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班新生
即将与少年擦肩而过时，任佳加快了步伐，无端有些紧张。
“小姑娘，你是新搬来的？”陌生的老太太叫住了她。
“奶奶好，我叫任佳。”任佳忙道。
“哎呀！咱对面可算有人来了！”
这位老太太精气神好得不得了，说话嗓门也大，任佳站定了，才看见她耳朵上带着助听器。
“小姑娘，你别太拘谨啊，我姓向，积极向上的向，你叫我向奶奶就行，至于这小兔崽子嘛，他叫陈岩，耳东陈，岩石的岩，他的小名是——”
“陈岩。”一句话才说到一半，她口中的小兔崽子已经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大名小名都是陈岩。”
话一说完，他更是大步向前走了，压根儿没给她老人家一点面子。
“岩儿！”向奶奶立即喊了一声，“你是不是又把老头子烟给抢了？”
而陈岩没理她。
陈岩一走，这位老太太的念叨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你说，老头子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被这小崽子管着？”
“想抽就让他抽嘛！非说伤身……”
一句话还没说完，向奶奶扭头，发现任佳仍傻愣在她跟前，认认真真聆听着她老人家的絮叨，喉咙忽然就哽住了。
“你说我可真是，干嘛逮着你个小姑娘啰嗦！赶紧去上学吧！新学期第一天，可千万别迟到！”
“迟到？”
任佳被这么一提醒，转头瞧见视线尽头那辆火红的单车飞速消失在了巷子口，连忙也朝前飞奔而去，跑出几步，她又像想起什么一般，脚步一滞，风风火火地回过了头。
“奶奶再见！”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像是生怕自己声音不够大一般，任佳脸都憋红了，而向奶奶又是一愣，站在原地忘了动作。
直到任佳慌里慌张地跑出南巷，她才缓缓抬起胳膊，抖着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助听器，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感怀的事情一般，眼眶无端有些发热。
一中管理向来严格，学生们都被要求统一着装，于是，站在校门口放眼望去，人人都套着被厚外套撑大了的蓝白校服，土得非常统一。
而任佳的校服还没发下来，她穿了件褐色夹克，领口已经发旧了，两手还戴着袖套，相较于其他人，土得更是别具一格。
由于还没领到学生证和校服，任佳还被门卫扣了下来。
“下半学期才来的转学生？”
门卫一边问，一边自顾自拨通了一个号码，接起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声音爽朗而豪放，不用开免提任佳都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对，是叫任佳，我班上的。”
“那就对了，徐老师，那您和她说？”门卫朝任佳招了招手，示意她来接电话。
任佳连忙接起电话，徐老师开门见山，告诉了她班级所在地。
按照徐老师的指引，任佳走进校门先往右拐、经过一片圆形人工湖、又经过一条长方形花坛，停在了致远楼前，致远楼是高二理科班的学生集中上课的教学楼，任佳要去的理科（九）班就在第五层。
各个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开始早读了，任佳蹬蹬蹬跑上楼，到达班级门口，已经紧张得不成样子。
九班的班主任徐原丽此刻就站在讲台上，一眼就瞄到了她。
“任佳是吗？”徐原丽领着她往教室里走，“你先做个自我介绍？”
一时间，所有的脑袋都抬了起来，好奇地看着讲台上的新面孔。
任佳硬着头皮开了口，声如蚊蚋：“大家好，我叫任佳。”
说完这七个字，任佳上下嘴皮颤了好大一会儿，台下的人也等了半晌，她却自此哑了火。
“这就完啦？”
不知是谁忽然问了一句，教室里立即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任佳咬紧了嘴唇，茫然地抬起头，一抬头，她就看见了最后一排的人，是陈岩。
陈岩也扫了她一眼，眉头轻拧了一下。
“干什么？安静！”
班主任一出声，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徐原丽回头，拍了拍任佳的肩膀：“任佳，那你先坐在班长旁边吧，等到这周五大扫除过后，咱们还会重新排位。”
话音刚落，陈岩斜前方的一位男生举起了手，示意自己就是班长，任佳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立即朝座位走去。
任佳刚一坐下，自己的新同桌就开始了自我介绍。
“你好任佳，我是九班的班长，裴书意。”
“你好裴书意。”任佳连忙重复起了自己先前的一句话介绍，“我叫任佳。”
“记得。”裴书意朝她一笑，“你刚来，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找我。”
下午，众人期待的体育课即将来临，孤零零跟在结伴的同学身后，动身前往操场时，任佳就没了坐在教室里埋头看书时的那种自在感。
“喂！那个戴眼镜的！帮忙把球踢过来！”
任佳正低头走着，脚边忽然滚来了一个篮球，她闻声回头，看见不远处有几个高个子男生望着自己，陈岩也在其中。
陈岩穿得比其他人单薄，脖子上系了条与其气质分外不搭的大红围巾，半张脸陷在了柔软的围巾里，表情难辨。
见任佳傻愣着没动作，朝她喊话的那人干脆自己跑了过来。
“帮个小忙都不肯。”
“我……”任佳磕磕碰碰地解释，“我刚刚没反应过来。”
男生嗤了一声，俯身要去捡球，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任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而男生的动作已经停住了。
“你这阿甘鞋的勾怎么还有个分叉？而且黑漆漆的。”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够任佳身前的一小撮人听见，她立即站定，看见不少九班的同学回过了头，似笑非笑地扫了她几眼。
任佳再次想要逃走。
那种被注视的窘迫感再度朝她袭来，她忽然觉着自己很像一颗突兀的螺钉，周围是严丝合缝的齿轮世界，再没有一处多余的地方可以供她落脚。
“任佳。”
打断任佳胡思乱想的是突然出现的裴书意，任佳抬起头，看见捡篮球的男生已经跑远，那人把篮球递给了陈岩，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一般，一脸不屑地朝他说了句什么，而陈岩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前走了。
“怎么了？”裴书意走到了她身边。
“没事。”任佳摇了摇头。
“徐老师让我转告你，一会儿□□育课，去办公室找她。”裴书意边说边和任佳并肩往前走，“对了，这节体育课打羽毛球，你球打得怎么样？”
任佳诚实回答，“不太好。”
“没事，我也不太好。”裴书意笑着说，“我们可以一组。”
体育课的时间总是过得快一些，上完课，一直磨蹭到课间十分钟快要结束，学生才依依不舍地走向了教学楼。
教室办公室里，班主任徐原丽随手拿起了一张a4纸，在提前赶回来的任佳额上扇了扇。
“出了挺多汗，今天体育课活动量很大？”她一边说话，一边搬了把椅子让任佳坐下。
任佳刚一坐下，就看见了a4纸上自己的名字，是成绩单，她的名字出现在了纸张偏下的位置，这一眼让她立刻忘记了班主任提出的问题，慌张无措地绷直了身体。
班主任看出了任佳的紧张，直接把手里的成绩单递给了她。
“之前你去李主任夫妇家做的那套试卷，其实就是我们学校上学期期末的考卷。”徐原丽开始解释，“李主任给了我你的成绩，我收到后就把你的分数排进咱们班了。”
任佳抖着手点了点头，看清自己名字下方只有一个人。
“我是……第39名？”
“对，但你不用太在意这个，理科（九）班学生的成绩要比其他班好，所以，你虽然在班里排名不高，在年级还是能进前150的，只要保持下去，考个重点是没问题的。”
而任佳明显在意得过了分，她紧紧捏着手里的成绩单，视线缓缓扫过各科分数，一脸失落。
“没关系，这才只是第一次。”徐原丽开始安慰她，“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任佳，老师相信你，只要把英语攻上去，冲击名校也是有可能的。”
任佳轻声道了谢，只是她有非去不可的地方，心底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一个模糊而笼统的名校，更不止一个有可能而已。
她开始仔细浏览起了各科分数，任佳发现，她昔日的强项，化学和数学，在班里的排名仅仅只是中游，而她最不擅长的英语，更是毫不意外地排到了垫底的位置，甚至，唯一一个名字处在任佳底下的人，陈岩，他的英语也甩了她一大截。
“对了，你后座的陈岩没影响你吧？”
徐老师突兀地提起了陈岩，任佳一怔，脱口而出没有。
“那就好。”徐老师把成绩单放回抽屉，“之后还会换位置的，放心。”
任佳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心底却没明白徐老师口中的放心是什么意思。
徐原丽自知有几分失言，想了想，干脆朝她坦白笑道：“陈岩下学期就出国了，不用靠高考挣前程，所以举止向来比较随意，总之……如果他影响到了你，你直接和我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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