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陆以良三两句话就把事情的原委讲明白了，他招募的一名电竞选手的手臂受伤了，还是被歹徒划伤的，现在已经被火急火燎地送到三院的急诊科。
或许还因为有些其他关系，陆以良对他这个队员特别上心在意。
“电竞选手都是靠着手吃饭的，千万不要有事。”
沈静听着电话那边冰冷至极的音色，心里有了个大概。
最后一天的“小假期”就此终结，她连夜换了身衣服，打了个车奔向三院。
等到了医院急诊之后，沈静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站在那里的陆以良，他推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一个有些昏昏欲睡的年轻女孩。
女孩一头栗色干净利落的短发，是浓眉大眼的美人儿，手臂上暂时被包扎止血，似乎伤得不轻。
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显得有些惨白，精神也萎靡不振，她的老板陆以良脸色则是显得格外凝重，仿佛挂了一层冰霜。
“这就是你那个小女友？”
陆以良没有说话，似乎是直接默认了。
他们这个圈子不算大，彼此之间算得上能帮上忙的朋友，比起花花公子周时韫，陆以良则成熟稳重多了，几乎从来没有从他身上传出来过什么绯闻。
他会如此上心一个人，看样子是认真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忙都是要尽全力帮到底的。
沈静隐晦地暗示：“今天晚上急诊主刀的是外二科的李斌李主任，技术在整个三院都是顶尖，这方面你可以放心。”
简而言之，就是今天晚上这种紧急的情况之下，她能帮忙动用的关系，基本都动了。
陆以良自己也动了些医院里的关系，心里有数，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沈静抱着双臂开口：“病历和片子我已经看了，问题不大，好好坚持康复，一个月能恢复。”
听完她的话，陆以良和同行之人面容没有那般紧绷，眼中也多了几分轻松。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姑娘听到这里，顿时睁大了双眼，挣扎着要从轮椅上爬起来。
“一个月？那总决赛怎么办？！训练要跟不上了！”
沈静看着病人，声音显得毫无波澜：“一个月康复期间，别太劳累就行，不是一点电脑不能碰。陆总已经跟我说过你们的诉求了，到时候我会给你制定康复计划，按照上面执行，比赛应该没问题，不会耽误。”
陆以良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桡神经损伤可能会影响手的功能，你是手臂流的选手，影响不会有那么大的，你先放心，安心治疗，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1]
好不容易把病人安抚下来，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主刀医生就好，沈静顺便也跟着上了手术台，和主刀的李斌李主任在病人的病情方面探讨了一番。
手术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过程比较顺利，整个手术室里面的充满了欢快的氛围。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怕大夫们在手术室里面开玩笑，就怕没有一个人说话，那才是真的遇到了麻烦。
等手术结束，病人被推出去之后，李斌才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悄悄问沈静：“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历？把你都惊动过来了？”
“这是要手术、治疗、康复一条龙，vip服务安排到底啊！”
沈静只能隐晦给李主任解释，手术室门口那位脸色黑得像包公一样的病人家属，是个有“非常钞能力”的大老板。
李斌恍然大悟：“懂了，非富即贵，非富即贵！”
“今天在急诊观察一晚上之后，要是没有问题，明天就把病人转进我们科，我先把高间给留好。”[2]
看样子，不用沈静开口，相当上道的李主任就已经给安排上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按部就班就行。
那姑娘刚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她的老板陆以良就抢先一步过去帮忙推床，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不知为何，沈静看在眼里，心里似乎有些酸涩难当。
恐怕就是她谈恋爱的时候，周时韫都不会露出这种神情吧？
还真是让人有那么一丁点的羡慕呢！
把病人安排进病房观察之后，陆以良和沈静短暂地碰了个面。
他再次给她郑重地道谢：“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大夜里麻烦你过来一趟。”
沈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也不用太担心，前面的事情交给李主任，后面康复的事儿交给我就好。”
“我能保证不会影响到她的事业。”
在陆以良眼中，沈静几乎和“靠谱”是画上等号的，她能给出这样的承诺，也是胸有成竹的象征。
“今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全力以赴的。”
能得到明光集团总裁如此承诺，沈静有些吃惊，“治病救人是我该做的，不需要什么回报。”
“你先忙你的事情去吧！其余的事情交给医生吧。”燕城这地方出了这种恶性伤人的事情，以陆以良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天晚上夜长漫漫，恐怕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比如报警、录笔供、调查，还有和主治医生交流病情。
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我明白。”
夜色渐深，转头一看已经凌晨3点了，处理完陆以良这边的事情之后，沈静刚刚想松一口气，准备脱了白大衣回去休息，突然面前急诊的绿色通道豁然大开。
像三院这种级别的深夜急诊，永远都是人满为患的。在这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每时每刻都在跟生命做着赛跑，稍不留神，就可能一条生命从指尖溜走了。
当年实习的时候，沈静在导师张中行强烈的要求之下，整整在急诊科规培了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就一晃而过，而对于她来说，却好像比这辈子加起来都要漫长。
急诊科每一个大夫，都是真正的超人。
“别堵在绿色通道上！让开！快让开！”当夜急诊值班的孙大夫和护士几个推着床飞快地在绿色通道上奔跑，与死神竞速。
“快，打电话给重症邱主任，还有骨四科邱主任，让他们赶紧下来！”
沈静站在一边，仅仅是瞥了一眼，血红色映满了视野，就知道了个大概。
深夜重大车祸，数辆车连环碰撞，13人重伤，整个科室急诊的大夫们可能都需要去帮忙抢救。
相关科室的二线们可能也得从被窝里面被拉起来，来医院帮忙。
血污、警察和家属们哭天抢地的哀嚎之声交织成一片，到处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今天这个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啊！”沈静看着骤然沸腾起来的急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希望夜班之神保佑，所有人平平安安。
整个急诊陷入到了水深火热之中的同时，目前正在读研一，跟着一线孙大夫在急诊值班的舒颜彻底是傻了眼。
她才刚来急诊科规培不到一个月，没想到刚开始值夜班，就碰到了这样的大场面。
她的带教孙大夫去抢救病人了，留下她一个人地坐在诊室里，面对着咄咄逼人的病人和家属，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怎么半天不叫号了？”
“护士，大夫人都去哪儿了？！”
“你是学生还是医生啊？怎么跟个傻子一样！”
舒颜嘴唇都在哆嗦，她无法和他们解释明白到底怎么了，只能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候，几个年轻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急诊室，一阵大呼小叫：
“大夫呢？大夫人呢？！”
来者人高马大，每一个看起来都十分不好招惹，一身浓郁的酒气，显然是刚蹦迪出来。
他们直接把看守诊室的舒颜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帮人根本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找事儿的吧！
“你们医院怎么回事？连个喘气的人都没有？！”
直到舒颜看见从门口路过的沈静，才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师姐！师姐救我！”
沈静虽然不是急诊科的人，但还是心软了。
她个子出挑，自带冷意，单单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赫人之势，一开口后，更是直接把那几个要闹事儿的年轻人压制住了。
“这里是急诊，请问你们几个挂号了吗？到分诊台分诊了吗？没有的话先去挂号，然后大厅等叫号！”
为首的年轻人借着上头的酒劲儿，瞬间被沈静冷冰冰的态度激怒了，上前一步就要揪住沈静的领子。
“你谁啊？怎么这个服务态度，小心我投诉你们领导！”
沈静被对方喷出来的酒气熏得头疼，快速地后退了一大步，面前的酒鬼非但没有揪住她的白大衣，反而差点踉跄摔了个跟头。
“你！！！”
眼看着几个人就要大闹急诊科，沈静不慌不忙地往绿色通道的方向一指，冷冷开口：
“看见了吗？那儿有好多警察！”
听到这里有警察，几个年轻人瞬间酒醒了半分，目光显得有些瑟缩，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一个接着一个灰溜溜地跑掉了！
舒颜见那几个闹事儿的人跑掉之后，终于是松了一口。“谢谢师姐帮我解围。”
沈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以后这种事儿会碰到很多，下次再碰到，医生桌子那边有一个‘一键报警’的按钮，直接报警拨110。”
现在就医环境就是如此的恶劣，急诊更是重灾区，人在急诊，多少都得有点非人的勇气。
舒颜认真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刚才那些闹事儿的年轻人没有再回来，反而是分诊台的护士跑过来敲了舒颜的桌子。
“大厅那里有个哮喘急性发作的，你们管不管啊？”
“谁？”舒颜愣了。
分诊台护士急得跳脚：“就刚才那帮人，急赤白脸地带着一个哮喘的人来急诊，也没挂号，把人直接丢在了大厅里就跑了！现在病人脸都憋青了！”
舒颜刚上临床不久，也没怎么处理过急症病人，听到分诊台护士这么说，脸再次吓白了。
分诊台护士见到沈静站在一边，态度顿时好了不少：“沈大夫也在啊，那就太好了，麻烦沈大夫过来看一眼吧！”
救人要紧，沈静没有推脱，二话没说就拉着舒颜就赶到了大厅之中。
这一眼看去，她自己都无奈了。
好巧不巧。
端坐呼吸，面色青紫，说不出半句话的病人，正是她的前男友，周时韫本人。
他浑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目光涣散，神态焦躁不安，昂贵的衬衫拧巴成了一团，早就没有以往清贵的模样，反而显得狼狈不堪。
“果然是流年不利啊……”沈静在心里暗叹了一句，真没想到他最狼狈的时候，居然是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从口袋里抽出便签纸，写下了周时韫的身份证号，递给了舒雅，“你拿这个先去给他挂个自费的号。”
“哦，好的！”舒雅也没来得及多想，师姐怎么会记得一个病人的身份证号，就先赶紧去按照她的要求去照办了。
周时韫显然认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但他正处于哮喘急性发作期之中，只能断断续续地蹦出来几个字。
“救……”
人在危机时刻，求生欲望都是非常强烈的，尤其是在哮喘发作时候，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就会格外地绝望。
这就是所谓“濒死感”。
沈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赶紧微信刷了一辆轮椅把周时韫塞了进去，随后一路小跑着给推进了观察室。
他这段时间还真是够作践自己的，明明知道自己有基础病，熬夜泡吧劳累不说，最重要的是身上急救药物一个都没带！
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啊！
沈静顾不得那么多，愣是摸了一圈没找到。
“你万托林呢？！”沈静急了。[3]
周时韫：“没……”
沈静忍住不说骂人的脏话，和急诊其他的护士打了声招呼，赶紧拉了一根氧气导管，借了一台雾化机和雾化药沙丁胺醇，一股脑扣在了他的脸上。
速效β2受体激动剂起效非常快，气道终于通畅了，周时韫原本模糊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
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心中生出一种重获新生的微妙之感。
她脖子上带着一根听诊器，似乎正在和身边的年轻小大夫说着什么。
“医嘱会开吧，待会儿给他把监护上了，其他的检查也开了。”
沈静旁边的舒雅立刻乖巧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到周时韫已经缓过劲儿来了，沈静冷冷地哼了一声，摘下了脖子上的听诊器递给了舒雅：“这么年轻的典型发作病例可不多见。”
“端坐呼吸、精神状态焦虑、烦躁，典型的三凹征，满肺的哮鸣音……”
舒雅点头，赶紧趁着这个难得机会用听诊器去听一听啥叫课本里“响亮、弥漫的哮鸣音”。
周时韫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他现在显然已经是一个经典的教学病例了。
沈静接着问道：“接下来要注意什么？”
舒雅想了想，“观察病人状况，查血常规、血气分析，检测血氧饱和度……”
“剩下的等你带教孙老师回来处理就好。”沈静见舒雅心里有谱，也就稍稍放心了一点，剩下的事情交给急诊就好，她要是再过多干预，就属于越俎代庖了。
就在她觉得已经处理完，准备走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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