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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JFQ.01


01、

        慢性依赖

        文/鹊鹊啊

        再重逢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

        天空乌云堆叠,狂风裹挟着充沛水汽,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即将来袭。

        希尔顿宴会厅内,光线较暗。

        压抑沉闷的空气中,时不时飘出几句不大不小的争执。

        女声克制却不急躁,调理很清晰。

        “秦先生,您也看到了,咱们酒店的层高4米,我们能调运的大榕树最低6米高,酒店容纳不了大榕树造景。“

        谢瑶垂着头,一手托着平板一手在屏幕上滑动给客人展示方案。

        今天是她跟秦先生第三次对接,该客人比较挑剔,对婚礼的要求诸多,大多是临时起意,然而接触下来,秦先生是比较鸡毛,且不想花太多钱的人。

        就比如今天秦先生突然想要把海洋风格的婚礼主题换成童话风格,并且强烈要求必须移来一棵大榕树布景。

        空气中涌动着热气,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薄膜,阻隔了任何凉气。

        室内闷而不通风,还交织着一股清新剂的味道,让人难受。

        谢瑶热的发丝贴着脸颊,脖颈渗出点点细汗,她踩着高跟鞋站得笔挺,得体着装下的后背都在冒汗。

        关键是这位秦先生好似一点也不觉得热,执着于大榕树。

        秉承着为每一位客户承办满意婚礼,谢瑶和她团队为秦先生和其女友精心设计,秦先生的女朋友为此很满意。

        没想到婚礼不到24个小时,秦先生突然变卦,要推翻所有设计。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办法,我的婚礼布景必须有榕树,你懂吗?“秦先生一脸怒意,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又拿出手机解锁。

        “不就是钱吗?我们已经支付你们公司很多钱了。”秦先生语气寡淡,讥嘲:“我真搞不懂,让你们弄棵树进来怎么那么难?”

        谢瑶热得面红耳赤,一双黑眸染上了潮意,她扬着标志性笑容,不卑不亢开口:“秦先生,我们解释过了,弄一颗榕树简单,但您要求一颗真榕树……”

        “那榕树不就高了一两米吗。”秦先生糟透了,他比划的动作也略滑稽,“你们就不能切一截搬进来?”

        谢瑶觉着他真好笑。

        “如果您坚持需要用真榕树裁剪,费用会比现在的布景要增加几千上万元,你确定的话,我这就去核算费用。”

        秦先生一听要加钱,自然是不愿意,又开始对婚礼策划挑三拣四。

        “秦先生,您不能什么好都占了,既想要独特,又想要便宜。我们也很难办的。”

        谢瑶人都快炸了,她极力克制用词。

        如果她是煤气罐,那秦先生就是火苗,他的每一句话都会增加煤气罐爆炸的可能。

        “我把钱交给你们,就是相信你们能办好。”秦先生理直气壮。

        “预算之内的事情我们一定能办好。况且,您太太很喜欢这个场景设计。”

        更奇葩的客人她也跟过,秦先生这种不能单靠讲道理了,她收起平板叉在腰上,脸转向一旁,深呼吸平复心情。

        “秦未与,我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一颗榕树?”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女友,忽然扬起脸,言语饱含攻击性:“我们结婚,你弄棵榕树进来做什么,为了悼念你无疾而终的初恋?”

        她像是委屈了很久,不再顾及颜面抱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女友名字里有个榕,恰好她又喜欢榕树,所以你连我们婚礼都要办成她喜欢的样子是吗?说了我喜欢海洋海洋海洋!你听吗?你不听?

        秦先生张了张嘴,面对女友突然暴躁的脾气,他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安抚。

        “你忘不掉她是吧。”女友咬着牙沉默几秒,下定决心,“那你就自己办和她的葬礼吧。”

        说完,女友抓紧包带,拂开秦先生阻拦的手,大步流星离开宴会厅。

        室内重新归于宁静。

        空气又被搅动的痕迹,一丝凉风从敞开的罗马大门钻了进来。

        “她……她怎么能这么说!”秦先生气得脸都白了,说话颤颤。

        就在这时,罗马大门重新被推开,一股清爽凉风瞬间擦过她耳朵,轻轻撩起头发。

        谢瑶有一秒的解脱,她还没看清进来的是谁,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又把玲玲气哭了?人都跑了。”

        嗓音偏冷,清冽,还有点散漫不羁。

        只不过这道声音,通过几秒钟传播,传到谢瑶脑中时,与她日思夜想的嗓音重合,她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头皮又疼又麻。

        那股痛麻感顺着颈椎往下,迅速缠住喉咙,扼住呼吸。

        她几乎不敢置信看过去,蒋方渠手指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站在她的斜对面,背后一点光,让他五官朦胧模糊。

        即便这样,也不难看出,他的脸比三年前更深邃硬朗,黑色t恤工装裤下,包裹着的那股男人味不言而喻。

        她知道长久盯着一个人看很失礼。

        但那是蒋方渠。

        蒋方渠也看过来,视线相碰,他薄薄的眼皮眯了一下,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几秒,似乎是早把她忘了。

        她又怀疑,刚刚跟秦先生过招,是不是被他全听见了。

        蒋方渠漫不经心,抬了抬下巴,问秦先生:“你的婚礼策划师?”

        秦先生点点头,“玲玲真走了?”

        “啊。”蒋方渠短促地应了一声,“不然呢?等着你哄?”

        被好友奚落,秦先生脸色不好,他再次看了眼手表,“那你帮我跟小谢交涉,我先去找玲玲。”

        谢瑶并不认为她能跟蒋方渠能聊出秦先生心仪的方案,“秦先生先忙,我们晚点可以再核对也行。”

        蒋方渠手指捏着烟撵着玩,听见谢瑶说话,不动声色抬眼打量谢瑶。

        他虎口有道疤痕延伸到手背,针脚不齐看起来狰狞,他注意到谢瑶盯着他手看时,下意识地收起来烟往身后藏。

        秦先生留下两个人离开后,室内就剩她和蒋方渠。

        空气仿佛禁止。

        谢瑶不知道说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

        好吧,蒋方渠不以为意潇洒模样,可能也没有重逢后的尴尬。

        毕竟当初,提分手的也是他。

        他一直都这么潇洒恣意。

        即便成熟了,骨子里的性子没变过。

        恰时这时,谢瑶手机响了,是同事打来的。

        谢瑶示意了一眼,转过身接听电话,“好,你在酒店侧门的公交站台等我。”

        挂了电话,谢瑶转过身,恢复职业笑容,礼貌对蒋方渠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婚礼事宜我会再联系秦先生。”

        蒋方渠只是垂眸看她。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谢瑶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局促地抱着平板拿着包,往外走。

        那道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她心跳很快,高跟鞋踩不稳,差点绊脚。

        手扶着罗马大门,谢瑶忽地听见背后一道声音,“谢瑶,不记得我了?”

        谢瑶握紧门把手,过度用力,指节泛起青白。

        记得有什么用?

        他们还是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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