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转之二、那只黑羊
黑羊，blacksheep，意为害群之马。
据说多子女的大家庭，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只黑羊，被所有人厌弃，仿佛不是他们的家人一样。
黄绍东含着牙刷和清水寺的大师打了个招呼。
他就喜欢在清水寺洗澡，毕竟他们这里是温泉。
“我东西带来了。”林湘说道，将两个包裹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黄绍东推门进去的时候，常一经正在和一个警官喝咖啡。
这倒是个熟人，常一经在鉴定科的朋友，名叫闻玖如，他手里拿着照片，一边喝着咖啡，“我同事说，售卖这个新的孔明灯的店铺就在那个公墓的附近，但是这个老的，还有纸钱，应该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款式了，现在已经不兴这个了，但是我感觉这个也太新了。”
“可能里面的时间观念和外面不一样，这一点早有证实了。”常一经说道，闻玖如点了点头，“那倒是，总而言之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就直接打道去公墓。”
“十年了，你还是那个猛男。”常一经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你还真的没有一丝丝改变啊。
“正好可以从这个店里买纸钱到公墓烧化。”闻玖如计划道，“然后可以和店主聊聊孔明灯的事情。”
然而计划这事永远没有变化快的。
“说起来，三师兄，”林湘伸出手点了点窗外，“我怎么觉得这个车在哪里见过。”
黄绍东表示你可以自信点，把觉得去掉。
那辆车，要不是祁涵颖到了，他就可以把车吃下去。
事实证明他不需要把车吃下去，但是祁涵颖在做什么，也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在上香。
青年身材单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淤积着严重的青黑色，但是他拿着香的神情却十分真诚。
墓主人名叫，王伍。
这个名字还真是潦草，显而易见是个义冢。
“目前我们知道的名字有王伍，朱清，刘璐。”祁涵颖拜完爬了起来，“李时晴发了他们几个的资料。”
“啊，资料太大，我还没下。”林湘说道，点开手机看了看。
“刘璐，是离异家庭，父母双方都再婚并有其他的孩子，朱清，是家中次女，王伍是家中老五，说起来你们发现了什么问题吗？”祁涵颖说道。
“都是蛮尴尬的位置呢。”林湘轻声说。
“我去查了那个保安的资料，”祁涵颖说道，“他是被抛弃在福利院的孤儿。”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都没有家。”祁涵颖说道，“我总结的没什么问题吧。”
常一经表示你说的有道理，继续。
“所以说，下一个受害者应该要从上面社区中特别离群索居的那种人中产生。”祁涵颖想了想，“除了林湘这种手欠的，那里要人的条件应该就是这条吧。”
“还真是个温暖的世界呢。”黄绍东轻轻笑了一声，“好的，我去。”
“我的家人，都死了。”黄绍东冷淡地说，伸出手来挥了挥，“不考虑收容我一下吗？”
“老三，你还真是，”祁涵颖憋了一会，说道，“舍己为人。”
常一经看着手机，等着闻玖如关于那家店铺的调查消息，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得到了结果。
那家店，主人很少说话，但是的确是有主人的。
“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闻玖如站在店铺外面打着字，“虽然说这里地理位置很好，开一家这种店没问题。”
“你觉得哪里不对？”常一经回复道。
“不许抽烟，好像没什么问题，毕竟是卖寿材。”闻玖如说道，“可能是店主长得有点太白了。”
“不管怎么的，你们快点过来，我觉得不行。”闻玖如想了想，肯定有异常，他身经百战，对于违和之处也许一时指不出来，但是感觉还是很敏锐的。
店里除了禁止抽烟还有什么，很多很多包干燥剂，这没什么问题，毕竟都是寿材。
店主拒绝出门帮他拿摞在外面的寿材。
店里根本没有装空调，也没有窗户。
他突然想起了这种感觉出自何处了，他们那一次，去一家宅子办案，他还记得那家主人强硬地逼他们把烟都掐了。
那家的空调也是关的死死的，窗户也都插了起来。
“老常，你还记得不，那个落山八十三号。”闻玖如打道，常一经过了片刻之后的信息浮在了屏幕上，“记得，你别进去。”
落山八十三号。
那还是他们两个不满三十岁的时候遇到的案子，就是有人控诉外卖接到了冥币，他们去那里调查。
主人请他们喝茶。
常一经突然发难，一壶热茶全都浇到了主人的身上。
这哪里是什么主人啊，这分明。
是一只，纸人啊。
没错，怕风，怕水，怕火烛。
这个店主，是个纸人。
店主苍白无表情的脸突然飘到了闻玖如的面前，然后他木然的脸似乎显出了几分祈求来，然后它跪了下来，给闻玖如磕起了头。
请放过我。
这个姿态明白无误地传达出了这个意思。
常一经站在不远处，看见了这一幕。
“我觉得算了吧。”黄绍东轻声说道，“这里又没死什么人。”
“我们调查完这件事，自然会水落石出的。”他说道，垂下眼睛去看那个店主，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匍匐而来，屈膝于黄绍东脚下。
“请放过我，我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啊。”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黄绍东低声道，“可以吗？”
“十个也可以。”店主说道。
“不必了，一个就好。”黄绍东看着他的脸，因为伪装被戳破，所以它的脸显得有几分狰狞，眼泪流下来，把油彩变成了黑色，显得颇为可怖。
也许，黄绍东会认为很可怜。
“你生前是不是没有家呢？”黄绍东问道。
店主怔了一下。
“我，我生前被烧死在店里，死之前我的丈夫被我投了巨额保险，然后我就被电火烧死了。”
“那就可以了。”黄绍东说道，“常老师，我觉得晚上也许我们去见见那位王伍，很多事情都会有分晓了。”
常一经看了看闻玖如，叹了口气。
“绍东说算了。”
闻玖如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算了就算了吧。”
“若是此事解决，一切自然有分晓。”常一经说道，“不需要急着这一时了。”
闻玖如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
“林湘，我晚上就拿着你收到的孔明灯去等着。”黄绍东轻声说，“我在想一件事。”
“怎么了？”祁涵颖说道，他冲自家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就好了。
“人类是不是觉得，异类是没有心的呢？”他问道，声音很低，若有所思。
“分情况吧，比方说鱼的确是没有痛觉的，晚上不打死蚊子你就一夜睡不着。”祁涵颖简单地说，“怎么了老三。”
“没什么。”黄绍东说道，“我晚上打算吃顿好的断头饭。”
“那您就点勒。”祁涵颖笑道，“包您满意。”
“说起来老三你的确好像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情啊。”祁涵颖说道，黄绍东摇了摇头，“反正也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
“说到底我算个珍稀物种，所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家人都被我害了。”他说道，抬起眼睛看着车窗外的墓园，“而我甚至没有给他们什么安身之处。”
“这不怪你，这怪其他人。”林湘说道，“不要觉得是你的错啊。”
黄绍东笑了笑，沉默了一会说道，“是怪我。”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原本应该有个大家族的。”他伸出手，在虚空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很大很大。”
“老三你是不是困到形容词放假了。”祁涵颖说道，从口袋里摸出了个口袋，“核桃仁吃不吃。”
“吃。”林湘举手。
“我在问老三。”祁涵颖说道。
“那不给我吗？”林湘一脸可怜地问道。
“给。”祁涵颖说，“但我怕你碰过之后就没有老三的了。”
“我哪有那么恐怖。”林湘鼓着腮帮说道。
“说起来老常，”祁涵颖撕着包装袋，“那个落山八十三号的事情，后来怎么结束的。”
闻玖如看了看常一经，常一经转了转方向盘过了个弯，“啊，那个。”
“主人被泡软了。”常一经说道，“所以也没把我们怎么样，他们听上去似乎就是不愿意离开家而已。”
“他们一家祸起萧墙被发现自相残杀死在家里。”闻玖如说道，“却在死后莫名父慈子孝了起来。”
“就像过家家一样。”闻玖如叹道，“然后被超度的时候，那叫一个积极反抗，说什么都不承认这是假的。”
他伸出手腕，让祁涵颖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一个浅浅的伤疤，“这就是那家老太太咬的。”
“挺，凶残的。”祁涵颖说道，“老三你小心点。”
“我肯定啦。”黄绍东轻声说道，“我好歹也是一根独苗，惜命的很。”
“那就好咯。”祁涵颖把核桃袋子递给了林湘，“我觉得此事最大的问题就是你的思想工作，既然你表示万事俱备，打算单刀赴会，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啦。”
“二师兄居然还会担心人。”林湘说道，抓了一颗核桃仁扔进嘴里。
“说的你不担心。”祁涵颖从包里又摸出了一袋，“这又是啥。”
“你都不知道吗？”黄绍东看了一眼，“葡萄干。”
“我买的礼盒啊。”祁涵颖解释道。
林湘看着窗外，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事情，终了，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三师兄的话，我还是有信心的。”
“相当相当相当有信心。”她笑着说。
“而且三师兄肯定不会被带走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这些受害者，都是被家庭抛弃的。”林湘说道，“可是三师兄的家人，一定还是爱着他的吧。”
“当然。”黄绍东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那是当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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