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随风舞柳
又是一个雨天，今天是风无忌十六岁的生日，也是风无忌离开风氏山庄的日子。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雨越下越大，风无忌坐在窗前，心思已完全沉浸在手中的木刻上。
手中的刻刀快速飞舞，不多时，一个刻像便已出现。这刻像长衫凌空飘动，秀发如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含笑带俏，鼻头微皱，说不出的俏皮可爱，俨然是一个俏丽的女子。
风无忌手中停顿，最后一刀却迟迟未曾落下，刻像的面容依稀难辨。
轻轻叹了口气，风无忌喃喃道，都过去七年了，弄晴，你现在好吗，不知道小丫头现在长什么样了，无忌哥哥可是按你的要求每年都会为你准备生日礼物哦，只是没办法交给你，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能记得无忌哥哥的生日。
最后一次来到藏经阁，远远地风无忌就跟看守藏经阁的四爷打招呼，“四爷爷好”。
四爷笑眯眯地回应着，“怎么下这么大雨还过来呀，快进来，看，都淋湿了”。
对于风无忌，四爷是打心底里喜欢。四爷突破淬体九重晋阶武师后，成为藏经阁的执事，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里，四爷见过无数家族弟子。这些人不是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就是浑浑噩噩，跟这些乱翻乱放不懂规矩的小子们比起来，风无忌可就强多了，不仅谦虚有礼，没有一点族长少爷的架子，还主动帮着自己打扫藏经阁，而且一干就是七、八年。
只可惜，老天无眼呀，这么好的孩子却无法修炼。
像往日一般，风无忌费了一个多小时，将藏经阁清扫了一遍，又打来一桶水，将容易落灰的地方全部擦拭一净后，这才随手从杂记类的书架上取下一本游记翻看起来。
藏经阁的书风无忌早就全部记了下来，但是每日里前来打扫、看书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日子了，风无忌不由轻轻叹息。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侯，风无忌慢慢合上手中这本游记，喃喃地道，“珠穆朗玛傲视群峰；长江三峡气势磅礴；钱塘江潮天下奇观；神秘中华鲟；花山千古谜；黄山、庐山、峨眉山，日月同升何日见？悬棺为何高挂峭壁？佛光、圣灯传奇迷人；神农架，远古洪荒的备忘录；古老三星堆，挑战思维和想象……还有金字塔奇观，巴比伦空中花园，神秘百慕大三角洲……为何你们都出现在北纬三十度上”？
“北纬三十度，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前来，解开你蕴藏的奥秘……”
离开藏经阁，风无忌直接找到族中内务执事，交还了身份牌，由于拒绝前往家族产业工作，从现在起风无忌就不算风家子弟了。
风无忌很想去向前任族长，现在的太上长老风余侯道个别，只可惜他还在闭关。
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情愿，风无忌还是按照敏娘的嘱咐，来到风悲歌的居所，前来向他道别，但风悲歌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块被扔出去的破抹布，这让风无忌很不舒服。
好在风悲歌也没有心思跟风无忌多啰嗦，说了“好自为之”四个字后，就打发风无忌离开了。
风无忌回到小院，敏娘和阿枝都在等着自己。
敏娘拿出一千元钱，风无忌连忙推辞。
刚才四爷已经给了风无忌一万块钱，说是这几年来风无忌打扫藏经阁的工钱，考虑到这是四爷的一片好心，再加上出门肯定要用钱的，风无忌便没有拒绝。但敏娘这带着温热的十张毛爷爷，让风无忌觉得烫手，可敏娘还是硬将钱缝进了风无忌贴身的口袋。
虽然早已将风家藏经阁中所有藏书全部都记了下来，但风无忌觉得知识还是不够用。听说，川南大学是华夏数得着的重点大学，学校图书馆藏书量在华夏高校也是名列前茅的，风无忌早已想好，要一边在川南大学学习，一边慢慢修复足脉，便提前请四爷帮自己在川南大学办理了张借读证。
在华夏，古武世家，是一群特殊的人，一种特殊的存在，对整个社会来说，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拥有巨大的产业，影响着巨大社会资源的支配。即便风氏早已沦落为三等世家，但在川南省依然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四爷毕竟是风家的执事，办这么点事倒是没费什么周折，今天风无忌就要前去川南大学所在的川都市了。
前日打劫了风牧两兄弟，得到了不少灵药，小阿枝现在已经进阶到淬体四重了，但在风家仍属垫底的存在，想到阿枝的性格，风无忌真是担心自己离开以后小姑娘会吃亏。
还是待修复足脉后，将敏娘和阿枝接出来照顾吧，风无忌暗暗盘算。
阿枝轻轻看风无忌一眼，犹豫半晌，忽然轻声说道，“柳弄晴，已经来了好几天了”。
柳弄晴是柳家大小姐，柳家和风家是通家之好。柳弄晴的爷爷，柳家族长柳王孙和风家前任族长风余侯是至交好友，在华夏世家中，向来有所谓“随风舞柳”之说，指的便是这风、柳两家。
七年前，柳王孙曾带着小弄晴在风家很是盘桓了些时日，风无忌就是在那时和柳弄晴认识的。
弄晴来了？听得此言，风无忌心中大喜，接着又微微一窒，不由露出苦笑。
当年这小丫头还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无忌哥哥呢，怎么这次来到风氏山庄数日了，竟一直没来找自己，她应该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的。
只怕，孩提时那段珍贵的情谊已不再了。
“无忌哥哥，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无忌哥哥，不准忘了我哦。”
“无忌哥哥，记得每年都要送我生日礼物哦”。
“无忌哥哥，记得要开心，等我向大爷爷学了本事，一定会治好你的腿……”
当年小丫头的声声娇呼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风无忌推动轮椅，来到床前，轻轻拿起床头一个木匣。
打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七个彩色的礼物包。风无忌用手轻轻抚摸着木匣，心中升起一丝怅然。
将木匣递给阿枝道，“阿枝，就麻烦你跑一趟，将这木匣交给弄晴吧。这是无忌哥哥这七年来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无忌哥哥不能自己送过去了……”
......
雨已渐渐停住，阿枝已去了好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无忌的心却在一点点的往下沉。
明知道柳弄晴不会再出现了，风无忌就是不忍放弃心中那一丝期盼，那可是他儿时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天已渐晚，也是该离开的时侯了……
风无忌忽地拿起那木头刻像来，重重一刀划下，浑不觉用力太猛，竟割伤了指尖。
血珠溅下，一息间便将刻像的衣裙染成红色，这最后一刀刻下，刻像面容便清晰起来，隐约间可见，一个娇憨的女孩嘴角微微翘起，似正在娇笑。
“无忌哥哥，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无忌哥哥，不准忘了我哦。”
“无忌哥哥，记得每年都要送我生日礼物哦”。
“无忌哥哥，记得要开心，等我向大爷爷学了本事，一定会治好你的腿……”
当年那娇憨的少女，终于渐渐走远，走出了风无忌的视线。
风无忌放下刻像，推门而出，离开小院，院外，天边那一轮红日却瞬间将心中的阴霾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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