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讲究普渡众生
待裴英提着刀，驰马赶到莆田少林寺时，已是七天后的清晨，隔着郁郁葱葱的草木，他遥遥望见了香烟缭绕的古刹，微风中，隐隐有钟声梵唱传出。
这七日，他委托身处莆田的同僚搜寻那位活佛的消息，传言五花八门，不可尽信，但嵩山少林寺的掌门天湖大师的确曾秘密来访过一次，将什么东西护送走了。何况有不少莆田百姓见识到了那惊天动地的异象，霞光漫天，祥云聚拢，道道紫气从东而来，弥漫三千里，那时可有不少人下跪惊呼：佛祖显灵了。
之后便有传闻，少林寺有活佛，极为灵验，信徒只需诚心许愿便能心想事成，不少百姓信以为真，除了变卖家产捐献香油钱外，有甚者还将家中幼子送入少林拜师学艺，企图沾沾活佛的无上佛光，少林寺一时被推入风口浪尖，除了风光无限，声名大噪外，还迎来不少势力的拉拢敌视也幸亏天峰那老和尚在江湖中声名犹存，又有无花这个七绝秒僧崭露头角，才勉强镇住了场子，减免了不少麻烦。
他的同僚们也曾扮作香客，暗地里探访过莆田少林寺，年岁小一些的沙弥根本就不清楚少林寺有活佛这回事，而那些年长的老和尚们，先是沉默片刻，才回一句：阿弥陀佛，否认了这件事情。
裴英握紧刀鞘，在心底暗骂：一群废物，什么东西都查不出来，拿着六扇门发下的饷银吃干饭么？
莆田少林寺的石阶被初阳晕染的金黄，还有几片落叶洒在上面，裴英眼尖，看到从上面走下来两道人影，一高一矮，其中一个还颇为眼熟，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白云飞拾起一片枯黄落叶，上面传来被阳光映出的淡淡暖意。
“你看这阳光，多么公平，多么温暖，照着你，照着我，照着大地，也照着这片小小的枯黄树叶不分贫富贵贱，也不计较丝毫得失如果这世道也能如阳光一般公平的话，江湖中岂不能省下不少利害冲突，恩怨矛盾？”
白云飞拈着叶柄，让叶片飞速旋转起来，“唉可惜的是，在这样的世道，没有绝对的公平，恩怨是非往往也是不明不白的，对对错错交织缠绕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人的世界真的太复杂了，太复杂了。”
小福贵沉默半晌，“所以，这就是你与鬼神为伍的原因么？”
白云飞呆了呆：“啊什么？”
“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自是来处来，去处去好叭，我不开玩笑了，我们得去找一个人。”
小福贵刚想问我们去找谁时，一名英俊彪悍的黑衣人便闯入眼帘，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像在研究什么难解的谜题，又像要一刀刀的把他割成小块，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研究一遍。
他伸手扣住了洪福贵的肩膀：“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洪福贵挣了挣，没挣开，反倒一股巨力从黑衣人掌上传来，几乎要把他的肩膀给捏碎了，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又紧紧抿住嘴唇，一语不发了。
“好小子！”裴英双目一亮，嘴角也跟着挑起一抹冷笑，手指关节咯吱作响，想再施加三分力道，看看少年人的极限在哪里。
“阿弥陀佛，施主难道要在少林寺门前为难一个孩子？你莫不是在逼贫僧一声吼，直接把里面的师兄师叔们都吼过来？”
“什么？”裴英松开手，低头看见一个五六岁大的沙弥正一脸不愤的注视他。
他先是对白云飞那湛蓝色的眼珠怔愣片刻，随即便笑了：“小和尚不必惊慌，我只是看这小子根骨不错，不由起了惜才之心，想收他为徒罢了。”
啊呸！白云飞真想吐他一口。
小福贵揉了揉肩，又对着白云飞安慰般的笑了笑：“我没事。”
还没事个鬼欸？
白云飞心头滴血，面上还得咬牙挤出和善的微笑：“他叫做小福贵，是寺里负责生火做饭的杂役弟子，小僧法号无忧，是陪他去镇上采买物资的人，请问施主还有什么事情要问么？”
裴英当然知道他叫小福贵，不仅知道，连他的过去未来也能如数家珍般明明白白的说道出来只不过，对方出现的场合是不是不大对劲？还有，动画里的小福贵不过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二傻子，天真又单蠢，没错，蠢，而且蠢的非常可怜，可眼前这个看着成熟稳重了不少。
可以想象出，在这短短半月，白云飞是如何忽悠折磨小福贵的，瞎编出的每个故事都以悲剧收尾，充斥着人生中的矛盾和不幸，比他飘摇的前半生可凄惨复杂多了，以至于重塑升华了对方，乃至精神层面上对于整个世界的看法都焕然一新。
“我是来找活佛的，小和尚知道么？”
白云飞挠挠头：什么东西？还活佛？这啥玩意儿他咋不知道？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做高深莫测状：“师傅曾说，佛本无相，以众生为相，芸芸众生皆为佛”
裴英默了一瞬：“小和尚，我可不是来跟你探讨佛法的，我说的活佛，是能救人苦厄，摆脱疾病的活佛。”
“救人苦厄，摆脱疾病？生病为什么不去找医生治病救人，反倒来求一个和尚？难道烧香拜佛就很灵验么？”白云飞脱口而出，后自知失言，又呐呐不语了。
裴英从一个小捕快拼杀到如今位置，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更没有传说中穿越自带的系统辅助，只能一步步的往上爬，才偶然得到金六爷的一份眼缘，他从来不信苍天鬼神，只相信自己足够心狠手辣，能应对一切磨难。
他怔了怔，才道：“我有一远房表妹，她身患重病，她的父亲四处求医问药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这难道还有其他办法么？”
白云飞忍不住道：“她得了什么病？”
“天花。小和尚明不明白，得了这种病，就只能活生生的等死了，还是慢慢的死，过程极其痛苦”
白云飞摸摸脑袋：“那大夫又怎么说？难道真的没方法救治么？”
裴英嘲笑似的哂笑一声，眼底似有刀光剑影般的凶戾之气浮动：“那庸医竟然说，这病的确有方法救治，只有跟个男人在一起之后，才能治得好。”
“什么？这不是害人么？”白云飞大吃一惊：“那小姐信了么？”
“她的确不信，也不愿意可其余人都信了包括她的父亲，还想给她找个江湖少侠作她的夫婿？”
白云飞喃喃道：“那小姐真可怜。”
即便是万福万寿园最有权威的人物，掌握着亿万财富和江南大半武林中人的生死和命运，面对自己垂死的女儿，不也是跟蝼蚁一般那么渺小又那么无能为力？何况水母阴姬呢？不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放过自己？
裴英握紧了刀鞘，生在这般世道，当真没得选，若有可能，即便身为棋子，自己的命运也要自己掌控。
白云飞沉默半晌，稚嫩的面容上突然泛起一阵纠结肉疼的表情，就像被揉搓后皱起的白纸，他刚刚从系统商城中查出，针对疫病的特效药需要花费1000点奖励点，且只能由本体兑换出来，也就是说，就算攒够了1000点，他还得滚回沙漠一趟，找苏玉把药拿过来。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也不至于贫僧豁命去拼啊，何况1000点得攒到啥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也说不定？
“施主在此地等我一下。”
白云飞叹息一声，又扯过小福贵，匆匆忙忙的往寺内赶去了。
两人的行囊俱装在人皮画纸里，被裂口女看管保存着，如今要从中取件东西，还得小心避开周围人的耳目。
小福贵笑道：“小师傅总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如今见到危难，倒是二话不说便要出手相助了。”
白云飞捏着只剩下半瓶的鲛人血，心痛到滴血：“这哪叫出手相助，分明是多管闲事你难道认为他会指望两个小鬼帮上忙么？此人满身煞气，看着像个活阎王，如果同少林寺起了冲突，最后还不是让师父为难？还不如早些将他打发走。”
小福贵呆呆“啊？”了一声。
白云飞一脸惊讶：“你难道以为贫僧有方法救她妹子的命？”
“难道没有么？”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也许有方法，只是代价很大，大到贫僧无法承受，所以只能听天由命了。”白云飞叹息着引用无花的话语：“我只是半个出家人，担不起众生的命运小福贵可不要以为贫僧无所不能啊。”
“”
待两人从殿角溜出，重回山门石阶处时，裴英仍旧在那里等着，像一把锋利凶狠的利刃。
“小僧这里有一物，或许可解燃眉之急，施主不妨拿去吧。”
“这是什么？”裴英皱眉凝视小沙弥手中的玉色瓶子，在阳光的照映下，散发出温润翠绿的光芒，真是暴敛天物，这么好的玉质，却只用来雕琢一个瓶子？
“施主可知画中仙？”
“画中仙？”
“不错，用画笔勾勒而出的仙子，最后渐渐有了神智，成为画中仙，其实说是仙，也不过一个因天地而生的精怪罢了，这瓶子里就装着她的血，可以用来在关键时候救命，其余的贫僧也无能为力了。”
这难道不是鲛人血么？小福贵有片刻的狐疑：话说这场景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啊？？？
裴英接过玉瓶，垂眉敛目半晌无语，“小和尚以为我会信这些鬼神之说么？”
白云飞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施主不信鬼神，最后不也被逼到病急乱投医了么？”
他摊开双手：“如果施主不信，就将此物还给贫僧吧。”
剩下两瓶鲛人血被苏玉拿去应急了，他身上家当真没有多少啊唉，贫僧真是一贫如洗到了极点。
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裴英盯着他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哼笑一声，“小和尚最近先不要找这附近的客栈居住了。”
“什么？”白云飞呆呆反问。
裴英却笑道：“少林寺通常有负责采买的僧人，又哪里轮的上两个少年，你们两个恐怕还不如装粮的布袋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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