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北岗少年（三十）
袁永贵带着几个靠体力挣钱的大汉，把华奇珩亲自挑选的节能灯统统拆了，天花板上留下好几个边缘不平整的大洞。
袁暖暖在洞下补妆，头顶簌簌落下的白墙灰掉在她的香奶奶粉饼盘里，擦在脸上混出了白种人的肤色。
“你们在干什么？！”华奇珩火速赶到现场，呵斥拆迁队。
“装修。”袁永贵单手摸着下巴转身，好自信的样子。
华奇珩：“装修？”他不记得有这个项目计划，“为什么要装修？白墙白板黑课桌用的不好吗？”单靠这一套怀旧装修就营造出艰苦奋斗的氛围。
袁永贵的拳头敲了敲课桌，落下来一层证明旧木板已经残破的木灰，“你看，真的不好，说不定还有虫蚁在里头做了窝。”
“就算不好，也不需要换掉。”
华奇珩都不用动眼就知道自己找的课桌问题在哪里，可是每换一根螺丝钉都是经费在燃烧，钱又不会从天而降。
“刷我的卡。”
袁永贵从裤兜里摸出来一张blingbling的金色银行卡，用两根手指头夹住，深沉地在华奇珩面前炫耀一番。
华奇珩微微紧了一下眉：你什么意思？
“学习小组必须坚持办下去。抓好学习质量，从改善学习环境考试。我一直都是小组的一份子，从现在开始我们并肩齐驱。”
他，他，他是来圈场子的？！
北岗学士们虽然霸道得并不富裕，但是始终坚持高度自治的集中管理模式，五个人一条心，华奇珩始终是老大，大小问题开个会内部讨论民主投票一下，半个小时不用就能出决议，要是中途加个外人进来，恐怕谁也不会答应的。
华奇珩铁定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他才懒得伸手去接那张卡，集权统治下禁止权利分散。
但是上次袁永贵用钱请来的蓝青中学记者团队在宣传上为他们狠狠造了势，学习组有今天的成绩他功不可没，华奇珩还没有想到体面的过河拆桥的好办法，又不能断然踢他出局。
袁永贵不折不挠，一直举手不放下，银行卡被太阳光照得闪闪发光，从远处看去就像是烽火戏诸侯的烽火一样那么招眼。
“华仔，怎么，有事？”
烽火招来了一个实力如泰山的诸侯，何首乌带着他的奶茶兄弟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车库逼近，周身散发出令人折服的雄风，遥想当年叱咤北岗风云时。
“没事，在和小组成员讨论发展规划。”华奇珩改口道。
“小组成员”用的极妙，意在向何首乌传递一个信息，不管什么事和你们都没关系，人民内部矛盾内部解决。
袁永贵不熟悉何首乌，有钱总裁的造型一直凹着没变，何首乌不免多看他两眼。
“要是有困难，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我的势力范围你是知道的。”何首乌很讲义气。
他最近忙着钻研奶茶技术，把帮派的大本营从繁华街道挪进了北岗校门，用人脉和拳头让生意红红火火。
华奇珩深沉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最近跨界进了教育圈，和以前打打杀杀的生活一刀两断了。其实我也一样，我发现让人开口喝奶茶比逼人交保护费有成就感，起码奶茶喝下去，长肉是看得见的。”他拍拍华奇珩的肩，北岗学子近期体重飙得很带节奏。
华奇珩撇头和他对视一眼，立即擦出了别样的火花。
何首乌温和道：“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奶茶喝到学渣的肚子里，只能变成尿和脂肪。可是在
学习小组就不一样了，他们喝下去的是奶茶……”
“拉出来的也还是尿。”华奇珩制止了他。
何首乌愣了一下，华奇珩说的确实有道理。
“是尿没错，但是也能转化为动能支持，支撑他们在深夜里脑力全开。”
为了应战期末考试，补习组要求晚自习的那几天学员们下课后要在小组里继续学习1小时，结束时已经是10点了，大家肚子里都是空空如也。
“你的奶茶除了牛奶是有营养的东西，剩下的粉末都是反式脂肪酸和卡路里，有什么动能？”
华奇珩忍不住看了一眼梅天美的背影，心中更是沉重。
何首乌摆手，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厚颜无耻的微笑，“那是以前的产品，我们现在改良了配方。”
右臂把一杯大杯的橙黄色液体传递给了左膀，左膀用吸管搅和几下，恭敬地交到了何首乌手上。
“华仔，你看，这杯杨枝甘露里不止有西米露、西柚和芒果，它还有超高含量的维生素abcdefg，每喝下去一口，都能唤醒身体里沉睡的细胞，让我们一秒回到活力四射的最佳学习状态。”何首乌认真解释道。
华奇珩眯眼看了那一大杯浓稠的液体，“你卖的又不是兴奋剂。”
何首乌：“效果是一样的。”
华奇珩：“虚假宣传是会受到工商处罚的。”
何首乌无惧：“货真价实，经得起检验。”
华奇珩：“？？？”
何首乌：“我们特意买了复合维生素片，碾成粉末加进去，里面真的有维生素abcdefg。”
华奇珩：“……你还真是舍得花本钱。关键是，你居然还学会了做杨枝甘露。”看起来卖相并没有很好。
李栋成凑上去小声耳语：“听说葡京的奶茶师前天下夜班的时候被劫持了。”
华奇珩：“……”
“可以考虑，我会鼓励大家去买营养奶茶充饥解渴的。”
何首乌又揽上了他的肩，“我就知道华仔你是最有义气和远见的人。”
华奇珩一直觉得何首乌是个缺乏思考能力的莽夫，现在忽然发现这货不止学会了钻空子搞创新，还会偷配方。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他和何首乌深深对视了一眼，又将目光飘向了袁永贵。
何首乌如遇爱的感化，另一只手又揽上了袁永贵的腰，华奇珩趁机脱离。
“这位朋友，虽然眼生，但是看样子应该是华仔的好兄弟。华仔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手足的情分，怎么能不到我的公司去喝一杯奶茶……”
袁永贵瞳孔放大，“公司？”
何首乌：“就在北岗中学门口，一辆流动的大功力豪华版无敌梦幻电动拖车……”挽起袁永贵开始往外走，右手摸上了他的臀，裤兜里有一张blingbling的银行金卡。
装修工人还在拆着led吊灯，李栋成急得满车库乱转。
“老大，怎么办？”天花板上那几个窟窿丑爆了。
华奇珩看看表上的日期，还剩8天，不能再被其他事情分神了，“让他们拆。”反正也不能重新装上了。
李栋成直接无语。
“只要他没有话语权，自己愿意花钱换几张桌椅几盏灯无所谓。学士小组的发展决定权必须在我们手里。”华奇珩说得斩钉截铁。
他慢慢从鲁路、蓝金修、肖坚和李栋成面前走过，把每个人的形象都深刻地印在脑海里。
“这20多天的时间，你们经历了懵懂、蜕变和奋发图强，收获了金钱、爱情、知识和……”鲁路的油腻发蜡闪到了他的眼睛，“与身份匹配的完美形象。”
蓝金修和肖坚面如死灰，目光炯炯有神，最近他们从学习小组挖掘到了新业务，把前来埋头苦学的从良少年手里的游戏统统接下，充当职业代练，业绩蹭蹭上涨。
“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今后如何能在各自的岗位上钻深吃头，成为行业技能强手，就要看你们够不够努力了。”小屁孩装深沉发表老干部式演讲。
其他四人专心致志听得极其认真，突然车库最前排一声巨响，蓝金修冲出两步跳起来盖下华奇珩的头，“老大卧倒，有炸弹！”
鲁路在他头上削下一掌，“炸个毛线，去把桌子扶起来！”
车库最前排倒了一张椅子和桌子，任森慌张起身时用力过猛发出了降龙十八掌般的威力，巨响就是从那儿来的。
他焦急地挂了电话冲出车库，金麒麟小摩托迅速发出一阵轰鸣，人和车一眨眼就飞出了众人视线。
“赶着去投胎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鲁路的发型被他任森带起的一阵风弄乱，正是不爽。
“他妈病了，在医院晕倒了。”
前排另一张桌子上的学员把听到的电话内容总结起来做了个汇报，华奇珩脸色大变。
“这么快！”他自言自语。
其余几个人纷纷点头赞同，“快，太快了，时速得有80码。”
真是鸡同鸭讲的无力。
小区里看门的老头突然走进来，“你们谁是华奇珩？”
华奇珩：“我是。”
老头：“小区门口的栏杆被个傻缺撞坏了，他让我来找你。”
所有人面色一变。
李栋成：“栏杆上写着一杆2000，撞坏照价赔偿……”顿感蛋疼。
蓝金修：“我就说他太快了！”
肖坚摇头：“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鲁路：“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他们就算是当校霸的时候也一直规范行车。
华奇珩一阵焦心：“人在哪里？”他可千万不能死。
老头一指大门边，“倒地上了，一地的红色……”
华奇珩冲出车库。
四学士紧跟着也冲出车库。
任森倒在一滩血泊之中。
华奇珩腿软，顷刻跪了，留下两行热泪：“你……你……我还没……你怎么就死了……你个蠢货……”
眼泪哗啦啦啦啦啦啦啦……
四学士虽然诧异华奇珩的心伤程度，但是老大都哭了谁不哭谁就是不讲义气，于是全都泪流满面，“你怎么这么快就死了，你死的好惨啊……啊啊啊啊啊……”
披麻戴孝唢呐送他一路走好既视感。
开门老头腰椎不好，追出来见到这般大场面差点当场去世，“人还没死，怎么就哭上丧了？”
“嗝！”华奇珩哭声止住。
“嗝！”
“嗝！”
“嗝！”
“嗝！”
剩下的哭声也立马止住。
地上的人在一滩红色液体里挣扎□□：“哎呦我的腿……”
老头大喘气后再次索赔，“除了栏杆，还有一桶红色油漆也得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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