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事半点不由人04

卫子慕没有说话，沐远晴也无暇理会他，她只是担心沐之善，手一直紧紧捂着沐之善的伤口，一边小心道：“爹爹……没关系的……只要你活着，什么都好，我没关系的……”

        “嗬嗬——”卫子慕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这样的时刻，别样的刺耳：“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好女儿……知书达礼……贤良淑德……”

        “你闭嘴！”沐远晴终于怒了，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随之便再度落了泪：“我求你了……不要再刺激爹爹了……他此刻不能再受一点儿刺激了……”

        “嗬嗬——”卫子慕的声音冷淡：“刺激他的人是你不是我。”不过说完这话，却最终还是沉默下来，冷眼看那一对父女的临别之言。

        沐之善把眼睛从沐远晴身上移到卫子慕身上，直直地盯着他许久，半晌突然笑了：“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可笑啊可笑！”沐之善直指屋顶，似乎要透过屋顶直指天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好一个听信佞臣昏庸的帝王！好一个为男色不惜国破家亡的君主！居然可以为了讨好一个人，不惜害死忠心的臣子，却留一个祸害在身边！养虎为患！养虎为患！总有一天，元昭必会自取灭亡！”

        他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屋内其他人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他气极了直呼元昭的名讳旁人也只是看着他——卫子慕仔细打量他，却突然笑了：“只可惜，你等不到那么一天。”

        “是啊……”沐之善的声音低下来：“我要死了，看不到元昭自取灭亡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天终会成真的！”

        他突然抓住沐远晴的手，抓得那般的用力：“晴儿，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沐远晴闭上眼睛：“从此之后，爹爹你说什么，我都听，再也不任性，再也不反驳……只要是爹爹的话，只有爹爹活着，我什么都听爹爹的……”

        “我要你好好活着……”沐之善抚上她的脸，为她把眼泪擦掉：“我要你活着，即使再痛苦，也要活着……活着，看到元昭死去的那一天，或者活着看着‘卫子慕’失势死在元昭手里的那一天……”

        “嗯……我答应爹爹，我会活着……”沐远晴的眼泪擦干又流出：“可是，爹爹你也要活着……如果您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要去找远清……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回来找你……”沐之善却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径自道：“叮嘱他……不要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反正，我们的仇怨，自然有人帮我们报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沐之善看向卫子慕：“我知道你要报仇……当初的事情，或许真是我们错了——”

        “错了？”卫子慕冷笑着打断他：“错在哪里？错在你们没有斩草除根让我活着？”

        “当初的事情，即使对朝廷无愧，可是对那些无辜的百姓……”沐之善苦笑：“老夫的确还是存了一丝愧疚的……所以这些年来，不让两个儿女习武，就是不想再造杀孽……只是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杀了那么多人，最后报复却终究是报应在己身……可无论如何，当初的事情和晴儿、远清没关系……你不该迁怒于晴儿……”

        “我可以谅解你想要复仇的心思……”沐之善突然睁大了眼睛：“可是我无法原谅你把仇怨迁怒于晴儿的行为……或许连你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吧？我唯一能报复你的，只有这些了……”

        “晴儿！”他的声音突然再度扬起：“我要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爹爹……”沐远晴眼看着他眼睛里渐渐失了神采，连忙应道：“您说……”

        “我要你答应我——”他指着卫子慕：“无论如何，哪怕你终身不嫁，也绝不可以嫁给这个人！”

        “他……”沐远晴回头看了卫子慕一眼，有些为难也有些酸涩——她本来就已经不奢望能嫁给卫子慕了，而此刻……她恨卫子慕，更不可能嫁给他的。

        卫子慕也笑了：“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娶这样一个……”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开口：“水性杨花的残花败柳吗？”

        沐远晴闭上眼睛，沐之善却不愿意放过他，他面上突然带了一丝红润，语气也变得中气十足：“晴儿，无论如何，我要你发誓——你永远不会嫁给他，如果你违背了你的誓言，那么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爹爹！”沐远晴无法接受他用自己来下毒咒，自然不愿意开口。

        卫子慕再度冷笑：“你本来便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我要你发誓！”沐之善怒了：“否则我死不瞑目！”

        “好……”沐远晴知道拗不过沐之善，只好一边流泪一边道：“我，沐远晴，在此发誓，即使此生终生不嫁，也绝不会嫁给慕王爷……若违此誓，便让父亲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别样的沉稳，卫子慕听着她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被针扎了一般，可是那样的感觉也只是稍纵即逝，他并没有介意，只是看向沐之善——看沐之善的样子，是活不成了。

        “哈哈哈——”沐之善突然笑了，他看向卫子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报应在何时……即使死去，我依然会如恶鬼如幽魂一般缠着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安宁了！”

        他大笑着，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沐远晴看去时，发现他已然断气，只是那眼睛依旧盯着卫子慕不肯闭上，眼泪便再度落下，手抚上他的眼睛：“爹爹……”她长跪着磕头，一声一声地，磕在了屋内所有人心上，也卫子慕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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