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祸国7


那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一二的模样,数九寒天披裹着一堆破破烂烂地粗布衣衫蔽体,枯黄的发丝粘在脑门上,衬得那模样面黄肌瘦。少女杵着瘦小的身体挤在领取救济的人群中,裸露在外的手脚如同细麻杆一般,只余一双黑亮的眸紧紧盯着施粥棚,等到好不容易轮到她时,分了一碗薄粥小心翼翼地捧着,却并未立即吃下,而是转身回了角落的帐子里。

        再见到她,少女的眼灰蒙蒙地,面色哀切,跪在沿街的人群中,身上插着草标,上头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常明远原先家中也有个小妹,医者仁心,最是看不得这样的情景,在少女跟前来来回回走了两遍,终于还是花了一锭银两将人带回驿站。

        谢时昀今日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臭,前几日押送回来的山匪叫他轮番刑罚都用了个遍,愣是咬死了山寨子里几个当家全在这儿了,并没有旁的掌事。同行的吏部官员还纳闷几个山匪谢大人怎么一副恨得要将人挫骨扬灰地模样,谢时昀遭那等奇耻大辱,哪里会与他解释。

        常明远便露出一副笑脸,身后跟着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少女。

        “时昀,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来!小雀儿,快叫师叔!”

        少女探出头来,黑亮的瞳仁怯生生地望着坐在上首身着朱红袍服色如冰雪气质冷冽的男子,张了张口,半天才发出一声细弱地“师叔”。

        谢时昀见到常明远脸色缓和些许,向两人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声。

        常明远带着小雀儿,找人在他隔壁安排一间房,又吩咐底下去烧水收拾房间。少女模样乖巧,手脚也勤快,跟在他后面没两天就能帮着做些分草药之类的杂活,常明远欣慰地想,这可比他之前那个不省心的徒弟看起来顺眼多了!

        “知母二钱,青蒿三钱……贝母……嘶!少抓了一味药!”常明远挠了挠头,他记性向来不太好,现下已是傍晚,也不知药馆是否还开着门。

        小雀儿闻言抬头,自告奋勇道,“师傅,我去抓药吧!”

        常明远摸了摸鼻子,看着少女还不及柜台高的个子,笑道,“你且在此看着药,为师去去就来!”

        小雀儿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搬了把椅子坐在炉子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灶台上的药罐子。

        常明远原本想着抓完药再去给小徒弟置办两身衣物,这两日忙着布药忙得无暇顾及其他,今日见到小雀儿身上还是单薄的粗布衫才想起这回事。

        等常明远挑好衣服正欲转身离去之时,却碰到了一个让他头痛的人——他大徒弟闻淮。

        说起来,这也是一桩孽缘。

        五年前。

        常明远正巧游历至西戎与东临接壤的一座小山村,在这里多停留了几日,偶然发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人迹罕至,随处可见的都是在东临稀罕珍贵的草药,还有些叫不出名来的植株,常明见状心中一喜,便在山间搭了个草屋,打算接下来的时日都要在此研究新药。

        这一日,常明远照常上山采药,行至半途,眼尖地发现前方影影绰绰处倒着一道人影,上前查探后,才发现是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年。常明远将人带回去悉心医治,半天后少年才悠悠转醒。

        “若是伤好了便自己走吧!”常明远拿着药杵,并未回头。

        又过了一会,身后还是没动静,常明远疑惑地转过头,发现那少年单手握拳抵住太阳穴,一副痛苦的模样。

        常明远放下手中的东西,担忧道,“他伤在腿,却捂着头,莫不是刚刚的药吃坏了脑子?”

        “……”

        “罢了罢了,我便好人做到底,你家住何方?我送你回去罢!”

        “我没有家——”少年顿了顿,声音带着无尽地苍凉,“家人……都死光了,独留我一人”

        “大夫,你本不用救我的,这般苟活于世,不如一了百了……”

        少年目光沉沉,竟是心存死志。常明远一下子就站起来,“等等!我花了不少功夫救你,你……你医药钱还没给我呢!你若是自行了断,先把药钱结了!我可没本事向死鬼去讨钱!”

        “……多少?”

        “你伤势颇重,耗费数多珍贵草药,价逾千金!瞧你那模样也不像是能拿的出诸多钱财之人,不如来给我当药童,我也好防着你逃跑!”

        ……

        少年闻淮成了常明远的药童兼仆从,日日相处间,常明远发觉其人头脑极佳,五感敏锐,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于是动了爱才之心,将人收为自己的亲传弟子。

        闻淮倒也争气,不过三年的功夫就将常明远的一身医术学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常明远总觉得闻淮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以前住在草庐里只有一张床两人挤在一块也就算了,现在外出行医闻淮还要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好几回早上都被他迷迷糊糊地蹭醒。

        这让常明远迟钝地认为该给徒弟找一门婚事了,于是他左挑右选,定了一门他自认为不错的亲家。在定亲的前一夜,闻淮拎着一壶酒说要感谢师傅的付出,给他灌得七荤八素——然后闻淮就把他睡了!

        常明远羞愧欲死,一时难以面对,干脆拖着一瘸一拐地身体,第二天一早就包袱款款地跑了。

        当然,常明远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徒弟,当惯了缩头乌龟的他只能故技重施——走为上策!

        ——

        谢时昀在湛州待了一月有余,说也奇怪,常明远拟好药方后人就消失了,只托人留了个口信让谢时昀照顾好他小徒弟,至今未归。小雀儿整日眼巴巴地望着门外,怯怯地问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毕竟是师侄,谢时昀倒不会丢下她不管,索性将人一同带回临安,等常明远下回去他府上将人接走。

        小雀儿大名叫白莺,今年已及笄,幼时家贫又逢饥荒之年才生得瘦小可怜,如今跟在谢时昀身边日日好生养着,蜡黄地小脸上长了些肉,个子也开始抽条。

        谢时昀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怎么养,唯恐小雀儿待得不自在,便带着人逛了几回临安城,每月从府上拨些银两叫她多去玩一玩,只是这么一来,谢太傅府上养了一名妙龄少女的消息不胫而走。

        湛州之行后,谢时昀一直称病不朝,他本意是想放权让小皇帝自己掌权处理国事,没成想殷钰从某天起开始三天两头地往他府上跑,往往坐到深夜才离去。

        谢时昀只好板起面孔询问他案上的折子批了多少,这才让少年皇帝收起再次秉烛夜谈的心。殷钰走前望了望四周,确认那碍事的身影今日没有粘在太傅身边忙前忙后地伺候,才讪讪离去。

        月上中天,一灯如豆。

        谢时昀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额角。正欲歇下,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抬头一看,是小雀儿端着药碗,垂着颈子细声细气道,“师叔,您今晚还未喝药!”

        “多谢!放下便可,时辰不早,你也去歇息吧!”

        小雀儿闻言将药放到一边,替谢时昀关好门,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乌澄澄的药汁上氤氲着白气,谢时昀等它放凉才移步过去,屏住呼吸将苦涩的味道一口咽下。

        “吱呀——”

        门开一线。

        谢时昀还未反应过来,疾风般的步伐已至身后,接着,他被人从身后抱住,同时双眼被一只大掌蒙上。

        “太傅,湛州一别,可有想我?”

        这个声音,熟悉到令谢时昀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你还敢来!”这一声是咬牙切齿。

        “为何不敢?”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太傅在湛州如此兴师动众地找我,唯恐太傅对我魂牵梦萦,愁坏了身体,这才抽空来与太傅相会”

        他这话说得,仿佛两人之间是在私会一般。谢时昀目中浸满冷光,刚要张口喊人,眼前光线一暗,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上,紧接着,唇舌被男人衔住,剩下的话语被淹没在铺天盖地地掠夺中。

        “听闻太傅府上养了个女人,可是真的?”

        “……”

        “我自是不信的,太傅素来洁身自好,三十有二了都未娶妻,想必也是知道,抱女人,哪里有被男人抱的滋味好……”

        “……”

        谢时昀被他点了哑穴,任凭污言秽语,也只能冷着脸不发一言。

        ……

        男人脸上浮出餍足的神色,悉心地将谢时昀衣衫捡起来折好,轻车熟路地替他清理,然后将人解开穴道。

        谢时昀闭着眼,面上渗出湿热的汗意,乌发粘在脸侧,音色冷颤,“来日若是落到我手上,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哈哈哈!”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不如太傅现在就去报官如何?”

        “只是谁又会信,当今太傅,竟在自己府上被人奸了个透?”

        谢时昀被他这般粗俗的话气得浑身颤抖,偏生还被男人制在怀中动弹不得。

        “不过太傅若是肯脱了亵裤叫人看看底下的样子,说不定旁人还会信个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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