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善念与恶念

在历辛催促下，徐汇只好听从军令。而今大营只剩历辛一人。喧嚣、嘈杂、纷争，一切都被带走了。静谧的时光，令人无比舒适。

历辛盘腿席地而坐，心中细想：原来的决战应发生在斑驳山，但出于各种因素，本该发生的没有发生。刘羽想将这迟到的决战放在保成郡。刘家众人为保祖业必尽心竭力。此战艰难程度恐怕会超过之前的所有战斗。

想要尽量保留有生力量，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撤退。乌国多平原，骑兵是必不可少的。话说回来，乌军为何还没到。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难道不动心吗？

忽然，历辛睁开双眼，看见周围尘土飞扬。马蹄声隆隆作响，乌军骑兵杀向大营！一把利剑笔直刺来，历辛挪开一步，双指将利剑夹住。他稍稍用力，将利剑折断后，反握住断剑，纵身一跃，长臂一挥。敌兵的脖子上先是出现一道血痕，未过几秒，紧接着人头落地！

历辛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手握断剑，在马上跳跃，宛如舞动的精灵。乌军所有人在他眼中如玩物一般，被戏弄于股掌之间。鲜血、残肢、人头，这一刻好像不显得血腥了。若是有观众观看这场视觉盛宴，一定会拍手称好。

历辛在微笑，在享受这个过程。他心想：原来杀戮也是一种艺术啊。历辛在描绘一幅画作，绽放的一朵朵血花成为了最好的点缀。可突然间，一阵电流将他的双脚麻痹。他停下了。

只能到这了吗，还真是遗憾啊，明明这幅画就快完成了。历辛想完后，用断剑指着敌军，带有歉意地说道：“死亡并不痛苦吧，你们的战友还得感谢我呢。能这么痛快地去往地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你们，还想再战吗？”

历辛的笑容，令人生畏！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没有丝毫的罪恶感。难道杀戮是一种愉悦自己的行为吗？

他就坐在马上，地上还横躺着一具无头尸体。他将断剑轻轻一扔，正好插在那个圆滚滚的头颅上。他的双眼透出八个字：很不满足，尚未尽兴！

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此刻面对着历辛，他们被恐惧扼住了咽喉。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死了吗？我们……我们也会死吗？这是惧怕死亡而有的下意识的思考。这时，不知何人大喊一声：逃！

他们的任务早已失败，他们唯一能做的是逃命！

历辛看着乌军没有秩序地溃逃，疯狂地笑道：“保成郡之战，我会将你们一个个从这个世界抹去。你们生下来的意义，当兵的意义就是死亡。”

等周围都安静下来后，他平躺在马上，呢喃自语道：“六百七十个人，虽然不是极限，但那股电流，更准确地说是人界法则对我进行了警告。如果我继续杀下去，我也会死！

现在可以肯定，这大概是人界法则的漏洞。修士动用肉身力量，在一定程度内是可以避开后果的。如果真是这样，人界战争为什么还是没修士参与呢？难道说，人界法则没有漏洞，而是古道诀帮我延缓了惩罚。

看来得等王诩回来才能有个答案。无论如何，诱敌之计已经成功。因功法的缘故，我能感觉踏入筑基境以后，心中的恶念正在滋生。只有杀戮才能将其压制。我这双手已经沾满鲜血，再也洗不清了。”

六百七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回来的僚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所有的鲜血汇聚成一块，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红色彼岸花，而历辛就位于正中心。

他洁白的长衫上没有染上一滴鲜血。但毫无疑问，这地上的全部，是他的杰作，是出自于他那双巧妙的双手。

“回来了吗？看来是取下平沙城了。”历辛一跃而起，落在一具尸体上，“通知所有士兵，绕开这些尸体，不准践踏我这精美的画作。虽然还不完美，但好歹是我第一幅作品。”

没有取下平沙城的喜悦，大营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好像都不认识历辛了。“你们不想汇报战果吗？”历辛只好开口道。

徐汇战战兢兢地说道：“乌军只顾撤退，没有和我们正面战斗。几天前，常亦已经假扮难民混入平沙城。里应外合之下，我们轻松取城。全部难民已安置在城内。害怕历先……历军师有危险，我就率军回营了。”

“伤亡呢？”

“士兵伤亡仅一千，只是难民……军师最初下的命令，王诩、李成功等将都完美执行。”

历辛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数字。”

“近四千人。外面那些乌兵的尸体，怎么处理？”徐汇紧张地问道。

历辛摸着下巴，苦恼地说道：“完美的作品才有保留的价值。但让我现在就把作品销毁，我也不忍心。等地上的血迹消失后，在找座孤山掩埋了吧。派兵去斑驳山、平沙郡各城，通知所有将领来大营。我准备乘胜追击，攻打保成郡！”

清凉的夜晚，正在打盹的历辛被轻轻唤醒。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身穿白色襦裙的绝妙佳人。灼如芙蕖出渌波用这句话来形容该女子正合适。玉骨冰肌，花容月貌，所有赞美之词用在她身上都不显得突兀。

“短短的时间里，你变了好多呢？”她温柔地抚摸历辛的脸颊，说道。

“是啊。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是好像阻止不了。妊，我好害怕。”

鲍姝妊握住历辛的手，安慰道：“每个人心中都有善念和恶念。世上也不缺少被恶念占据心灵的人。但我始终相信，世上还是善人比恶人多的。辛，你身上发生的变化都源于修道。

为平天下而修帝王道。抛弃所有人才算帝王吗？杀害敌军这是无可厚非的。可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乌兵的尸体？对你而言，死者是不需要尊重的吗？下次恶念袭来时，你又会做出什么事？”

历辛痛苦地捂着头，说道：“每天清晨，恶念就会侵入我的大脑。我一次次，一次次地压制。最终还是那样。把杀人当成艺术，把尸体、鲜血当成作品，这……这居然会是我所想所说。我想放弃修道。”

乌云挡住月光，阴影笼罩二人。白色的襦裙、长衫在这一刹那好像成了灰色。善恶只在一念之间。鲍姝妊感觉得到历辛心里的恶念正在疯狂滋长，一旦放弃修道就会被恶念吞噬！

“啪”一声脆响，历辛脸上的掌印无比显眼。随之而来的是鲍姝妊的嘶吼。

“你这是放弃吗！你这是在逃避！懦夫！软蛋！废物！常亦、李成功他们战败时，你是怎么教训他们的。自己遇到挫折，就想着放弃。你以为你放弃修道，你就能驱除恶念吗？它已经在你内心里生根发芽。

为什么不去战胜它？你的信心，你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了吗？岁月、战争将你打磨成平庸之人了吗？历辛，回答我！”

“我……我害怕将来有一天会放弃同伴，会放弃你啊。”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巴掌。鲍姝妊愤怒地说道：“这算什么狗屁理由？如果你在这一刻放弃修道，放弃自己，你就已经不配有同伴了。无数人面对恶念时，选择自甘堕落，选择放纵自己。我想，我喜欢的历辛不应该是那种人。”

“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历辛眼含热泪，泣不成声。

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再次照亮大地。历辛问道：“妊，明年我带你去看樱花吧？我在魔界时就一直听师兄师姐说，人界的樱花可漂亮了。保成郡就有樱花。”

鲍姝妊问道：“明年真的能攻下保成郡吗？历辛，是我刚才的两巴掌把你打醒了吗？”

历辛揉着脸，嘟嘴道：“女孩子家家手劲这么大。除了那两巴掌，还有话啊。特别是你最后一句话，你说你喜欢我。嘻嘻，开心。恶念还是存在的，但我不会选择放弃修道了。”

“刚才还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呢。”

两人十指相扣。历辛仰望天空，言道：“今晚月色真美，风也温柔。”

鲍姝妊叹道：“是啊。春天了呀。”

回到营帐内的历辛其实已经猜出恶念突然滋长的缘由。他想：古道诀确实是邪恶的功法。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恶念。这恶念就像是种子，古道诀则是养料。每当境界提升的时候，这些恶念就会爆发。

我下令不顾百姓生死，攻取平沙城其实只是恶念爆发的开端。爆发的顶峰则是我将杀人当作愉悦自己的行为。我是为了快乐在杀人！即便杀的是敌军，这也是恶行。

因为我修的是帝王道。所以境界的提升和功绩有直接关系。攻下平沙郡，我便踏入了筑基境。下次恶念的爆发会是在筑基中期，还是结丹境呢？我还得早做准备。好在这段时间恶念不会继续支配身体了。

恶念爆发开始时，出现在我意识内的那个男子又是谁。也是修习古道诀的吗？好烦，问题越想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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