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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困杀


李祯在听到石疆的名字时,愣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乐玖会这么直接说出来,“你不是醉乐坊的人?”

        “自然不是,我和那些伎儿不是一路人,不过借她们身份用一用。”乐玖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可还真是沉得住气,撒起谎来连眼睛都懒得伪装一番。”李祯声音陡然变冷,浑身的杀气挡也挡不住。

        “句句属实。”乐玖丝毫不畏,目光对上李祯,笑得坦荡。

        “若是前几日,你来这套说辞,孤兴许会信,可如今事宜具清,你若是老实交代,孤或可饶你一命,可这话刚问一句,你就非要耍些小心思。”李祯起了身,走到乐玖身边,“裴长云,将人带上来吧。”

        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掺杂着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细听的话还可以听见滴落在地的水声,越来越近,“吱呀”声响,那些动静也跟着顿了,可也只停了一瞬,那些声音没了门窗的阻隔,放得更大,随之而来的还有猛烈的血腥味,和微弱的呼吸声混杂一处,砸进乐玖的五感里。

        “乐姑娘,抬眼瞧瞧,这是你的人吧,”李祯走近乐玖,像是凌虐猎物的猎人,正在欣赏着自己的猎物,眼睛都不愿眨一下,捕捉着她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都能让人产生快意,“叫什么?施月婉,对吧。”

        李祯自是到最后也没能捕捉到一丝除了淡漠之外的神情,施施然直起了身。

        乐玖起了身,朝着那几乎随时可断的呼吸走去,神情反倒有了变化。

        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和往日的不同,像是对什么事物萌生出极大兴趣时,随之而来的兴奋所衍生的产物。

        施月婉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身上满是鞭痕,血水浸透了衣衫,衣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脚的指甲全被拔光了,看样子是腿也断了,方才一路上的摩擦声就是因为被一路拖过来的,地上的血痕醒目,昭示着恶行。

        乐玖走到施月婉身边,蹲下身,从怀里拿出条帕子,擦着那人的脸,血迹、污迹在脸上混杂着,帕子刚碰到脸,就被那人一把推开了。

        “呸,”那人抬起眸子,恶狠狠的看着乐玖,猩红的眼睛,像是一把刀子恨不能剜死乐玖,“拿开你的脏手。”

        “施月婉,这个名字可比月娘好听多了,”乐玖被这么一推,顺势退了两步,站回了李祯不远处,“你是怎么得罪了这位爷?”

        “都这会儿了,就别装了吧。”李祯捏着手腕上的金属扣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乐玖,“要是演一段主仆情深,兴许孤还能放你们二位一马,但你们要演仇敌相见,孤可就要看看打赏二位什么酷刑了。”

        “殿下以为如何,她是我的人,还是我是她的人?”乐玖偏过头,不再看月娘,笑着望向李祯。

        李祯没理她,走近月娘身侧,一抬脚,踩在了月娘背上,那力道一重,压得她整个人伏在地上,呛出了一口血,李祯俯下身,“施月婉,你的主子弃了你,你还要如此维护吗?”

        “对……你说的对……说得对……我要活……我要活……”月娘突然挣扎起来,嗓子沙哑的像是个破风箱,可声音低的又像是喃喃说着呓语,脸上也现出惊恐,“我说,你想听什么,我说,我全都说。”

        “你的主子是谁?你,在为谁办事?”李祯撤了脚,走到月娘面前,蹲了下来,胳膊放在膝头上,一只手捏起了月娘的下巴。

        “是她,就是她,杀了她,杀了她!”月娘近乎癫狂的指着乐玖,一只手撑着身子起来,扯着李祯的衣服,眼睛望着他,满是慌乱,“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指使我干的,我都招了,放过我吧,我不想死,不想死。”

        乐玖在一边站着,面上没有一点儿波澜,从上往下看着月娘,像是看着一场戏里拙劣的角儿,那边戏唱完了,连个铜板都不想赏。

        李祯一看月娘这疯狗咬人的架势,顿时怒意四起,将人踢出去有一丈远,人摔在椅子上,震出口血,剧烈的咳嗽起来,等咳嗽声止,一阵凄厉的大笑响起来,人俯在暗处,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我都招了!你怎么不信我!我不想死啊!我要活!我要活!”

        “疯子!”李祯气急败坏的坐回上座,手指着裴长云,“你是死的吗?!把这个疯子给孤拉出去!”

        “是!”裴长云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将月娘拖了出去,方才进来时的血痕还未干透,出去时又洇出条新的血路,狰狞可怖。

        李祯拿起帕子擦着方才被月娘扯过的衣衫,帕子上立马斑驳起来,帕子越擦越红,那红刺了李祯的眼,李祯所幸将帕子扔了,胸口起伏不停,想来是气急了。

        “殿下,民女可以走了吗?”乐玖上前规矩的行了一礼,问道。

        “急什么!”李祯听她要走,一把抓住了她,岂料乐玖一躲只碰到了片衣角,腰间的玉佩露了出来,李祯在看到的一瞬间,脸色不可抑制地变了。

        李祯上前将乐玖捞了回来,想要看个仔细,乐玖不知李祯查她查了多少,轻易不敢暴露武功,此时连躲都没仔细躲,李祯没几下就将乐玖的腕子抓住,毫不留情的将玉佩扯下来。

        玉佩上雕着一朵开的正艳的牡丹,那牡丹刻的极好,纹路走向和玉石浑然一体,就连花蕊处的蕊丝都刻画的细致入微,牡丹之上托着一个“樂”字。

        李祯打量片刻,像是很喜欢一样,前后左右把玩在手里看的仔细,然后在乐玖面前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笑,问道:“这玉佩倒是刻的精巧,你是从哪里得的?”

        “殿下喜欢?”乐玖趁着李祯不注意上前将那玉佩抢了回来,“可这是家传的玉佩,殿下就算是喜欢,民女也是不可割爱的。”说完将玉佩重新挂回腰间。

        “家传的玉佩?乐姑娘,你嘴里是不是一句真话都没有啊,”李祯原是认真听的,可乐玖说完,他俨然是一副被气笑的模样,又一把将那玉佩拽了回来,放到乐玖眼前,“你这玉佩最多和你年纪差不多,你自己仔细看看,瞎话也不能张嘴就来。”

        乐玖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到底也是看不出新旧年头的。

        “说实话吧,你这玉佩,哪里来的?”李祯又问。

        “我是养父捡来的,这玉佩捡来时就在了,后来养父去世时,告知我此物或可助我找寻生身父母,我便一直带着。”乐玖望向李祯,颇为无奈道:“这次是真话了。”

        “那你可曾找过你父母?”李祯问道。

        这怎么还唠上家常了。乐玖心道,可也不知这人究竟想干什么,许是单纯的想打发时间等裴长云回来,便随着聊了起来,“不曾找过,无缘无分,一身血肉由他们筑就,他们既弃了,那缘分便也随着断了,天涯万万路,终不会聚头,便未寻过。”

        这话说完裴长云也进来了,“主子,人是带到这里,还是移步去那边?”

        “去那边,”说完睨了乐玖一眼,“走吧,乐姑娘。”

        三人沿着长廊七拐八拐拐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一打开,扑面而来一阵霉腐气息,裴长云走在前面,右面墙壁挂着一副字画,裴长云将那副画摘下,伸出脚在墙壁下方踢了三脚,眼前的墙壁便裂出一扇石门,向两旁开去。

        乐玖见过的机关密室虽不多,但这一个却是最令乐玖刮目相看的。

        简单,粗暴,不说屋舍主人,就是小盗小贼想偷银钱,一时气恼提上几脚,暗室自然就开了,这真是……别出心裁。

        门开之后,是一路台阶,深入地下,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待到石阶走完,映入眼来的是一座地牢。

        地牢里大多是女子,都是受了重刑的,只是此刻头发散乱,遮住了脸,加之光线昏暗,更是看不分明,“这些是……”

        “醉乐坊的乐伎,”李祯看着一室囚徒,指了指那边瘫缩成一堆的人,“那边,山木斋的人。”

        “殿下这是何意?”一听道山木斋,乐玖神色终于变了,怒道:“我这山木斋不过一间医馆,何至于此!”

        说完便向关押山木斋的那间牢狱奔去。

        “郑儒,方意,你们怎么样!”乐玖双手抓着铁栏杆,冲着里面喊,可如何里面都没有应答,她转过身去问李祯,“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李祯看了裴长云一眼,后者立马上前,冲着乐玖解释道:“来时喂了些迷药,昏睡过去罢了。”

        李祯走到一处架子上,拿了把匕首,走到绑在十字架上的人,“听闻女子要比男子更为重视样貌,可是黥面之刑男子尚受不得,遑论女子。”李祯拔出匕首在那人脸上拍了拍,“昔日旧人,乐姑娘不来看一眼吗?”

        乐玖走过来,那女子面上覆着的头发因为沾了血,现下粘结到脸上,乐玖将其拨开,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凌深?”

        “虽说醉乐坊的姑娘都是吃的手艺饭,可来的客人,却是看脸的,若这娇俏的脸蛋被黥了字,你说,她还能去哪?”李祯看着乐玖道。

        “殿下,虽是贵为天潢,但动用私刑,也是不太妥帖吧。”乐玖蹙眉道。

        “我发现你不光是满嘴谎话,你还有些……不知死活。”李祯将匕首扔在地上,自己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裴长云,把那个叫和烟的带进来。”

        和烟被关在一间独立的牢狱,那里只有一扇窗,李祯没有给她用刑,和烟的衣裙沾了灰,还有些褶皱,头发梳得光亮,只是上面未戴钗环,和烟的相貌在乐坊里是数一数二的,不然当初石君诺也不会将她赎了出去,此刻未施粉黛,眼角依稀可以见到几丝细纹,出落出不同往日的清淡的美。

        “奴家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和烟俯身在地,行了大礼。

        “起来吧。”李祯并未看她,反倒看向乐玖,道:“这次是你来说,还是让她说?”

        乐玖却看着和烟,“让她说吧,我也想听听。”说罢四处望了一圈,像是再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李祯问道。

        “殿下这里,只备了一把椅子。”乐玖站的时间不长,可她不喜站着,见着有人坐着,便觉得自己各处也泛起了酸,几步走到根柱子前,像是很累了一般,靠在了那里,双臂环结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望向李祯和和烟的方向。

        李祯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和烟道:“说吧,说仔细点。”

        “是,”和烟福了一礼,缓缓开口道:“奴家原是醉乐坊的乐伎,听了乐坊掌柜月娘的吩咐奴家诱导赵远诚将石疆石大人约至乐坊,又令其花下重金,只为设计凌深姑娘与石疆石大人初见,而后奴家由石家公子石君诺赎了身,进了石府,石府遭难,奴家逃出后又回了乐坊里,找上月娘,月娘便让我查有关于石疆的过往,待事毕后,带我见了醉乐坊的主子,那消息是关于……关于石疆与一对姜家姐妹的过往,奴家将消息说完之后,那人问了当年石疆心系于姜家哪位小娘子,那对姜家姐妹便是如今的……如今的皇后和林家夫人。”

        “你可见到乐坊主人的面貌了?”李祯道。

        和烟嗫嚅道,手也跟着颤颤巍巍的抬起来,指向乐玖的方向,“正是……正是此人。”

        “绕这么一大圈,殿下就是想让我死个明白?你还想听什么,我也交代几句。”乐玖依旧靠在那里,神色自然,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石疆是你杀的?”李祯问道。

        “我杀的。”乐玖满不在乎道。

        “为何杀他?”李祯又问。

        “花心。”乐玖道。

        “六部尚书也是你的手笔?”李祯捏紧拳头,发出咯吱响声。

        “不是,不才,略通爻卦之术,六部流年不利,实乃是犯了太岁,才落得几折满盘,这事,并非我为。”

        “哦,”李祯抬眼看她,“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与你无关喽。”

        “官员受贿贪墨,渎职舞弊,无人逼迫,市井张告,天下皆知,何故推诿于一届女流。若是他日高官建功,四海升平,殿下可愿将此荣勋,归于我身啊。”

        乐玖淡淡一笑,不再倚靠那根柱子,走到和烟身边,蹲下身,捏住和烟下巴,力道正好钳得她动弹不得,“我倒是小瞧你了。”

        和烟眸子里满是畏惧,想要脱离乐玖的钳制,可一有动作,下巴传来的痛意就像是在警告她,再敢乱动,下巴就不会再待在脸上。“我也是……是……是身不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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