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疑点重重

只有月奴双自己知道，每测一个地方，她心中的光就多明亮了几分，“老哥，你真的好了。”

        “是啊是啊，仙女，多亏了您啊，谢谢您啊！”老汉说着就热泪纵横，屈膝想要下跪，被月奴双扶住。

        “别别，虽说疫症已去，你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她从大药箱中取出三副药，“一日三服，切莫饮酒。”

        老汉感激涕零。

        想了想，她问：“老哥，你从哪儿来？要去哪里？”

        “哎，说来惨啊！老哥我是何家沟人，前些日子，村里有户人家得了怪病，一夜之间全没了，当时大伙儿只是奇怪，也没在意，隔了一天，给他们料理后事的乡亲也得病死了，我们才知道那怪病会传染，谁还敢在村里待？”老汉说到这，不好意思地瞄了眼月奴双，“老哥我想着到京城找亲戚避一避，没想到……哎！”

        月奴双听着难过，摸了摸身上没有钱，便把耳朵上的翠玉耳环给了他，“这里离京城还有段距离，你拿去当了吃些好的。”

        老汉一看，太贵重了，坚决不要，他是懂得感恩的人，仙女救了他的命，大恩已是无以为报，如何还能收仙女的东西？

        “你拿着吧，身上有钱总能踏实些。”

        “不能收，不能收。”老汉涨红了脸，显然是着急了。

        宫河看不下去，抓起耳环塞到他手里，“仙女让你收，就得收，听话！”

        他们忙着呢！

        老汉张了张嘴，被他的气势唬住，不敢再拒绝。

        “老哥，我们还有事，不能送你到京城，你一路好生照顾自己。”月奴双起身，走到马车前，她要看看宫大哥口中说的怪虫的情况，如果没有猜错，那正是她用来祛除鼠疫的银蛊。

        黑血之中的银蛊，身形已不似之前的细若丝线，变得如女子拳头大小，浑身紫黑肥硕，已然断了生气。

        月奴双合掌闭目，唇间微动，默念了一串苗语，拿出打火石，点燃了整个马车。

        因为宫河早前铺了干草枯柴，火焰很快蹿了起来，她自浓浓烟雾中走出，目光从容而坚定，“走吧。”

        “奴双姑娘，回去了吗？”

        “不，”她粲然一笑，草木摇曳，“去找莫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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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河觉得他一定是被李……月奴双姑娘的笑容蛊惑，不不不，是被她诚恳的言语打动了，才会脑子进水答应带她去找王爷。

        转念一想，进水的前提也得是有脑子，他都没带脑子出门，怕个球！

        月奴双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不能长时间骑马，加之她担心路上还会有像那老汉一样赶路途中染上鼠疫而又不自知，直到病发才有所察觉的人，所以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的民间小径。

        一路上确实救治了不少人，配药送了大半，身上能换钱的东西也赠光了。

        走了三日，离鼠疫重灾区汉弋村还有大概百里，路上几乎见不到人，街边小店也关了门，不跑路就是死，人又不傻。

        太阳落山之际，月奴双和宫河在林中找到一处破草屋，打算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夜。

        草屋内火光融融，宫河烤着一只野兔，时不时地瞟一眼月奴双。

        她的脸色不太好，本身就白，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苍然。

        月奴双将两手伸向柴火取暖，饶是如此，身子依旧一阵阵地发寒。操纵蛊虫也是要消耗精力的，她的身体就像个水袋，储的水量本就不多，出几次血就空了，缓上半个月，虽恢复了些，现下又所剩无几。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现在的她只希望自己一觉醒来精神焕发，如有神助。

        当然，也可能是回光返照。

        她决意要救治鼠疫，决意协助莫王爷，绝不能成为他的负担跟累赘。所以这几天她能多吃就多吃，药也没有忘记喝，就是希望能尽可能多的保留一些体力。

        不要还没走到汉弋村，她人就垮了，那岂不是个笑话？

        她自身的情况不敢跟宫河说，宫河呆是呆了些，又不傻，出发当日他们就遇到了负责巡查京畿感染鼠疫情况的官兵，恰好有个相熟的兄弟，宫河请他快马加鞭给王爷报信，算算时间，就算没追上王爷，到汉弋村也差不多了。

        现在宫河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照顾好月奴双姑娘。这些天她的所作所为深深打动了他，面对染疫的病人不怕不怯，一视同仁，不仅细心救治他们，对于潦草的住食也没有任何怨言。而且他还惊讶地发现，月奴双姑娘的野外生存能力比他还强，打火石、铲子、麻绳、驱蚊除虫药剂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烧烤用的调料！这让宫河忍不住猜想，以前的月奴双姑娘都经历过什么。

        她是苗疆的小公主，却没有一点矜贵之人的娇气和高傲，更像是邻家的小妹妹，懂礼貌，体贴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笑着的，模样娇俏可爱，甜暖窝心，唯一一次不同是她晕倒在他怀里，眼神没有焦距，无助而倔强，真真令人心疼。

        宫河有时会恍惚地想，要是王爷不喜欢她就好了，可反过来又自嘲，他哪里配得上如此纯善而又完美的姑娘。

        宫河往烤兔上放了调料，用小刀将肉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插好递给月奴双，月奴双笑着接过，“谢谢。”

        两人彼此沉默，周围很静，唯闻柴火灼烧的声音。

        月奴双吃完兔肉，突然开口，“宫大哥，何家沟离汉弋村有多远？”

        宫河想了想，“大概三、四十里路，怎么了？”

        月奴双从火中取出一根半焦的细木棍，在地上画出一个点，“假如这里是汉弋村，何家沟在哪里？”

        宫河指着屋外，“那个方向。”

        “……”月奴双又在地上划出东南西北，“我是说，假如这是张地图。”

        宫河一拍脑袋，不带脑子果然不行，他用手指着黑点的西南某处，“这里。”

        月奴双作下记号，又问：“那毛李屯、洪罗村、义枝镇、乌木口又在哪里？”

        这些都是获救病人自报的来历，有个单身汉还以为月奴双想和他处对象，连生辰八字、屁股上有痣、私房钱藏在哪里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宫河不明白她在思考什么，但看她一脸严肃，也认真起来，“毛李屯和乌木口都属于义枝镇，在这里，洪罗村在这边。”

        月奴双一一划下记号，“宫大哥，这些地方附近可有山或者河？”

        宫河从月奴双手中接过细木棍，一边画，一边说：“有矮山，和朝临差不多高，何家沟附近有条河，东西走向，这样的。”

        月奴双盯着地上的简略地图，陷入沉思。

        正在这时，草屋本就破旧不堪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宫河警惕地握住腰间佩剑，一个身着布裙、个子高挑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见到火旁的一男一女也不惊讶，只是郁郁地说了句：“请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她的眼眶、鼻头红红的，看得出来刚刚哭过，年轻姑娘没有烤火取暖的想法，而是走到草屋角落，也不管脏不脏、乱不乱，一屁股坐下，便不再说话。

        月奴双拿起兔腿，走到她的面前，问：“要吃吗？”

        年轻女子凝视着她的眼睛，摇摇头，“谢谢，我不饿。”

        月奴双点点头，坐了回去，这姑娘心事重重，或许不打扰她更好。

        宫河不放心，大晚上的，又是荒郊野外，突然冒出个沾满泪痕的年轻姑娘，该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门又被一脚踹开，草屋门终于不堪重负，晃了晃，倒下。

        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男子冲了进来，看到两人先是愣了一愣，目光瞥到角落的年轻女子，松了口气，朝她走去。

        “叽里呱啦咕噜（快跟我回去）。”男子说。

        “麻咪哄（别碰我）！”年轻女子推开他，又气又恼，“叽里咕噜呱啦啪……（我不会跟你走的，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别来管我！）”

        年轻男子着急地跺脚，不由分说就要拉她走。

        女子哇哇大叫着对他拳打脚踢，“呱呱（滚开）！呱呱呱（你滚开）！”

        宫河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看年轻姑娘拼命反抗，心想这男子肯定是歹徒无疑，拔剑就冲了上去，男子背对着他，没有察觉到身后危机，年轻女子却看得真切，惊叫一声推开男子，挡在他面前，“不要！”

        这句话，宫河倒是听懂了，他急急收力，可剑已经刺过去，眼看就要落到女子身上，身后的男子反应过来，重拳一击，生生将剑打飞了出去。

        宫河有心收力，握剑的手劲自然也有松动，饶是如此，还是被年轻男子的蛮力震到。他纳闷地问：“姑娘，你被他欺负了，怎么还帮他？”

        年轻女子尴尬地解释：“你误会了，他……是我的朋友。”

        因了宫河的突然袭击，女子几乎是半倒在男子身上，年轻男子趁机搂住她，“是恋人！”

        “呼噜啦（已经不是了）！”女子回头瞪他，极力挣脱他的怀抱，奈何她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只熊逮着一只软毛鸭似的，毫无反抗之力，“呜哇垮啦哈哞叽……（从你选择赴死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已经一刀两断了！）”

        宫河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不仅多管闲事，而且还被无视，悻悻地捡起佩剑，坐回原位。还是月奴双姑娘淡定，从男子进屋到现在，始终不发一言，地上用焦灰画的地图不知何时被抹去，她呆呆地吃着手里的兔肉，似乎还在想事情。

        “哇呜呜哇么么哒（不一定会死的，你相信我）！”年轻男子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相比那两个说鸟语的激烈劲，他们这边静得像滩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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