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虚 下

夜黑风高月，偷鸡摸狗时。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潜伏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三月里的寒风格外的凄冷，还未长出新叶的枯枝呜呜摇曳。

        忽然！

        一只渡鸦在落在枯枝上，那双黄澄澄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两人。

        龙大被这渡鸦看的有些发毛，随手拾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那渡鸦被石子一惊，嘎嘎的飞向远方。

        十二踢了龙大一脚埋怨道：“你小声点~”

        龙大埋怨道：“那东西瘆得慌，你不觉得心理发毛啊！”

        十二心理一肚子的牢骚，心想好歹你丫的也是镇灵司的人，怎么这么没胆。

        龙大继续说道：“诶，我说咱们~咱们这样合适么？”

        十二叹气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的鼎能吸收月华阴鬼为养料，如果没有他这块九州鼎碎片，那我现在顶多做个十全大补丸出来，连个屁用不顶。”

        龙大听的有些不耐烦，心想我的弟弟诶~啧，也怪自己粗心，现在傻了也只能哄着了，真是造孽。

        龙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明天你去问问虎爷~你就说借来研究一下，要不然在干脆些，你就当人家关门弟子，这信物不就传给你了么，何必来偷呢~”

        十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傻还是我傻，还是觉得虎爷傻，我的天资要是人家看的上的话早收了，还用得着去求。人家是术士，是修的天道你懂么，你以为和你一样，随便找个人教几把式就能当徒弟？！”

        龙大被怼的没脾气，只好嘟囔了一句：“你没问怎么知道，万一呢~”

        十二没例会龙大，在他想来，这修行者也就是方士，想要找一个徒弟是很困难的。这和江湖门派又或是奇门遁甲之流不同，其一乃是悟性需要十分高，其二就是需要能以凡躯感应天地灵气，换句话说就是需要有仙缘。

        仙缘又可称仙骨，乃是道根所在，无根便无芽，哪怕悟性再高，这无根也无法修行。但这东西有玄的很，据说这一般人的先天元气乃是一个球，用多少便少多少，可这拥有仙骨的人就好比是球上有一条裂缝，通过修行将裂缝打通，以先天勾动后天从而天人合一。

        这种最古老的方士修行之法随着时代的变迁已经被淘汰了，原因也就在于这仙骨实在是百万人里没一个所导致的。在此基础上衍生出后来的功法秘籍，也就是现在所流行的修行之法，换句话说就是江湖武夫，以丹田替代先天元气，强行吸纳天地元气，进而比寻常人要厉害。

        入龙大，玦爷这一类就是如此。

        而且为了区分二者的区别，这称呼也有变化，修大道者吸纳的是天地灵气，练武的吸纳的是天地元气。

        十二觉得自己应该不是那一类人，当年买彩票的时候，也没种个块八毛的，这事比买彩票还玄乎。

        所以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比人家给的更简单的方法，那无异于就是偷了。

        这两人就和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的一路摸上虎爷的楼前。

        十二看着玦爷的房间押着声音问道：“这么晚了，玦爷还没睡啊？”

        龙大：“不是，玦爷习惯睡觉时点灯，一点就到天亮。”

        这倒是十二没想到的，身为镇灵司的小印居然怕黑，这事要是出去和人说，那多半不会有人信。

        一路摸着黑到了虎爷的门前，龙大十分利索的撬门，这过程一点声音都不带。他不禁怀疑，这家伙做力士之前是不是当贼的。

        一开门，漆黑一片，窗外的月光洒落在地上，犹如一地的白霜。

        两人悄摸摸的走到窗前，见这虎爷不是躺着的，而是坐着的，而且是盘腿而坐。

        十二心想这老头真有意思，于是就要去扒拉对方的衣服，看看那师门传承信物在哪。

        “你别捅我~”

        正翻着呢，那龙大使劲的用手捅他，他有些不耐烦了就回了一句，声音有些大了些。

        然而~

        然而龙大却是歪着嘴斜着眼示意他去看，十二一脸的纳闷，于是就抬头那么一瞅！

        “我的妈耶！”

        这一眼差点把他魂都吓没了，整个人是蹬蹬瞪向后退了十几步，要不是那窗户是关着的，说不定能直接摔楼下去。

        就这时候就住楼梯右手的玦爷举着灯走了过来，一见这阵仗笑着说：“哟~这是准备三个人一起睡啊？”

        虎爷却是笑着不说话，他就这样看着。

        这修行之人，尤其是修行大道之人，往往入门之后是不需要睡觉。入了夜，修行者会将入眠的时间用于感悟天地大道，身体同睡着了一样，可五感尚存。往往修行者打坐的时候要比寻常时，所听到的东西更加的细微，甚至有记载称一游方术士接住一农户家中，夜里听闻这床下十丈之下有蚁巢，日夜聒噪不休。于是有人说此人乃是一骗子，十丈之下怎可能有蚁巢，就算是虫卵也不能在那么深的地方存活。

        那术士见众人不信，于是就说若此床下十丈处无蚁巢，那他当着众人面兵解。此话一出数人站出，用了一天的功夫将床下抛出一个大洞。而在那十丈处赫然是一蚁巢，不仅如此，此蚁乃是乌蚁，喜好血肉，一旦任其繁衍生息，只需数年，此乌蚁便如那兵祸一般席卷百里，寸草不生。

        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这修行者虽然没有武夫那种强大的体魄，可这五感绝非一般人可比，甚至称之为千里耳都不为过。

        至打两人靠近这栋楼，他们的对话虎爷是听的一清二楚。

        龙大此时反应过来了，于是连忙说道：“我们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十二他才醒，我就想着带他来见见虎爷。”

        玦爷只是挑了挑眉毛不说话，倒是虎爷若有所思的看着十二说道：“你拿九州鼎碎块做什么？”

        十二不语。

        虎爷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这令牌四四方方，相比于寻常令牌而言，这块令牌不是很规整。

        将令牌拿在手上说道：“当年我师傅追随太祖皇帝起事，亲眼目睹鞑子皇帝炸在城楼毁鼎的一幕，这一块残片击中了他的身体，于是就将其保留了下来，与我师门令牌合二为一，为的就是不让我辈忘记这一段历史。”

        十二的目光落在那块令牌上，其上只有一个“木”字，同时他脑海中的九州鼎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波动，波纹荡漾出脑海，如同海浪一般缓慢的靠近那块令牌。十二知晓，这是由于九州顶仅剩一个残魂的缘故，而这到波纹也只有他才能见到。

        当波纹闪动之时，十二没在犹豫而是开口说道：“我要修复九州鼎。”

        他说这话时眼神中透着股坚定的味道，而站在一旁的玦爷，又或是坐在床上的虎爷，都不禁在脑海中产生出一个念头。

        你凭什么？

        太祖皇帝下令全国收集九州鼎残片，以一国之力尚只能收集出少许，你一小小少年郎，哪来的勇气？

        龙大求助的看向玦爷，他很想说这小子傻了，你们就当哄小孩子哄哄行不行。

        玦爷不解其意，倒是摸其下巴开始琢磨。

        盘腿而坐的虎爷伸展双腿，走到十二的身旁，轻搭载对方的肩膀上说道：“你可知，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要修复九州鼎么？”

        十二摇头，老人继续说道：“我修行之人修的乃是天地大道，而我人族人才辈出，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没人去修复这九州鼎？”

        十二想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器魂，就算凑齐所有碎块也无法修复。可这话到了嘴旁，却又咽了回去，原因无他，只因无人信。

        老人见十二不语，叹息一声说道：“我辈修行之人千百万年中出现过无数强者，而人间极致便是谪仙人，超出这个地步，无论你愿意又或是不愿意，那么你都将从这人间离开。可我人族有一句话，叫故土难离，无论活了多久，无论走了多远，可这人心终究是在这不大的华夏中。也许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能力去修复的人极少，甚至是没有，可在那天门之后，那我华夏儿郎是一抓一大把，他们不想做点什么么？

        他们想，甚至不惜兵解也要回来。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那龙虎山下来的人在你们看来只是一人，可在我们修行者眼中，他身后站着无数人。这是那些从这片大地上走进天门之人唯一能为这片大地做的事情，纵使他们修为通天，纵使他们一只手便可毁灭这片大陆。

        可他们也只能干看着这片大地上的一切。

        因为，这就是天道~”

        龙大说道：“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天道就看着大地变成这番模样，天道不应该镇压那些妖魔鬼怪么？”

        老人凄然一笑，他反问道：“你觉得天道是公平的么？”

        龙大：“那自然是公平的。”

        老人：“对，正是因为它的公平，所以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都是公平的。九州鼎便是那不公平，为我人族开辟一处乐土，为这万世开太平。

        实际上，我们才是对天道最大的不尊者。明明生灵平等，为何唯我人族为尊？”

        龙大哑口无言。

        老人继续说道：“因为我们的自私，九州鼎为何能被鞑子找到，这等神物又为何会被轻易毁去？”

        没有人打断他，只听他继续说道：“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天道公允，天道要九州重复荒古之时，从现万灵平等。”

        “若是要修复九州鼎，便是与那天道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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