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污浊状态下的魏尔伦六亲不认。
一之濑燐对这一点的认识无比清晰,在说完话后就猫到半空中的一个防空洞里，勉强卡在吊坠感知的范围边缘。
没有超过一百米就不会获得魏尔伦的警惕，在一百米内,失去理智的魏尔伦周身都是沸腾的重力异能，也不会注意到还有一簇微弱的已经分离出去的能量。
“要帮忙吗？”
rs-ml-0012的身体是明显的瘦弱,不像是能扛得住的体质。一之濑燐从藏身之地里伸出一个头向下看,伸出邀请的手。
“不用了,谢谢，我这里应当也不会被波及。”费奥多尔礼貌地拒绝。
一之濑燐也不在意,将注意力继续投射到战场。在这栋即将倒塌的地下建筑里,墙壁龟裂,摇摇欲坠，在场的四个人却没有一个在忧心退路,还有闲心一对战斗，一对赏玩。
在场中央，获得了魏尔伦全部注意力的果戈里面对不由分说攻向他的重力球,不由得面色一僵。
一点招呼都不打,谁家的家长会这么不！讲！道！理！
在攻击砸过来的时候果戈里立马变身成一只上蹿下跳的老鼠。
唯一庆幸的是在被揍之前从地上捡起一件破衣服披在了身上，空间传送不受限制，但是因为异能实验还没有稳定下来，果戈里的瞬移效率和覆盖范围都很受影响。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能在魏尔伦狂风暴雨的攻击下保住一条小命，场上洒落的都是来自小丑的鲜血。
这真是……
太有趣啦！
果戈里一开始还神色僵硬，战斗起来却变得乐在其中，也不管自己完全不是魏尔伦的对手，满场乱窜的时候到处都是破碎的笑声。
“来~”吐血,“抓~”肩部擦伤,“我~”背部撞击,“啊~”手腕骨折。
就好像打地鼠一样。
魏尔伦的黑洞是木槌，果戈里是地鼠，被木槌正面击中的话就算地鼠躲避再灵敏也只有死路一条。
“30秒，0013坚持不住了呢。”费奥多尔的语调带着一丝事不关己，仿佛在场地中央挨揍的不是他的挚友一样。
一之濑燐早就从洞口跳下来了，手里还把玩着魏尔伦的帽子。他同样看向正中央，接上费奥多尔的话。
“而且是在魏尔伦没有出全力的情况下。”
按照魏尔伦秒杀迪亚波罗时的攻击强度，0013完全没有逃离攻击中心的手段，再打下去不仅要费工夫给他收尸，用空间异能对choker动手脚的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这怎么想都是一笔亏本买卖，0013可不能死。
一之濑燐在心里算了算0013的瞬移范围和魏尔伦的攻击频率，找准间隙，冲进木槌和地鼠的中间。
在污浊化的魏尔伦要发力一击湮灭乱跑的小老鼠的时候，攻击目标被踹开，一顶帽子落在了头顶。
而后眼前需要被抹杀的敌人就被一张小巧精致的脸替代。
“魏尔伦，醒醒，我们该离开了。”
关键物品触发，关键人物触发。
魏尔伦：“……”
视线焦点恢复清明，重力因子消散，魏尔伦的动作停了下来。在帽子和一之濑燐的双重关键词暗示下，属于魏尔伦的意识从混沌中苏醒了。
第一件事，就是把怼在脸上的一之濑燐扯下来。
轮番战斗下，即使是强大如魏尔伦身上也沾染了硝烟的痕迹。金色的发丝凌乱地落在额间和胸前，蓝色的眼中尽是冷意：“真是勇气可嘉，燐，我教过你的，别轻易地插入别人的战斗，除非你能扛住双方的攻击。”
“哦，”一之濑燐小鸡啄米式点头，“没关系，魏尔伦不会伤害我的。”
战斗的双方，一方是对他没有敌意的魏尔伦，一方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果戈里。他的插手并无危险可言，所以说。
下一次插手也完全没问题！
一之濑燐从魏尔伦身上落下来，看见果戈里像死狗一样被费奥多尔拖到一边去了。
涓涓细流汇聚成勉强被称为小溪的水流，将四个人隔成两方阵营。地下十九到二十三层还有残存的灯管在坚持工作，冷白的人造灯光落在魏尔伦和一之濑燐的身上，费奥多尔和果戈里却落进了阴影里。
一光一影，阵营对立得泾渭分明。
费奥多尔将手放在胸口微微行礼：“初次见面，我听说过你，法国的超越者，暗杀王保尔·魏尔伦先生。”
“我也听说过你。”魏尔伦冷冷地说道。
编号rs-ml-0012，真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档案馆获得的情报里，这位可是首屈一指的危险人物，狡诈、充满谎言、将万事万物视作游戏人间的道具。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他们非人造物最讨厌也是最恨的一类人。
“困在地下也能听过我的名字，你的能耐真是不小。”
费奥多尔维持绅士的表面：“区区老鼠，不足挂齿，如果不是流落在研究所的话，对于您，我或许已经不止是听说的程度。”
“真敢说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让你活着看见明日的朝霞。”
水汽在凝结，空气在紧绷，周围区域的重力系数在逐渐增加，竟让人有了膝盖跪地，向魏尔伦臣服的重压。
魏尔伦对看不惯的人和事向来仅仅是毁灭这一种方法，刚好，费奥多尔就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类人。
游历多年，费奥多尔这种人他不是没见过，他们巧舌如簧，威逼利诱，只需要用言语就可以将人带入他们编织好的陷阱。
唤醒魏尔伦神智之后，一之濑燐就被大家长紧紧地护在身后，一步都不让他靠近剩下两人。
他勉强踮起脚，从魏尔伦的肩头露出半张脸：“魏尔伦，等下……”
“燐，闭嘴。”
——像一之濑燐这种单纯的，没有过多接触过人类的人造异能体，就是费奥多尔这类人最喜欢诓骗的对象。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会让一之濑燐靠近那两人一步。
魏尔伦把一之濑燐揽在身后，冷着一张脸训斥：“让你在地面上帮我警戒，我还没有追究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亲爱的弟弟，你最好管好你的嘴，远离那些会欺骗你的卑鄙人类。”
他又转头直视着费奥多尔，嘴里的话虽然是说给一之濑燐听的，但威胁的对象却指向身处阴影里的两个人：“不过如果你被骗了也没关系，燐，哥哥会帮你肃清周围的一切危险因素的。”
一之濑燐：“？”
这种东西他不需要啊。
魏尔伦对人类的厌恶还真是有心自发表里如一，言语暗示他想动手杀了rs-ml-0012和rs-ml-0013。
然而，事情怎么突然发展到了这一步，一之濑燐有些茫然，他可不想看着魏尔伦大开杀戒，要知道他进入游戏这么久，却还连攻略对象一面都没见过，这简直是攻略游戏历史上的独一份。
他能不能去横滨找太宰治，能不能解开choker就看那两人的了！
一之濑燐斟酌地为两人辩解：“其实他们……”
就说了几个字，他就能感受到魏尔伦的脾气更加暴躁了：“燐，你要为了卑鄙的人类站在哥哥的对立面吗？”
啊，一之濑燐的表情木呆呆的。
好像起了反效果。
魏尔伦抵制任何一个他能和人类产生羁绊的机会，一之濑燐无辜地闭上嘴，他本来就站在魏尔伦身后，踮起脚用眼神向费奥多尔传达自己的意思。
想想办法吧，你们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
在越来越实质化的重力压迫下，费奥多尔还有功夫向他悠闲地行了一礼，传达的意思也很明确。
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掌握。
下一秒，属于rs-ml-0012的低沉和婉的音色就响起：“令弟真是可爱，魏尔伦先生真是一位严厉的家长，教育孩子的手段还真是粗暴又直接呢。”
“我弟弟也是你能评价的吗！”
魏尔伦的周身红光在闪烁，看向费奥多尔和果戈里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不过，”费奥多尔话锋一转，“魏尔伦先生另一位可能存在的家人可能就没有这种好运了。”
费奥多尔的表情颇为悠闲和无辜，想着眨眼的动作对方可能看不见，他特意耸耸肩膀：“或许您应该知道，八年前发生在日本横滨市租界的那场爆炸，那场爆炸里还有幸存者。”
话音刚落，一之濑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横滨！是横滨诶！
而魏尔伦的身体却猛然一顿。
牙齿狠狠地咬合在一起，魏尔伦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又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费奥多尔声音平稳得从未变过，“很多事情我得要返回地面上才能查得到，如果暗杀王阁下想知道更多的，还请等待我的消息。”
沉默了许久。
“我懂了，”魏尔伦沸腾的战意冷凝成了粘稠的空气，“所以你是想让我放过你是吗？”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嘛。”费奥多尔叹息。
在暗网上发布的情报错误地招来了两条鲨鱼，想要从鲨鱼嘴里逃脱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只是一次免费的情报支援的话，代价已经不算很重了。
费奥多尔主动提出这件事已经他的让步，接下来就看对方的选择。
他识相地站在原地等待魏尔伦的答案。
魏尔伦的脸色明灭不定。
他的过去，横滨发生的事情，甚至还有名字的来历，这些都是他咬死没有说过的故事。一之濑燐伸手想拉住魏尔伦的手，却反被紧紧握住，攥在手心，用尽了力气却又小心地没有攥疼他。
过了很久，魏尔伦才说：“下一次见面我绝对会杀了你。”
这就是交易达成的意思。
“那他们两……”能不能一起带走啊。
不能直接将意图摆在表面，但一之濑燐还是想为自己的choker努努力。
“不准过去。”魏尔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有机会欺骗我弟弟的。”
他背过身，大步向前，不由分说地拽着一之濑燐的手往回走。
红光闪过，还牵着手的两兄弟都在减轻的重力作用下飞上天空。果戈里受重伤，费奥多尔没有足以在地震中自保的实力，在来自自然规律的威胁下求生几率渺茫。
魏尔伦才不管地下两个人会在倒塌的研究所里遇见什么，能控制住不给他们一发黑洞球就已经很不错了。
研究所传来最后一次地动山摇，在即将走向末路和终结前，一之濑燐担忧地向下看。
在瓦砾堆成的小山上，费奥多尔在灰烬的尽头朝他挥了挥手，借着微弱的光线朝他做出几个手势。
是俄队通用传令手语。
计划照旧，我将如约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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