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春

立春日和，春风暖意。

        转眼间寒冬尽过，日子说快不快，谢绾绾倒是在大理寺过得充实。平日里没有大案，便是在大理寺帮着验伤作验状，一段时间下来，她写毛笔字的速度确是加快了。

        今儿个一睁眼，听春雨说已是立春，谢绾绾自然是欢喜的，江临城的冬天可是比泉江县干冷不少，对她来说确是难捱。

        如今虽还未彻底转暖，但那光秃秃的树枝开始冒有嫩芽，也代表着春暖真的不远了。

        这日谢绾绾本就不当差，用了早膳便在大理寺里溜达消食，忽地想起古代人最看重节气变化，便生了好奇。

        她揪了揪春雨的衣袖，“春雨，一说立春你会想到什么呢？”

        “立春的话那自然是吃春饼了。”春雨思量了下，笑眯眯道。

        一听吃春饼，谢绾绾来了精神，她忽地很想瞧一瞧江临的人们的春饼与她在现代所吃的可有不同。

        想法一出，下一瞬便迫不及待拉着春雨便迈开步子，春雨问她去何处，她只道了声“后厨”。

        上次离开得急，与后厨大爷们约定下次再来，然她一忙倒又忘得干净，不如今日便去赴了约。

        轻车熟路到了后厨，几位大爷正在忙碌着，因是立春，这天的吃食也丰富了不少。

        “哎呀，女娃来了呀？”上次摘菜的大爷瞧见她的出现，热情地打着招呼。

        谢绾绾也是老自来熟了，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却像是回家一般，这次还拽着春雨一起动手帮忙。

        她手上忙碌着，眸子也没闲着，四处打量后，问询道，“大爷，今儿个可有春饼吃呀？”

        “今儿个立春，自然是有的，讨个吉利嘛。”大爷朝着一处案台指了指，“都在那边，过会儿拿蒸好的饼一包就成。”

        谢绾绾顺着指的方向满心期待看去，然入目的确是满盘生青菜——韭菜、萝卜、蒌蒿、芽菜，应有尽有，唯独没有肉。

        难道古代人的春饼这般素的吗？

        她一脸不可置信问道，“大爷，这春饼没肉吗？”

        大爷愣了一瞬，哈哈笑道，“这春饼包的都是些辛辣的青菜，为的是疏通咱们五脏六腑里聚集了一个冬天的浊气，取个祛病消灾的好兆头，哪来什么肉啊。”

        听了大爷的话，谢绾绾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失落，她垂头丧气继续摘着手里的菜，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爷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小情绪，端着一盆刚处理好的生鸡肉给她看，“女娃，你要想吃肉，今儿后厨还炒个鸡呢，是有肉吃的。”

        谢绾绾瞥了眼那盆肉，眼珠灵动一转，忽地抬起了头，笑嘻嘻地看着大爷，“大爷，我教您一种我家那边的春饼吃法吧，要放肉，寓意着新一年都润满富裕。”

        谢绾绾是劝成功了的，一个晌午都在后厨里忙东忙西，教着大爷们鸡肉要切丝煎熟，各类菜也要过油炒透，最后撒上芝麻和调料，用蒸好的半透明薄饼包起。

        到了中午用膳的时间，膳堂围聚了许多人，尝了谢绾绾要求的春饼后都连连说好，可用膳的人群中却偏偏没有苏景琰的身影。

        问了暗卫才得知，苏景琰平日公务繁忙，基本不在膳堂用膳，都是有专人将饭菜送去处理事务的楼阁，免去不必要的时间浪费。

        听闻如此，谢绾绾自己都未来得及吃饭，就主动请缨去给苏景琰送今日的午膳，

        她提着装满菜肴的食匣来到苏景琰处理公务的楼阁，得了准许，轻快进入。

        “何事？”听到门扉打开的动静，苏景琰连头都未抬，依旧伏案批阅着卷宗，然却未等到谢绾绾上前，而是听到不远处圆桌上放置物什的声音。

        他抬眸寻声望去，看着谢绾绾打开食匣，将里面的碟子一个一个拿出，不禁敛眉诧异。

        放下手中的毛笔，苏景琰站起身打量着眼前的人儿，“这是何意？”

        “王爷，今儿个立春。”谢绾绾抬眸，欢欣雀跃道，“臣女与后厨大爷忙活了一晌午，做了春饼，特意送来给您尝尝。”

        “你做的？”苏景琰显然没有料到谢绾绾还有这个本事，他走到圆桌前低头看了看春饼，又抬头瞧了瞧谢绾绾。

        谢绾绾倒不揽功，她实话实说道，“臣女就是给后厨大爷打了个杂，但这个主意是臣女出的，所以同以往的春饼不一样的。”

        都是按着她在现代时，家里人做春饼的法子做的，方才吃过的人都说好，更是给她勇气，所以才想着送过来给苏景琰也尝尝。

        苏景琰闻到了春饼的香味，这才感觉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他坐到圆凳上，用筷子夹起已卷好的春饼，轻咬一口，肉香和蛋香四溢，咸香味道扑鼻。

        “好吃吗？”谢绾绾难掩激动地瞧着苏景琰，试图快些得到反馈。

        苏景琰细嚼慢咽着，淡淡道了句“尚可”，再一抬头却看到谢绾绾的表情比起想知道他的感受，似是更想亲自尝一口。

        他敛眉问道，“你还未用午膳？”

        谢绾绾摇摇头，眸子仍盯着春饼，“没呢，春饼弄好了，就给王爷您端来了。”

        苏景琰神色一怔，旋即叹了口气，将食匣中另一副筷子拿出，摆在谢绾绾面前，无奈道，“吃吧。”

        “那臣女就不客气了。”谢绾绾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没想着推脱两下，直接笑盈盈地坐到一旁的座位上，不客气地夹起春卷咬了一口。

        她饿得慌了，也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一个春卷于她不过两口，嘴巴塞得鼓鼓的，还不停捣鼓着。

        这副模样叫苏景琰瞧着有些好笑，明明是给他送来的午膳，她倒吃得香极了。不仅如此，谢绾绾这丫头颇有意思的很，有时候见到他，拘谨得大气不敢出。可现下她却又肆无忌惮，毫无尊卑之分。

        别人对他的忌惮是从一而终，可谢绾绾却似是看心情而来？

        这么个人儿，别说是江临城，就怕是整个江临都寻不出第二个了。

        就在苏景琰一边不紧不慢用着膳，一边瞧着吃得津津有味的谢绾绾时，暗卫在外面报了声“王爷，江少卿求见。”

        原本还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收了去，苏景琰放下筷子，冷淡道，“进。”

        “苏景琰，你以为能累死本少卿吗？本……”江熠几乎是骂骂咧咧地走进楼阁，一副势必要与苏景琰吵上一架的架势，忽地看到谢绾绾也在，他步子一顿，语气蓦然变得亲切，“小姑娘你也在呀？”

        谢绾绾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起身恭敬地和江熠打了个招呼，“臣女见过江少卿。”

        江熠受用地点点头，可下一秒脸色瞬地一变，他坐在了二人对面，东瞥一眼谢绾绾，西瞧一下苏景琰，嘴上“啧啧”个不停。再看向苏景琰时，眼神里满是意味不明。

        苏景琰睨着他，知道此刻这人心里在想什么，根本不予理会，语气略冷淡道，“到底想说什么？”

        “真是冷淡之人啊，个把月未见，还是这般无情。”江熠似受伤一般摇摇头，忽地被一记冰冷至极的眼刃警告，急忙收回视线，将手中一沓册子放到苏景琰面前，严肃起来。

        “这是查到的金州知县部分贪污之物的来源，多是拜他办事所托，往下拉有数十名文职官员经受过他贪污一事。金州知县对给他好处的富商的税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农地税超额加至百姓身上，需对其贿赂才可减少。只要钱到位，还可抵消在金州的所犯之罪。”

        话落，江熠又拿出一本册子交于苏景琰，“这是金州知县家私用的账簿，一家子月用万颗鸡蛋，着实是超量了，另外知县府内装饰造景，账簿上所记银两超过金州县木匠的收银标准，和江临城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景琰快速翻着手中两本册子，时而在几处地方停留思考，最终返完正本账簿后，提出了疑问，“除这本外还有其他账簿？”

        江熠耸了耸肩，“知县府未查到，但账目上确实对不上，他敛的财明显少了不少，所以可能还有一本支出用账簿在他处。本少卿猜测他只是贪|污行|贿中间一环，收下面人的贿|赂如此猖狂，甚至不计后果，那得是上面有靠得住参天大树才可，而上面的人怕是比他还要胆大。”

        苏景琰心中燃起一股不明火，抓贪|污行|贿一事从苏景琰掌刑寺时便开始，大大小小贪|官已是连拔数人，竟还有人不惧他威严，在他眼皮底下做这等事，究竟是有多不把他看在眼里。

        他单手抵着太阳穴，将两本册子放到桌上，另一只手食指在上点了点，“此事再查，本王要把这些蝼蚁一个不差地揪出来。”

        江熠知道他是心有怒意，也不敢如平日那般与他胡闹，轻轻咳了声，继续补充道，“还有你上次给我的那毒物，我后来问我家老头，倒是想到些什么……只是……”

        江熠话讲了一半却顿住了，瞧了眼旁侧的谢绾绾，不知该不该继续讲下去。

        谢绾绾自然是机灵的，她知道恐怕是有些东西不便她知晓，才刚放下筷子准备起身，苏景琰本就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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