以断定，这三人绝对不是农户，农具太干净了，地上没有残留的粮食、泥土，反而是有质地粗糙的砂土。还有……他看见正在睁着一只眼睛观察周围的叶遥，观察的太卖力了，眉眼都挤成了一团。若不是手被绑住，真想伸出手去，把她的眉眼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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