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定风波（四）
数十兵卒将我们团团包围，江流放下我，一只手将我护到身后，我扒着他的肩膀着急，“你有没有兵器呀？”
“兵器？”江流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两个字，然后垂眸看了眼地下，我看到他的脚边正好躺着一把刀，小心的俯身去捡，却见面前兵卒已提枪刺来，我看得心惊肉跳，危急时刻，江流脚尖轻踏刀身，那刀竟然就自己飞到了他手中。
只见江流随手一挥，白衣长袍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然后看到面前的五六个人的咽喉上，一条血线。
江流一刀便杀了数人，面无改色，缓缓倒下的几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还活着的其余兵卒显然被眼前景象所震，一时不敢轻易上前。
我站在江流身后看得呆住，不妨有人竟然偷袭我，一种危险的直觉，我猛然转身，正好看到那个提刀朝我逼近的人，须臾一瞬，他的头颅却忽然飞了出去，高高的落进人群中，暴起的鲜血溅到我脸上。
时间有一瞬间的静止，我想那颗头颅应该已经落地了，可眼前的人却还站着，朝我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眼前的身体终于颤了颤，往后倒去，我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刹那间手掌相触。我清晰的感觉到那只手里传来的热度，瞬间，脑海中跳过数幅画面，那是……一男一女牵手漫步在杨柳堤岸的，女子长得清丽，可我不认识，但那个男人，他的脸与方才飞起的头颅重叠……
“你竟敢让公子涉险——”我陷在震惊里的思绪被一记沉声打断，抬头，看着高高骑在马上的人，此时的他脸色寒冽，煞气逼人，手中长剑白光闪耀，犹带鲜血。
“翊歌，去将夏九重带到我面前。”耳边听到江流平静无波的声音，翊歌愤愤看了我一眼，手中长剑突然脱手而去，钉进一个兵卒胸口，叱咤一声策马冲过我们身边，一把抽出那柄利剑，最后消失在兵荒马乱里。
“想好等会怎么说了吗？”江流转过我的身体，要用袖子为我抹脸上的血，我猛的回魂，下意识的躲了下，想着他方才一刀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沾到一滴血，怎么能这样用他干净的衣袖为我擦脸？
“别动。”江流一只手扶着我的脑袋，若无其事的用衣袖一点点揩去我脸上的血，我静静的凝视着他，他身上那种清清淡淡的气息，不知不觉就化去了周围的血腥。
“你们疯了吗？”一个满含震惊却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传来，我抬头看到一个银铠金甲的身影正策马穿过混乱的战场，朝我们奔来。到了近前，却长声大笑，“江流，是不是小先生要疯，你都会陪他？”
这人满身血污，杀伐之气尽显，可怎么那张嘴一张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我暗叹了声，管不了许多，冲过去将他一把扯下马来。
“诶……小先生你悠着点，这样被我的士兵看到会很掉士气的……”他的尾音还没落下，我的话已冲口而出，“夏九重，如果结束这场战争的代价，是荣延大军埋葬沙场，彻底覆灭，你会否于心不忍？”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句话有些矛盾，果然被我狼狈拉下马的夏九重也是怔了怔，满脸狐疑，“小先生你说什么？”说着就要伸手来探我额头，显然觉得我在说傻话。我气得一把挥开他的手，干脆指着杀伐满天，一眼望不见边的战场，说，“这里至少有你赤国二分之一兵马吧？
夏九重也随着我的目光看着这片战场，缓缓敛笑，“即便他们现在跟随荣延，可却依然是我赤国的兵。”
他果然听懂了我的意思，我继续说道：“夏九重，如果我有办法提早结束这场战争，你要不要听我的？”
夏九重心回目光，定定看向我，“小先生，战场非儿戏，军中无戏言。”
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立什么军令状，想了想，直言，“沙暴要来了。”
我的话这样突然，夏九重的反应竟一点也不慢，他看向两军交战的方向，皱眉，“那边确实有片沙漠，但距此有上百里，况且……”
他的迟疑和冷静让我有些急，回头看了眼远处城墙上岿然不动的旌旗，解下蒙眼的黑纱高高举起，夕阳照在我苍白的手上，指间的黑纱丝毫不动，“这里的风几乎无处不在对不对？”
夏九重怔然的半张开嘴巴，一直为我们保驾护航的翊歌突然回头，见我看他，手腕翻动间，削去一个士兵首级。
看着从那个士兵脖子上的豁口里喷薄而出的血，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脑袋忽然被一双手捧住转回来，江流拿过我手里的黑纱帮我捂上眼睛。
嘴巴张了半天的夏九重一把扯过我，盯着我的眼睛终于发出声音，“你的眼睛怎么……”我瞪了他一眼，敢情方才那般惊讶不是因为沙暴，而是因为我的眼睛？他这样散漫的样子真是可气，我手指上空，语声骤沉，“上苍有好生之德，亦有雷霆之怒。我不知你与夏九悠到底在算计着什么，可是夏九重，这不是你与他两个人的博奕，那些将士也不是棋盘上的卒，你们玩弄心机，耍弄权谋，如今也该适可而止了！”
我捂着胸口微微喘息，不知是不是口干舌躁容易上火的关系，总之我越说就越生气，又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受的罪，突然又觉得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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