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阿泠的道别
萧潇泠入魔了，沉沦于他曾以为会彻底忘记的噩梦……
他看见了幼时流浪过的街道——
这条大街上常常是人来人往的，是乞丐们最愿意聚集的地方。
毕竟，人越多就越容易得到施舍。
但萧潇泠的母亲并不愿意到这儿来。
是怕人认出来吗？
并不是。
她灵根已废，面目糟乱，身体又贫病交加，早已沦落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不去大街道，是因为这种好地段多被成帮结派的年轻乞丐占据了，可不是萧芊儿这种形单影只，又弱又残的女人能争得的。
“娘。”
沉沦噩梦的萧潇泠唤了她一声。可是没有回应。
那个时候，弱肉强食的，连苟活下去也需争、需胜。
那天，萧芊儿实在折腾不动了，便硬留着一口气对自己的阿泠说：“娘要是真的死了，不要难过……是娘没给你正常人的生活。”她摸了摸阿泠的脸，又补充道，“不过，你还小，你活下去，不管多累多痛，你先活下去！”
兴许说的太过激动，她开始咳嗽。
“娘……”阿泠在她身边哭。
萧潇泠记起来，那时候的他约摸是三四岁的样子。
他好想告诉那个小孩——别哭……
……
萧芊儿又道：“你要活下去，说不定，长大了一切都好了，”好像是想到了往事，又补充，“只要……不修炼什么灵力。”
这是萧芊儿生前对阿泠说的最后一段话。
十多年前，萧潇泠的母亲没了，萧潇泠只有三四岁，他只能流浪，凭着精致的长相，即便灰头土脸还是掩不住那分秀气，被窑子里的几个女人看上了，硬拉去做儿子，可实际上，他是被女人们打骂撒气用的。
后来，那几个女人不知怎的都毙命了，窑子里被掀起了大乱子。
他想趁乱逃出窑子，却又踏入了另一个深渊。
几个贩子见他是水灵根，长相阴柔，年纪又小，要将他卖去做炉鼎。
他们……
……
·
·
“师弟！”
嗯……他们……？
“师弟！！！”
……大师兄？
是你在唤我？
·
……
·
“师弟！”上官珞棠没想，自己已经尽早赶回来了，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住处扩散出来了一层冰霜，离得越近，冰碴子越多，脚踩上去，它们吱吱呀呀地碎裂，流出这薄薄冰层之下的血水。
那股寒凉之意，血腥之气……刺骨痛心。
不……
不能让他沉沦到噩梦！
上官珞棠赶紧往屋内跑。
萧潇泠是醒过了……
可是他又入魔了。
上官珞棠疯了似的闯进屋。
却只隐隐约约透过厚厚的冰层看见他蜷缩在床角的身影。
“师弟，师弟！”上官珞棠焦急地喊他，想抓破冰层，却只能抓下丝丝冰屑，“萧潇泠！！”
他试着用灵力灌注掌心，催生细密新生的灵藤浅浅穿入冰层，一层一层拨碎这冰。
太慢了……
可也不能太快，会伤了他的。
上官珞棠压抑住内心的急躁，流转周身灵力，唤醒原本就铺设在萧潇泠周身的灵藤，内外发力，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钻开冰层。
只要渗进冰层的灵藤足够多，再细腻柔和的力量，也可以逐渐将冰层穿透。
“师弟！”
冰层被钻下了满地碎屑，被钻开的口子里露出了萧潇泠的身子。
萧潇泠被冻得僵硬，上官珞棠将他抱出来，感受到钻心的寒意。
怕什么？他本来就是要变异灵根的啊，我在慌什么？
上官珞棠紧紧抱着他，想给他一些温度。
灵力流转，温柔地传输给他。
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可是主角啊……
后来，萧潇泠的毛孔开始溢出血液。
那血液的颜色有些暗红，不大像鲜血，应是早就要溢出来的血灵根变异的死血，方才是因为被冰封了才无法流出。
上官珞棠记得萧潇泠入魔的时候是会出现灵根变异的情况的。
他父亲的冰灵根和母亲的血灵根都是从水属性天灵根变异的。所以，萧潇泠一开始是水灵根也合乎情理。后来修为步入金丹期，就可能会在皆佳的两种灵根里择其一。
以前他是变异成了血灵根，这次，怎么成了不冰不血的状况？
毛孔里暗红的血液流尽了，开始变得鲜红。
上官珞棠立刻将血液止住。
轻拭萧潇泠脸上的血渍。
修仙界最强的丹修，几近是翻尽了整个宗门的医书，怎么可以连自己师弟也救不了？
古籍中述，血灵根者初觉醒时血溢满身，其血暗为死，丹为活，死血为血灵根觉醒时之废血，活血乃其自身之血。死血需除，活血需止。凡金丹之上天灵根者，汇其灵力于丹田，引于掌，入血灵根修士之身，方可止血之溢。
血灵根源于上古血魔一族。
曩昔，血魔一族破天道，毁封印，乱人间。
遂得道仙人商尐遵天道意旨，下凡界，斩血魔，平祸乱，重划人魔界限。
然血魔尽，尐之力亦将尽。
尔后尐仙逝于一荒山。
要说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
血魔破了规矩，祸乱人间，则遭天道请神灭绝之。
然而血魔灭，血魔之种未灭，血魔知其天命将至，遂留种于人。
人魔之种，混迹于世间，久之，血魔之灵力化为血灵根，再度存世。
血魔引血为灵，常需杀生以增血气，血气足则可修炼顺，修炼顺利则可得魔道，得魔道得可争魔界至尊之位。
故血魔为魔界至高种族。
所以说，血灵根也是魔道修士至高灵根。
若有人生有血灵根，正道之人必悉数杀之！
另一边。
穿封烁虽然并不清楚血灵根具体为何物，但经过这些时日的事儿，就算不用琥珀棋子探知，也差不多看得出来萧潇泠这次是真的入魔了。
萧潇泠的母亲是血属性天灵根的魔妃，要是斩了像萧潇泠这样的大魔，对穿封烁来说那积分必定可观。
不过，穿封烁现在的系统任务的确是要救萧潇泠，实在是不能杀了他，也就没必要再想什么积分了。
“上官兄。”穿封烁已经在门口看了许久了，见上官珞棠只是一直输送灵力，没什么接下来的动作，就教了他一声。
然而上官珞棠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还是自顾自输送着灵力。
穿封烁想着萧潇泠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了，也不再打扰了。
良久。
萧潇泠醒来了。
“……大师兄。”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努力了这么久，上官珞棠想要做的事终于做到了。
萧潇泠真的醒过来了。
他终于醒了，可是为什么上官珞棠有一种很想哭的感觉。
萧潇泠摸着上官珞棠的脸，轻声道：“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上官珞棠气道，“你睡了那么久，现在才知道醒。”
“……对不起。”
听到萧潇泠这么说，上官珞棠心里又不好受起来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管他什么事呢？他已经尽力了，更何况……他本来也不会伤这样的。
“大师兄，”萧潇泠的声音还是没什么力气，“把我放下来吧。”
上官珞棠拒绝道：“不行，屋子里全都覆了冰霜，你又光着脚，要是再生病怎么办？”
萧潇泠此时浑身是血渍，难受得紧，便扯了扯身上有些结块的衣服：“我……有些难受。”
“好吧，”上官珞棠召出数根灵藤缠绕在一起，让萧潇泠坐在灵藤上，“你等我。”
于是上官珞棠便去打了些热水来给萧潇泠浴湢。
萧潇泠站在浴桶边，面色泛红，感到很是紧张：“……大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慌什么？这几个月里我早就帮你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能看的早就看了，”上官珞棠反倒觉得无所谓，“再说了，两个男人能发生什么呢？”
“可是……”萧潇泠还是不大情愿。
上官珞棠也不勉强：“嗯，那你自己洗，要是搓不到背，叫我一声就好。”
见上官珞棠转身要出去，萧潇泠唤了一声：“大师兄。”
“嗯？”
上官珞棠还回过身，就被萧潇泠抱住了。可萧潇泠什么也没有说。
“怎么了？”
萧潇泠松了手：“没什么，大师兄，你出去吧，我沐浴了。”
“好。”
待上官珞棠出去把门关上了，萧潇泠才扒掉结块的衣衫，他泡进浴桶里，感觉水温刚刚好，便轻拭着身上因为变异血灵根而来的血渍。
上次在仙林幻境里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不受伤的，可是现在一点疤痕也没有了，想必是大师兄帮他处理好了。
“大师兄的医术真的很好。”
萧潇泠很快沐浴完擦净，穿上衣衫，对有些花了的黄铜镜子，抚着自己的眼角，看着自己那双会变红泛光的眼瞳：“可是，我要走了。”
——
八岁的时候你们来救我，杜师姐杀了那些恶人，大师兄替我治好了伤。
还说要带我到天乾宗。
可是快走了的时候，大师兄发现了我的异样，封了我的记忆。
忘记了那些不甚美好之事，的确轻松了很多。
可是这次醒来，我记起我娘了……
记起流浪的时候了，也记起魔界了。
我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辜负了我娘的遗愿。
……
我最终，还是觉醒了血灵根，变成魔了呢。
——
已过去良久。
“师弟？”
上官珞棠在屋外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萧潇泠叫他，也不见萧潇泠出来，很是奇怪。他怕萧潇泠是出了什么事，便开了门进去，没想到浴室内已经没有人了。
萧潇泠已经离开了。
上官珞棠才发觉方才萧潇泠抱他是那么的不正常……
他当时为何没能察觉到什么呢？
这般，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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