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塙麒，你感觉好些了吗？”女怪坐在塙麒身后，像是在环抱着他，他手握缰绳，仍然有些晕血，靠在登仪柔软的身体上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要亲自去救李舜尧吗？她现在仍是满身血污，要不还是让使令去吧，这件事你没必要亲自去做。”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些，摇了摇头拒绝了女怪的建议，他要自己去。

        “塙麒，你是看得出来的，她是王吗？”

        塙麒坐在驺虞的身上飞行在云海之上，没有颠簸，风也很舒服，吹散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手里的碧双珠带给了他一股温柔的暖意，让他有些发困。他想起了自己昨日晚上追到稔致港的城门口时，李舜尧用手沾着妖魔的血在墙壁上写下了遗言。

        他看到了那句写得歪扭的话，心底却更加迷茫起来。

        “她……是，她就是，但她不想成为王，我能看得出来，在甫渡宫门口她说自己根本不是当王的料子，我犹豫了。”

        塙麒心里有些难受，他不想逼迫一个不想成王的人去坐上那位子，但是她必须坐上去，因为天命选择了她。自己要是说为了巧国，她肯定也会同意的，因为能写下这些字的人，肯定愿意为了巧国的民众坐上玉座。

        但是当她失去了那份为民的责任心，失去了为王的使命时，也就是失道之时。他对此感到害怕恐惧，他相信到了那一刻最恨他的就是李舜尧，她一定会诅咒自己为什么让她坐上玉座，为什么毁了她的人生。

        他怕她将对他的恨意，全数倾向巧国的百姓。

        云海上的风刮起来了，将他金色的头发吹散开来，他内心百感交集。女怪感知到了他痛苦的情绪，将他飞散的头发聚拢了起来，她抱着她最爱的塙麒，用额头轻轻蹭着他柔软的头发，温柔地告诉他。

        “请不要迷茫，塙麒，你要做的是向前进，除了天帝，这世界上不存在永恒，我们能做的，只有奔赴于当下。李舜尧是命定的王，你只要这么告诉她就好了，选择是她来做，请不要怪罪于自己。”

        “但是，她一旦失道了……”

        “塙麒，天帝选择了你们，即使你驻足在原地为此苦恼，但命运依旧如此，你和她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怀揣着巧国上下的愿望前进，坚定不移地活下去。”

        但行前程,莫问后路。

        登仪的话在塙麒的脑内打着转，手里的碧双珠带给他一股暖烘烘的，让人犯困的舒适感，登仪接过了缰绳，让他安心睡了过去。

        驺虞停在了距离稔致港最近的一个山岗上，得到了些许休息的塙麒从它身上跳了下来，看着它飞回了庆国的方向，手持碧双珠朝着金波宫的方向鞠了个躬。他回来的时候又过了一日，现在天已经黑了。

        他消失在了山岗之上，来到了客栈里，过了一天已经有人给她清洗了身体，穿上了寿衣，他甚至看到了为她准备好的棺材摆在了房间的一个角落，他打开看了看，里面塞满了草木灰和草纸，还有一些杂物。

        “抱歉，您还不能死。”

        李舜尧没对他的话做出一点回应，但她身上奇迹般得还留着一口气，正因如此，稔致港的人们没把她直接装进棺材里为她举报葬礼。他转过身去，叫女怪把她身上那碍眼的寿衣给脱了下来，露出了缠着纱布的后背。

        他不清楚这种伤势要怎么使用碧双珠，但是李舜尧现在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再耽搁下去恐怕真的就无力回天了。他拿起桌上的剪子，把她后背上的绷带全部剪开，露出了里面的伤口，将碧双珠轻轻放在她的背上。

        血腥味飘了过来，塙麒感到有些头晕恶心，他的女怪连忙在背后扶住他让他不至于跌倒在地上。在黑夜里唯有那淡淡发着莹光的碧双珠和窗外渗进来的些许月光，塙麒蹲在地上，听着李舜尧的呼吸声。

        还是很细微，难道自己方法用错了？他用法术让指尖上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往她背上看去，伤口的确是在愈合没错，为什么呼吸还是那么细弱？他再等了一会，看着背上的伤口都快好全了，再去听了听。

        好了一些，但还是很细微。女怪登仪也蹲了下来看着紧皱眉头的塙麒，“她的脊柱和五脏六腑受伤严重，碧双珠治外伤很快，但是内伤会要久些，塙麒，她又不能把它吞下去，怎么办？”

        他拿丢在一边的寿衣擦了擦沾上血的碧双珠，拿起桌上的茶碗和水壶，把碧双珠放了进去，往碗里注水泡着碧双珠，“我也不知道，希望这样能行。”

        他的使令复觉蹲在李舜尧旁边，用爪子拍了拍李舜尧的脸，让她把嘴巴张开，登仪一转头就看着猗即在那里捣乱，连忙把它拉开叫他不要随便乱动，要是让伤势更加严重就坏事了。

        借着月光，塙麒看着浸泡着碧双珠的水面轻轻荡漾，青色的水波往外波动，转眼间整碗水就变成了青色。他将它从水里取了出来，叫登仪把李舜尧扶起来，小心别碰到伤口，但是现在的李舜尧不能喝，他怕灌进去之后她直接窒息而死。

        “有药却进不去，这可怎么办？”

        “从鼻子灌进去？”登仪和复觉在一旁讨论，复觉的回答叫登仪一顿好打。

        “灌！反正让这水进去。”登仪的尾巴还扫着四处躲闪的复觉，就听到了塙麒斩钉截铁的回答，她立刻反对这种听起来就十分不妥当的方案，塙麒一句“那还有什么办法？”的反问就让登仪没话说了，只是她还是劝着要灌还是从嘴灌吧，从鼻子灌下去实在……不能接受啊。

        结果当然是李舜尧十分给面子的把灌进去的水全给流了出来，一点都没进去。万幸的是她没窒息死去。

        塙麒这才想起了自己握着碧双珠时涌入身体的那股暖烘烘的感觉，看来刚刚自己是关心则乱，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叫她握着珠子就可以了。

        他叫登仪把那沾了些血的寿衣给她穿上，后背的伤已经没有流血了，她也就可以躺在床上了，他将她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手底下放着碧双珠，还好寿衣宽大，挡着看不见。

        趁着晨光微曦，他们离开了这屋子，静静等待着李舜尧的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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