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一眼千年

　　见神皇驾起祥云，陈璇拍手道：

　　“终于不用再跟着张俪了。父亲，父神的宫殿好看吗？”

　　张泽抚须一笑说：

　　“傻丫头，父神的凌霄殿是神族大能议事的圣地，岂容凡人常住？我居处名叫遣云宫，在神族天庭位于三十六宫之首，是恩师为我留下的居住之地。”

　　神皇的云头看似缓慢实则极快，云下景致，由群山苍翠渐渐变为天庭盛景，遥望天际，九天之上紫薇之星与北斗之星遥遥对映的地方就是传说中南天门的入口之处。

　　入南天门而入天宫亦是天界入口，天庭以九层浮空云盾承托。仙岛林立，浮云直上。

　　“想不到如此圣地，最后竟然被妖族占有，真是……真是……”一旁的昆仑想起昔日种种，却是一言难尽。

　　遣云宫。

　　神皇安排妥仙吏侍女专职指导小张泽的修炼，照顾他平素起居后，便静坐在床边，等待他醒来。

　　张泽痴痴地看着神皇，轻声道：

　　“那次我醒后见不到姐姐，又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所在，着实是吓坏了。可一看见父神，不知怎么的，就有了温暖的感觉。他老人家只安慰了我几句，却令我立刻破涕为笑，忘了所有的忧愁。从此我便住在遣云宫，一住，就是好多年。”

　　随着他的话音，小张泽已在父神的话语中开心地笑了起来。此后，神皇返回凌霄殿，仙吏们尽心尽意地照拂着小张泽，仙术道法，百家典籍，日日学不完的功课，却又不枯燥乏味。

　　闲暇了便与宫中的仙吏们嬉戏玩闹。渐渐地，光阴似箭，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小破孩，已成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

　　镜外沈燕笑道：

　　“想不到张先生二十岁时道术便有成就了，这种天资还真是三界少有。”

　　妖皇却向张泽讽刺道：

　　“还三界少有，还这种天资，还道术有成。想不到世人的标准都低到了如此水平吗？”

　　一年又一年，遣云宫是天庭圣地，地位超然，天庭上其他修真的弟子也常来作客，较之那颠沛流离的半个月，此中的几百年光阴竟是快如弹指。

　　张仁等人固然乐不思蜀，镜外众人也终日各有所感。反倒是张泽常一个人坐着，手抚张俪留下的那面昆仑镜出神，低语着心事，倾述思念之情。

　　这一日张泽又想起姐姐，对着花园中的一面小湖，怔怔地神游天外。一名老仙吏匆匆地奔了过来，叫道：“泽少爷，可让我好找！父神圣驾亲临，正在大殿等你过去说话儿呢！”

　　张泽沿小径往大殿行去，殿外有一匾额，上书“遣云宫”三个大字。神皇正站在匾额下，背手而立，若有所思。此时见张泽过来见礼，便将手附在张泽的肩部，满意地道：

　　“我上次来小泽尚稚气未脱，现在竟如此风流倜傥，虽然不似子贺那般雄壮，却与你母亲越发神似。”

　　在遣云宫数百年中，神皇只来过两次，但对张泽而言，他早如父亲般亲切。此时，垂手在神皇身边，脸上倒是难掩欢喜，但听恩师提到父母时，神色还是为之一黯，道：

　　“师父，您事务繁忙，难得来趟。小泽一直很想您老人家，也……也很想我那不知在何处受苦的娘亲。”

　　神皇安慰般地拍了拍张泽，问：“是只想着师父和你娘么？小泽，这几百年中，还有没有别的人让你挂念了？”

　　张泽按向怀中的昆仑镜，沉声道：

　　“师父，那自然是有的。”

　　神皇一叹，道：“是了，你姐弟两人，都是一直牵挂着对方。我本该让你们早日团聚，但一则你练功正在紧要关头，分心不得，二则你姐姐虽然寻到了你母亲的下落，然而却不能将她救出，以至于功败垂成，后果严重。虽然我有心相助，却因离开蛮荒之事所分心，是以一拖就是几百年的光阴。”

　　张泽关切地道：

　　“功败垂成？后果严重？姐姐她怎么了？”

　　神皇道：

　　“你不是一直都念着你母亲么？你姐姐也是一样。可就算她有了傲视三界的强横法力，却仍敌不过天数。几百年前她寻到了你母亲的下落，奈何神通终究不敌天数，虽然杀掉张子强为你父亲报仇，可惜你母亲却是失踪了。”

　　张泽心中大乱，颤声道：

　　“师父，您的意思是……”

　　神皇感慨地道：

　　“杀父之仇已报，倒是你母亲……小泽，以后的路，只剩下你姐弟俩相互扶持着走下去了。”

　　张泽眼眶已湿，叫道：“您是说，我母亲……我母亲不在了？”

　　神皇点头又复摇头，说：

　　“机缘未到，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总之小泽，你须牢牢记了，人最易伤害的，往往只是爱自己最深的那个人。你与你姐姐，一定要记得好好善待对方，不要忘了幼年走过的那些艰难岁月，更不要忘了，她曾是如何地宠你爱你。”

　　镜外沈燕听得不服，又不敢反驳神皇的咛嘱，只低声道：“什么宠啊爱啊的。把人家妻子打的魂飞魄散，将人家爱子逼得九死一生，这种宠爱还是不要也罢！”

　　张泽含泪道：

　　“师父放心，我记得姐姐对我的好，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好好回报她的！”

　　神皇叹道：“只望你能一直记住我今日的话。那对你自己而言，也将是一大幸事！”

　　一边的张泽怔怔地倾听，当日师父竟是如此的语重心长，又如此地慎重其事。“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他不禁低声道，“师父，姐姐后来变了，变了很多。并非我忘了您的吩咐，而是她再不肯将我这个弟弟放在心上……”

　　他看见张泽顺从地点着头，却同样不解师父言下之意。神皇也不多说，只正色道：

　　“神族离开蛮荒的日期将近，各族大能已预先决定，五百年后将通过百族夺基之战重整蛮荒秩序。小泽，你姐姐日前已返回昆仑墟，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她，告诉为师希望他能参与百族夺基之战。”

　　想了想，他又续道，“此外，还有件事也极重要，着你姐姐即刻前来凌霄殿见我。不过小泽，你的修行仍在用功的着紧处，这次要早去早回，见了面就立刻回来闭关。等过了这个修行关口，你姐弟二人就可以常常见面了。”

　　张泽又惊又喜，道：

　　“现在就去见我姐姐？”

　　神皇一笑，伸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符咒，一只青龙凭空幻出，降在张泽脚边，似有所待。张泽迟疑了一下，跨坐于青龙头上紧抓龙角，那青龙一声龙吟，声震九霄，顿时足下生风冲天而去。

　　但见足下白云朵朵飞起，龙吟之声久久不绝，那前方一轮大日金光璀璨，映射在云雾之上，显得霸气侧漏。

　　张泽笑道：“此时心情我记得极为清楚。学了千年道术，却第一次飞得这么高，开始抱紧了龙角不敢撒手，后来被景致吸引，高兴得连龙儿飞了多久都忘了。”

　　果然，张泽从战战兢兢地半闭着眼，到一个人咧嘴傻笑，又因马上就能见到久别的姐姐，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那青龙已横越天际，一连绵山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直到青龙在一座孤峰上盘旋起来。

　　那孤峰险峻之至，峰顶有一池，光滑如镜。池边有一人影默然而坐，白衣胜雪，散披肩，静穆如处子。只见她像似轻叹一声，道不尽的哀怨与忧伤，轻抚池面，搅乱一池春水。

　　她身后乱石间斜插了一柄仙剑，剑长三尺六寸五分，剑身与剑鞘通体皂黑，有青色莲花覆绕其上。莲花凝蕴着冰冷的寒光，竟如同活物一般地，傲对着四周的风物。

　　青龙傲然落下，向着池边那人一声龙吟，又对张泽颔首示意，张泽步上地面，对着前方这熟悉却又略有些陌生了的背影，只觉心中呯呯乱跳，想扑上去大叫，却又迟疑着不敢。

　　便在这时，一物猛扑过来，青龙冲上半空避开，又滑翔下来，欲要用龙爪将其抓住。然而，那物高高跃起却是一口咬中了青龙的脖颈。

　　杨莲急定睛看去，却是一条黑不溜秋的小黑蛇。

　　青龙悲鸣一声，飞去无踪。那黑蛇落下侧过蛇头，冷冷对着张泽，露出猩红的信子一吐一吐，张泽慌了，现在别看他修为不错，但是自小落了的病根，使得他现在见到蛇都会怕的要死要活。

　　不自主地叫了起来：

　　“姐……姐姐，姐姐！小泽怕！”

　　望着镜中的二人一蛇，妖皇的目光中却是露出一丝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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