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回山门
乌雪歌依旧一身素衣，白袍衣角随风而动。
而在他五指牢牢握紧的瞬间，平静的湫水河面上出现了巨大的阴影，那只刚刚沉入水中的千年蛟妖再次出现，大半个腾空的身子虎视眈眈注视着琼雪派众人。
一个呼吸之间散发的巨大的威力，竟然把秦墨直接甩飞在地，还喷了一身的水。
段小龙看到有人跟他一样狼狈，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出声。
千年蛟妖就在身后，几个人的气势也强了一些，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蛟妖为何愿意帮助他们。
趁着气氛缓和的当口，乌雪歌感觉有人小小的在拉自己的衣角，看过去，就还是那个女孩，一脸关心又胆怯的模样。
他心中长叹，再一次告诫自己要狠下心来。
“师兄，不必为了我们牺牲这么多。”玉明珠在他身边悄悄说道，“华真人也在仙衣城，真打起来我们未必会落下风。”
“不，我不是为了你们。”乌雪歌回答的十分直接。
另外三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们都感觉出了大师兄结婴之后身上十分不同的气质。
以前春风化雨般的温润不见了，微微的冰冷夹杂了进去。
似乎他与小师妹的相处模式也有些变化，两个人之间少了几分熟稔和热络的，多了几分陌生与克制。
在衣冠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的气氛才能变成这样？
只听得乌雪歌一字一顿，说的足够慢也足够清晰：“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你们，是我自己想要回家的，琼雪派才是我的家，我有很多话想要当面与我父亲说清楚。我们之间有误会，我想趁这次的机会一次性解决掉这些误会。”
“你真是这么想的？”最先发声询问的竟然是秦墨，他像是看鬼一样看着乌雪歌，一脸的不相信。
“自然，我这人从不说谎。”他继续说道，“我们之间做个约定好了，你带人把补天大阵修补好，这是关乎整个大陆生死存亡的大师，即使妙语夫人在这里也不会拒绝。第二点，当着我的面放他们离开，不然我就把你小时候偷犯禁令的事情都告诉父亲，你不是一直想当父亲最完美的弟子吗？这样的代价你愿意付吗？”
“你！”秦墨似乎也是没想到，所谓风光霁月的大师兄也会跟他威逼利诱讨价还价，他环顾四周，忍着怒意：“我答应你便是。”
“耿然师兄，这封信是我写给师尊的，请你帮我转达。徒儿不孝，这次真的回不去了。”他冲着几人浅浅一笑，挥一挥手，身上的寒霜似乎就此都散去，“路上平安。”
再一次踏上蛟妖头顶的时候，玉明珠其实一点都不愿意走，她看着大师兄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发酸，眼前的景物逐渐发虚。
她想大声对师兄喊出口，不要走，可是想想自己又并没有资格说这话。
人家要回家见父亲，她凭什么不同意，她管得着吗？
可是看着那一道孤单挺拔的背影，她又觉得，他们从此以后是很难再相见了。
乌雪歌一直感觉得到身后的拿到目光，牢牢黏在身上，扒都扒不下来的目光，他知道那是谁，可是他不敢回头。
生怕这一转身，自己就会改变了主意，再也不能硬下心肠。
何必，让她好好待在世外桃源一样的阴阳宗吧。
世事纷扰，惟愿她依旧。
————
蛟妖在水里速度很快，游了很远才停下来，眼前已经到了仙衣城的门口。
城角悬挂着巨大的五彩丝绸正在迎风飘扬，硕大的象征着城池归属的灯笼已经从“阴阳”换成了“琼雪”，门口也增加了很多守卫，既有琼雪派的弟子，也有阴阳宗的弟子。
把他们放到水面之后，蛟妖迟迟没走，看着玉明珠的眼神似乎意有所动。
“你想要什么？”玉少女疑惑地看着它，就发现它始终盯着自己的袖子，而那里有已经昏睡了许久的啾啾。
大约是感受到蛟妖的气息，啾啾也醒了过来，欢快地飞到了蛟龙长大的嘴巴里，上上下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还是段小龙想象力最丰富的：“玉师姐，你的灵宠不会再给蛟妖剔牙吧？”
玉明珠：“啊，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此时的啾啾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的幼小，它已经有鹦鹉那么大了，一身毛色是鲜亮的金黄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小师妹，耿然师兄，果然是你们。”这边的阴阳宗弟子等不及了，只好带人迎了过来，没想到来的人却是兰昌盛。
此人也是阴阳宗这代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可见阴阳宗支援的决心，可是这么多人，从长老到弟子，竟然都被困在了仙衣城无法前去赵李村救援，实在可惜。
“来的竟然是你啊，二师兄，你家里的事情搞定了吗？”玉明珠转头看过去，那条蛟妖竟然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只是自己肩膀上停着的啾啾似乎又大了一圈。
“比起你们，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兰昌盛戒备地看了一眼那一圈琼雪派弟子，嘀咕，“要不是被这帮家伙拦着，我早就出来找你们了，华真人也真是的，现在还和那个妙语夫人在天香楼里纠缠，他们谁也不愿意先走出那间酒楼，于是就僵持了下来，互相对抗着。你们呢，这一个月来，你们怎么了？”
玉明珠还沉浸在大师兄离去的背影中，实在不能把事情完整的说完，最后还是耿然把重要的事情简要说给兰昌盛听，他者才意识到其中的险恶。
提起大师兄，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不行啊，大师兄不能就这么跟他们回去啊，再有四年又到了仙盟群英会各门派大比的日子，大师兄如今已经结婴，若是被一直扣在琼雪派，这根本说不清，阴阳宗也会失去一个非常重要的臂膀。”
“可是他为了出来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一直沉默不语的玉明珠终于开口了，“而且这一次是他自己主动跟他们走的，他怎么也是琼雪派的少主，若是当真不愿意，又有几个人可以强迫他。”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他们都觉得大师兄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可是又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什么，只是陷入了到了那种失去与惶惑不安中。
就在这时，城门口再次传来喧哗声。
一道凌厉又尖锐的女子笑声从那边传了过来，笑容既放肆又得意：“刚才我派弟子来报，琼雪派于湫水河一带事情已经圆满解决，既然如此，我就不再留华真人喝酒了，咱们之后有机会再聚。”
“你这可恶的妇人。”恼怒的华真人拂袖而去，脸上都是被气出来的青红色，“都是你拦着我不让我救我徒儿，我宝贝徒儿要是出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打上你们琼雪派让你这个女人负责。”
妙语夫人不愧是琼雪派第一女长老，她姿容胜雪，一身青色道袍难掩其风姿，对着如此失态的华真人也能嫣然一笑：“如此甚好，我早已备好薄酒，就等着华真人你的到来了。”
城门口，两位长老身后跟着的弟子们纷纷站在各自的长老身后，双方剑拔弩张，正在对峙。
感受到他们几人的气息，华真人脸色这才好看一些，道：“幸亏我派弟子都平安归来，不然此事我一定闹上仙盟，到时候一定让你们的掌门出来看看，他这个盟主当的称不称职。”
“师尊。”段小龙一想到师尊还惦记自己，心中窃喜，也很快站到了华真人身后。
而这时，秦墨也带着乌雪歌等人来到了妙语夫人身后，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此时，站在城门下的马源拍拍手掌，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诸位之间多有误会，我仙衣城永远对你们每个门派都友好开放，在下只是个小人物，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诸位仙长可切莫记恨在下啊。”
他那副左右逢源的样子实在可恨，任谁看了都会作呕。
区区一个炼气期修士，仗着自己掌握城池位置巧妙，竟然借力打力，利用背后的琼雪派搞这种小动作，还差点害了他们几个，他们几人心中早就攒了一肚子的气了。
马源心中却很得意，这些什么修仙之人，六根不净，心中欲-望比凡人更胜，只要有所求就能被利用，还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刚要回城，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少女冷冷的声音，她明眸皓齿，表情却冷淡又轻蔑：“马源城主留步，我想问问，你这仙衣城每年向下边的村民要蚕丝多少，仙衣城所留多少，又会上缴多少到琼雪派？”
马源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瞄了瞄身侧的妙语夫人。
妙语夫人嘴角勾出一丝皮笑肉不笑，轻声漫语：“你且高速阴阳宗这位女弟子吧。”
马源这才开了口：“我这人一向特别仁慈，每年不过向他们收取五万丝的蚕丝，根本没有多要。”
玉明珠心里想吐，东子却告诉她，他们周边村子加在一起，最多不过产出三万丝的量，都是仙衣城胃口越来越大，索要的越来越多，那些女子才被迫变成了蚕女，日夜吞吐蚕丝，将将满足五万丝的要求。
不仅如此，五万丝却并不可能换来五万石的粮食。
蚕丝送到了仙衣城，也总是会被挑剔各种瑕疵，主管的大小官员也会给蚕丝的重量打折，最后他们也不过就能拿回四万石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玉明珠冷笑道：“马源城主，你别以为今日之事就此过去了，我爹就是阴阳宗的宗主，姑奶奶我下山历练做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你给的送死任务，这笔账我会一直记着，回去就跟我爹告状。你若是不想让我告状，就按照我的意思把这收取蚕丝的规定稍微修改一下。”
八面玲珑的马源城主微微一震，丝毫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女修士竟然来头那样的大。
虽然他身后有琼雪派的诸位大人给撑腰，但是对方可是玉衡山，他不可能不畏惧这个名字。
瞧出了马源的犹豫，玉明珠接着威胁：“你别以为琼雪派能多在乎你，区区一只狗，他们若是看你不顺眼，随便找个什么人就能取代你，你不会真觉得自己很重要吧。”
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下来，马源这次是真的有些害怕了，腿都开始发抖。
“玉大小姐，我可还没走呢，当着我琼雪派的面就说坏话，这就是你大门派弟子的修养吗？”妙语夫人忍不住出了声，但语气也没说多严厉，更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眼前这少女就是阴阳宗的玉明珠，她悄悄瞧了一眼不动如山的乌雪歌，心想这就是让少主魂牵梦萦的女弟子么，倒是的确像传说中那般的刁钻泼辣，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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