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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挟持夫人(六)


马车轮子中了箭,出了裂痕,再用怕是走不出几里地就断成几块,景司沅在马车外候着,转了一圈,检查一番,朝着车内道:“马车不能用了,骑马,你顺带把温离衣服换了,一身血迹过于显眼。”

        琉火打开温离的包袱,包袱里清一色的白,他回想起见时,温离便皆是一身白衣,后来亦是如此,似乎没穿过别色的衣裳。

        你独爱白衣。

        嗯,从前喜黑,如今喜白。

        温离依在琉火身上,面如死灰,心道。

        琉火给温离的伤口裹了厚厚一层纱布,让血没那么快侵染出来,又支棱起他的胳膊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给他的奖励算是体贴又周到,作全了。

        琉火背着温离出了马车,景司沅把马的拴绳解开,分离马匹和车厢,把路上需要之物从车厢里拿出来挂在马身。

        酒壶里的清酒是用来消毒伤口和刀具的,景司沅摇一摇壶子,量还剩些,干脆倒在车厢里,令琉火搭手把周副将拖进车厢,火折子燃起苗头,随着抛物线落进淌着酒的木板,火焰一下和那嗜酒的醉鬼似的,追着酒烧起。

        没有了实证,事情怎么编,他们说的算。

        “风大,会不会烧到一旁的草。”温晚牵着景司沅的手,道。

        “会。”景司沅的双眼内燃起火焰,会波及到哪,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陈福在景司沅面前,表面怂如败狗低头哈腰,转身便给军镇的周校尉传了信,表里不一容不得,看来是板子挨轻了。

        景司沅侧首睹向琉火,“我和温晚骑那匹载有包袱的马。”

        琉火点头,放下背上的温离,双手横抱放到马背,他踩着马蹬一脚跨过马背,稳坐温离身后,一手环在温离胸前以防温离身子前倾,一手拉着马绳,扯起绳子道:“驾!”

        大火和夕阳,交相辉映。

        琉火顾及温离没驾马跑太快,到夜里经过一处小镇子便打算先找个落脚的小客栈。

        小镇子不比大城繁盛,入夜街上没什么人走动,店里掌柜敲着算盘算着一日里的那点进账,听那马蹄声止于门外,抬首见一墨衣男子抱着一袭白衣进来,白衣面对着男子的怀里看不清脸,男子样貌隽秀就是脸色不待人。

        “要两间客房。”

        掌柜怪异,男子未张嘴声音从哪冒出来的,只见男子后边走出一道人影,是位消瘦的少年,身上大包小包拎着,右手还牵着个孩子,少年又道:“怎的,没空房了?”

        “有的有的。”掌柜连忙回道,来人说话气质一瞧就非普通人家,心下庆幸着没早打烊,不然可是错过了一笔生意。

        掌柜唤来店小二领他们上楼,景司沅走两步,回头又道:“明日一早你去镇上找个大夫来。”

        说完,抛了锭银子到掌柜台上,“咚咚”两声,是财神爷敲门的声音。

        “好好,好咧。”掌柜捧起银子连道。

        店小二给他们开了两间客房的门,下去给他们端吃食去了。

        景司沅指间在桌上滑过,搓了几下指纹,得出个言简意赅的结论,“凑合。”

        琉火将温离抱到榻上轻放,盖上被子,转身踏出房门,景司沅竖起耳朵一听,故意提了提嗓子对着门道:“夫人身子不好,做相公的看着点。”

        “司沅哥哥,你在说什么?”温晚脑袋瓜子不懂。

        “你哥哥伤重要琉火照顾。”景司沅道。

        “我也可以。”温晚边说边往外走,想着到隔壁房去看看哥哥。

        景司沅手指勾住温晚的后衣领子,“小孩子好好吃饭睡觉去什么去。”你去不得坏你哥哥好事。

        温晚噘嘴不服,就是要往前迈开步子,回头瞪道:“不睡,我要照顾哥哥!”

        “是吗?不睡我打你屁股,你哥哥昏着,我替他好好收拾你。”景司沅装作凶相,扬起巴掌道。

        温晚让景司沅唬住,转脸就乖了。

        到底是孩子,景司沅内心笑道。

        琉火是要下楼找掌柜再开间客房,想想又折回房中,温离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不在身边来了刺客会顾及不上,眼下还不能让温离死了。

        琉火坐到吃饭的椅子上,他的正对面三米不到便是床榻。

        周校尉死的事传回京城,皇太后盛怒,不久就会把其中蹊跷推敲到温离身上,路上更加不太平,恐是要对温离下死手,温离一死,他们更是有口难辩,掰扯起来难圆。

        店小二端来三菜一汤,还有一碗清粥水,有心道:“掌柜说夫人身体不适,让小的煮完粥水。”

        琉火眼皮子一抬,瞧着店小二,店小二还在低着头摆菜,没与琉火眼神对上,否则今晚是噩梦连连了。

        店小二低额道:“请慢用,客官有事出门喊小的一声便是。”

        出了门,把房门掩上,店小二手心给冷汗湿完,他上菜时余光瞥了一眼,着实吓他一跳,这客官袖子上竟沾有许多血迹,怕不是杀过人?

        店小二下楼放好托盘,立刻就把这事说给了掌柜听,掌柜只道:“许是路上遭劫,你没见他夫人倒了?他们走远路的,行李大包小包,还有个孩子,不容易,明早鸡打鸣你就给我去把黄大夫请来,别误了夫人的病情。”

        经掌柜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深表同情的点点头。

        琉火不太会照顾人,举着碗粥坐在温离边上半晌,掐起下巴喂?没给人喂过粥,更没给躺着不动的病人喂过粥,温离嘴抿成一条线,怎么下得去肚?

        琉火最终举着碗去了隔壁房,景司沅看了琉火一眼,又看了看那碗粥,一下就会意了,“怎么,上药会,喂粥不会?”

        琉火把粥搁在桌上,回了房去。

        不一会,景司沅端着粥过来,他是年纪轻,病秧子一个,可也是个正一品的亲王爷,给个摄政王护卫指使来指使去。

        琉火让了座给景司沅,站一旁看着,景司沅把碗放在床沿,勺起粥水,放嘴边吹了吹,捏起温离的下巴,喂了进去,继而又拿起准备好的手帕擦了擦从嘴角边留下的粥水。

        景司沅把勺子递给琉火,挑了挑眉,道:“懂了?”

        琉火接过,是他多虑了,看来是这么喂的没错。

        景司沅把帕子塞到琉火怀里,回自己房里去。

        琉火随便嚼了几口桌上的饭菜便又守在床榻前睡去。

        第二日一早,客栈院子的鸡守时尽责地打鸣了,过了半个时辰,琉火的房门响了两声,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官,黄大夫来了,您方便开个门吗?”

        琉火托腮浅眠一宿,活动着手指筋骨去开门,店小二见琉火睡意犹在,低了低额,道:“打扰您了,这是黄大夫,按昨夜那位小公子要求请来的,事已办妥,小的先退下了。”

        话毕,店小二自觉离去。

        黄大夫进房先道:“夫人有何症状?”

        顷之,无人答应,黄大夫回身睹向琉火,正巧,琉火也在看着黄大夫,二人相视一眼,黄大夫怎觉得这男子眼里有股冷冷的嘲意。

        “您不说症状,老夫只好先望一望切脉。”黄大夫被盯着怯怯地收回眼神,走到床榻边。

        黄大夫望着温离的容颜,第一眼发觉夫人竟有点男相,他挽起宽袖,伸手望了望温离的眼睛,随后摇摇头,搭脉片刻,眼神古怪道:“夫……人,脉象濒死,一息尚存,大限将至。”

        琉火蹙眉,向榻前进了一步。

        黄大夫边搭脉边捋胡子,又道:“但,脉象又有死灰复燃之势,实在奇特,老夫……望不透,可还能告知老夫,该夫人还有哪些症状,比如咳嗽之类的。”

        琉火说不得话,想去把景司沅带来,景司沅便很合时宜的出现在门外。

        “他受了严重的外伤,清理包扎过了,其余没什么反常之态。”景司沅走进来道。

        “这就奇了怪了,濒死的脉象显然是内伤所致,与外伤无关,这个……能否脱下上衣让老夫望一望。”黄大夫扭头向琉火请示,虽说夫人是男子,但……还是征求他相公同意才好。

        景司沅欲答应,琉火已经摇头拒绝,景司沅感到奇怪,嘴上道:“算了,就是普通利器所伤,伤得重,失血过多。”

        男子不允,黄大夫只好道:“老夫医术不精,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开几副补气养血的帖子,等到了大城里头,再寻名医替夫人救治了。”

        景司沅“嗯”声,只好这般。

        景司沅随黄大夫下楼,交代店小二道:“按黄大夫开的药方子抓药,顺带再买些外敷的伤药回来。”

        说着,又给了一锭银子店小二,店小二眼睛放光连连点头。

        黄大夫在掌柜台前嘬了两口小酒,让掌柜瞧见抢了酒杯,挨了几句唠叨,“做个大夫大早上的喝什么酒,怪毛病!”

        黄大夫反怪掌柜道:“咱两好歹同小长大的,你怎不跟我说清楚,这夫人是个男子!我这脉一搭,都惊得以为自个老眼昏花,分不清男女了,还好我从医数十年,医品稳。”

        “男子!”掌柜小声惊道,明显也是刚知晓,说:“昨夜我听那位少年喊了声夫人身体不适,进门时又没瞧清楚模样,我道是为了出远门扮成男装的女子!”

        “你个老东西。”黄大夫骂道,又从掌柜手里抢回酒杯。

        “哼!”掌柜反瞪了黄大夫一眼,收拾桌椅准备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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